楚苍云如约而来。毫无意外的是，他将所有追随自己的九尾狐还有吸血鬼都带回了黑暗森林。当他和鱼若前往沉月湖的时候，他的手下们留在了森林里，和以霍焰为首的黑夜猎人们还有伽罗他们对峙。
楚苍云的目的再明显不过，霍焰他们自然会尽全力替楚皓守护这座万年古森林，九尾狐一族赖以生存的家园。
徒步行走于森林中的大道上，楚苍云一句话都不说，也不理会在身侧的鱼若。
鱼若欲言又止，看起来又怕又担心，苍白的面容上还有几分委屈。
“你可以不必跟来。”平静地说着，楚苍云微微斜过目光瞧了她一眼。
“不，我要跟着你。”鱼若倔强地答道，脚步一刻都没有慢下来，高跟皮鞋踩在落叶堆里，敲打出嘟嘟的声响。
楚苍云不再理会她，眼神却依旧冰冷。
前方转弯处有脚步声，急匆匆的。楚苍云抬头去看，眼神瞬息万变——向他们跑过来的正是楚皓和楚饮香。
双方乍见，鱼若闪身护在楚苍云前面，而楚皓伸手将妹妹拉到了身后。
敌视的目光，防备的姿态，互不退让的眼神……曾经差点儿成为夫妻的他们，如今竟成了势不两立的仇敌。
楚皓望向楚苍云，嘴角微弯，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楚苍云并不在意，瞥了鱼若一眼，仿佛没有看到过楚家兄妹似的大摇大摆地继续前行，经过楚皓身边的时候楚饮香急忙扯了楚皓一把，才阻止了哥哥和叔叔碰撞的局面。
知道妹妹此举是怕自己一时冲动误了大事，楚皓向她宽慰地笑笑。本欲继续前行，到萧彻他们所说的方向援助霍焰他们，在听不到楚苍云和鱼若的脚步声之后楚皓停下了脚步，猛地回过头，对妹妹说道：“香儿，我必须去帮云慎。”
楚饮香张了张口。她很想说“我也要去”，但是脑海中忽的闪过不久前慎特意留给她的灿烂笑容，狠下心来，轻轻点头。
父王和母后让她不要管他们，去帮哥哥阻止叛徒们毁坏森林的时候，她都能忍下悲痛答应，慎的恳求她自然也能做到。
“哥哥……你也要小心啊。”恋恋不舍地看了看兄长，甚至一时忍不住抱了抱楚皓。
分开后，楚皓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笑道：“我会没事的。他也是。”说罢毅然转身，循着原来的方向快步走去。
楚饮香站在原地，看着哥哥在飘飞的落叶里疾步走着，许久之后苦笑一声，也转身继续前行。萧彻他们已经从另一个方向围堵过去了，希望还来得及阻止大火的蔓延。这座古森林虽然阴暗潮湿，但到底都是木头，抵不过火烧烟燎。
楚皓走出森林的时候，远远地看到慎背对着楚苍云，静静地站在沉月湖湖畔的浅水里，以剑撑地，潇洒而决绝的背影像极了千年前的武林盟主云靖。
楚苍云则立在湖畔的沙石上，背着双手，一双眼睛凝视慎的背影。
鱼若就在他的身边，此刻正甚是心急地对楚苍云喊道：“王！他们肯定不会公平决斗的！您不要相信他们好不好？”
楚苍云没有理会她。鱼若心慌，伸手抓着他的胳臂晃了晃，然而被楚苍云轻轻甩开了。他的眼神和声音都是那么不可一世：“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输！”
该说他太自信，还是……太自大？
鱼若无法解释心中慌乱的感觉。
她并没有什么预知能力，但是她始终都觉得，楚苍云的这个决定不会是对的。
他们是带了许多高手来，可云靖和楚皓，还有那些个吸血鬼都不是简单的角色啊……他就这样答应来决战，一点儿都没有考虑周全，如果被暗算怎么办？
楚皓已经赶到了楚苍云身后，瞥见鱼若焦急的神色，猜测她或许是再劝楚苍云不要莽撞，心里不由得轻叹一声——鱼若她还是这般死心塌地，爱楚苍云爱到什么都先替他想，却不曾想过因为她的执着会引起楚苍云的反感。
但他并不想去劝。鱼若的选择已经与他无关，更何况，倘若他的劝反而对楚苍云有利的话，他宁愿让鱼若和楚苍云之间生出裂痕来，哪怕自己会显得太过小人。
为了狐族，他这个狐王什么都可以做，也可以什么都不做。
“狐王……呵呵，我的侄儿，你特意跑回来，是想助云靖一臂之力吗？”楚苍云回过头，瞟了楚皓一眼，依旧是高傲的姿态。
就像以前，他对这个聪明的侄儿始终心存厌恶。
楚皓冷笑，视线直*楚苍云的眼睛：“叔叔的法力如此强大，我们怎敢掉以轻心？”
“哦，你这是向我示弱……想认输了？”嘴角浮现一丝嘲弄的笑意，楚苍云看着楚皓。
楚皓沉默片刻，冷声道：“也许我们会输，但不会向你认输。”
“怪异的逻辑。”楚苍云整了整一身讲究的西服，瞬间变回了那个黑袍长发的中年俊美男子，光华四射，不但让楚皓看得暗暗吃惊，就连听闻动静转过身子的慎看了也流露出一分不安的神色。楚苍云嘴角噙着笑意，又道：“我且把这归咎于你太嘴硬。”
鱼若愣住，楚皓面有怒色，但终于克制住了出手攻击楚苍云的冲动，一语不发地站在原地。
“呵呵，我的侄儿，你的确有了不少长进呢……这样被嘲笑，也不会发火了。”楚苍云一面抬脚踏进湖水里，往慎所在的方向走，一面意味深长地往楚皓的身后瞥了一眼，“他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让你这个不知险恶的太子变成一族之王？”
楚皓猛然回头，伴随着耳边响起的楚苍云的一声嗤笑，看到了白发苍苍的父王和母后，心中顿时一阵绞痛。
楚寒佑和莲裳相互掺扶着走过来，目光坚定而执着。
但是楚苍云并没有看到楚寒佑和莲裳的身后，还走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楚阿萝，他的女儿。
鱼若的目光停留在楚苍云和慎的那一边，对于病怏怏的楚寒佑和莲裳，她没什么警惕心，反正她料定了他们不是她的对手，而楚皓不会暗中偷袭自己，就那么伫立着观战。
楚阿萝跟楚皓交换了个眼神，对于楚皓眼中的疑问她没有作任何解释，只是默默地望着水面上，父亲和云慎一个空手应战，一个仗剑相对。
都是凌厉的目光，都是全力赴战的狠绝，唯一不同的是楚苍云的脸上带着几分狂妄的神情，而慎的面容有几分悲悯。
“你拿什么来战胜我？凭战神的名号吗？”楚苍云冷笑，“我可不是吸血鬼，你的赤影对我没多大的杀伤力。”
慎勉强笑了笑，摊开左掌，掌心里神玥珠幽幽的光晕顿时映射了整个沉月湖！
“它会是一个很好的武器吧？”慎直视楚苍云的双目，十分坦然。
果然，楚苍云的脸色微变。即使他有自信打败自己，但也不想因为神玥珠的缘故受制，给别的对手留下可趁之机。
冷笑一声，楚苍云淡然道：“再好的武器也会有换主人的时候。”
一语言罢，楚苍云就出招攻来！
瞬间，云慎的脚下湖浪翻滚，水珠形成的白色雾气将他们的身影完全遮蔽！
两道光芒穿透雾气飞射出来，分不出哪道是楚苍云的，哪道是云慎的，它们在湖面交缠着掀起了一股巨浪，直直地冲向岸边，到了沙石上才蓦然停下。
楚皓不由得有些惊惧——水花里的淡红色，是
不是鲜血散开来形成的？
云慎……受了伤？
白色雾气骤然落下，在湖面上溅起一层层水浪。一个白色的身影直直坠落！
楚苍云轻盈落在浅水里，笑吟吟地望着在水中挣扎着站起来的云慎。云慎用剑撑着身子，嘴角血液汩汩流下，滴在左手手背上，一股血线就流进了水里。左掌心紧紧握着，指关节都捏成了白色。
“看来我被骗了啊……它并没有恢复神力不是吗？”楚苍云残忍地笑着，再次挥出一掌，将刚刚站起来的云慎击倒，“你真是愚蠢，不知道耍我的下场就是死吗？你自己找死……还拉上这么多朋友给你陪葬？！”
慎咳嗽不止，再次吐出一大口血来，却毅然站起身，冷笑着挥剑刺过去！
湖畔上，鱼若忽然惊叫：“王！王——苍云！不要轻敌啊！他一定想用什么厉害的法术！苍云！”
楚苍云怔了怔，也不知是因为鱼若提到了厉害的法术，还是因为那个美丽的女子情急之下第一次呼唤他的名字。
楚皓他们面容各有诧异。楚皓和楚寒佑、莲裳他们都在心惊鱼若为何能够猜到云慎的意图，而楚阿萝则惊异鱼若竟然会这样称呼父亲。
但是已经顾不得了。
病恹恹的莲裳摊开了手掌，掌心里是另一颗神玥珠——或者说，是真正的神玥珠。
楚皓看着这颗珠子，比方才更要吃惊了。他完全说不出话来，直到父亲手中幻化出一柄小刀，楚阿萝默默地将手放到莲裳的掌心上，楚寒佑伸出刀子划伤了楚阿萝的掌心，楚阿萝将掌心翻过来，覆盖在莲裳的掌心上，淋漓的鲜血顿时将神玥珠浸成了血红色。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发出惊讶的声音之后，楚皓和鱼若同时上前。楚皓拦在前面讲鱼若*退，闪身将他们三个护在身后，以冰冷的目光望着对面甚是凶狠的鱼若。
鱼若咬牙切齿，怒道：“阿萝！你帮他们……你帮他们对付你的父亲？！”
楚皓虽不清楚父王母后他们究竟在做什么，但很清楚他们在帮云慎，因此极为小心地拦在前面，不让鱼若打搅他们的举动。
楚阿萝只是侧过脸瞧了瞧鱼若，什么话也没有说。她的脸上甚至没有什么表情。
将刀子幻隐而去，楚寒佑上前伸出双手握住了莲裳和楚阿萝合拢的手掌，低声念着一连串古怪的字眼，楚皓听不大明白，但隐约觉得像是咒语，而且是他曾经在古书上所读过的……
“祭血之术！”鱼若脸色顿时苍白如雪，大声喊出了这个咒语的名字。下一秒，她疯了一般地冲过去，要阻止楚寒佑的举动，两柄短剑唰地飞旋而出！
楚皓在听到这个词的一刹那就明白过来，也在瞬间就出了手，幻化出长剑将两柄短剑拦下，和鱼若打斗起来！
浅水里，慎的长剑似乎有一种神力，每一招都凶狠之极，令楚苍云不敢掉以轻心，明白过来云慎的招数即是借助巫师的力量，将所有的法力都凝聚在手中长剑之上，意图拼死一搏。不由得暗自庆幸鱼若在身边提醒，否则方才靠近云慎的时候就被他给刺伤了。
但是楚苍云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会听到“祭血之术”这几个字！
那不是狐族最神秘最厉害的法术吗？
据传在祖父辈的狐族里，这种法术因为太过狠毒以及被祖先勒令禁止修炼，咒语也已经失传——楚寒佑怎么会知道？！还是……咒语根本没有失传，只有历代狐王才知道？！
心中一震，动作便慢了半拍，慎奋力挥剑劈过来，待楚苍云出招去挡已经来不及，尽力躲避，肩膀上嗤的一下已经划出一道血痕！
猛然间，一道红光就从莲裳和楚阿萝的掌心里跃出，似一条血色的锁链远远地飘向浅水里，慢慢地接近楚苍云。
鱼若瞥见这般情景，大惊失色，惊叫着要扑过去拉住那道血色锁链。楚皓急忙举剑将她拦下。
楚苍云怔了片刻，立即反应过来，怒吼一声就挥掌劈向血色锁链，试图将它斩断。然而它被劈断之后竟然自行链接，一圈圈地缠在楚苍云的身上，迫使他不得不连连出手挣脱开这种束缚。
血色锁链越缠越紧，楚苍云也惊觉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弱，不由得有些慌乱。
“苍云！”鱼若大喊，又急又怕，咬牙怒视一直阻拦自己的楚皓，冷笑着挥出一柄短剑刺向楚寒佑，却用另一柄短剑与楚皓纠缠。
眼看短剑就要伤到父王，楚皓忍不住痛下狠手一剑斩过去，试图将鱼若的短剑隔开。但是……他没有料到鱼若没有接下这一剑，而被长剑刺穿了胸口的鱼若，似乎也没有料到楚皓会下重手，所以并没有全力以赴。那一剑她没有挡住，剑势太过强盛，她就这样看着剑刃刺入了身体，鲜血溅在了楚皓的胸口，白色的长袍上淋淋沥沥都是她的血。
“鱼若！”楚皓惊呆，握着长剑站在沙石上，目瞪口呆。
鱼若倒在了沙石上，很快恢复了原形，一只雪白的九尾狐，心口处都是鲜血。
“鱼若！”楚苍云的怒吼声响彻天际，让挥剑刺过去的慎都不由得停住了剑势。
楚苍云趁机幻化出一柄长剑，奋力劈斩，血色锁链顿时成了一片血雾。
楚阿萝被楚苍云的怒吼震醒，身子一晃，原本毫无血色的脸庞就更加惨白了。她的血液不断地从掌心里流出，血色锁链被震碎的那一刻，她的血液淌落在沙石上，很快聚成了一个血泊。
莲裳和楚寒佑悲痛无比，望着虚弱无力的她。
楚阿萝却慢慢地摇头，轻声道：“不能停下来……不能……”
停下来，就是前功尽弃，就再也没有办法困住楚苍云。盛怒的楚苍云是任何力量都压制不了的，即使是借助祭血之术恢复了神力的神玥珠，加上云慎的力量。
她的声音几乎已经听不到了：“哥哥……去帮云靖吧……”看向楚皓的那个眼神，带着痛苦的哀求。
楚皓浑身一震，似乎被楚阿萝这声“哥哥”惊呆了。
但是那样哀求的眼神令他顾不得多想，立即幻影移形到慎的身边，和楚苍云对峙着。
血色锁链再次凝聚成形，将楚苍云困在其中。楚苍云一边劈砍着锁链，一边恶狠狠地瞪着楚皓，怒道：“我要你为鱼若偿命！”
暴怒的他，当真是一个可怕的魔鬼！
即使被血色锁链困着，却还是让慎和楚皓应付得极为吃力！
一剑一剑地挥过去，楚苍云挣扎着避开，也一道道无形之刃地劈过来。楚皓受了伤，慎的身上又多了新的伤口，楚苍云也浑身都是血，这场争战却仿佛没有结束的时候。
“你们杀了鱼若！你们都该死！我要杀了你们——楚阿萝！！我绝不会原谅你！！！”
那样一双可怕的眼睛，那样的愤怒和怨恨，整个沉月湖的湖水都随之翻腾，涌上天际！
楚皓和慎惊愕之余，再次挥出长剑，两道亮光*近了楚苍云……
湖畔，楚阿萝猛地扭过头，看向了漫天飞升的湖水。她看到水浪之上被血色锁链束缚了手脚而招式缓慢的父亲，那张扭曲的愤怒的面孔……
娇小的身子终于倒了下去。
“阿萝！”“阿萝！”
楚寒佑和莲裳惊叫，但很快的，同时胸口一痛，双双倒下了……
“啊——”
惨烈的嘶吼。
巨浪猛然降落，水花滚滚涌上湖岸，直到鱼若、楚阿萝和楚寒佑、莲裳的身边。
一个黑影，被血雾包裹着从半空坠落湖中，水面溅起了巨大的浪花。
两个身影幻影移形，带着一身血落在了沙石上，有些茫然地看着各自的剑尖。
剑尖上还滴着血——楚苍云的血。
他们的脑海里，还是长剑刺入楚苍云胸口的时候，他那不甘、痛苦和愤怒的眼神，和他咬着牙低吼的那句话——‘“我……不会认输……绝不原谅……”
哗……
湖面恢复了平静，像往常那般，只有粼粼波光。
楚皓和云慎看向周遭，再次愣住。
“父王！母后！”
楚皓悲痛地喊了一声，飞快地奔过去跪在沙石上，颤抖着双手抱起了莲裳的身子，几乎哭了出来：“母后！母后！”转头看向一旁的父王，他只是疲惫地睁开眼，望了望儿子，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吃力地伸手握住了妻子的手掌。
莲裳醒了，带着笑意和楚寒佑相视，这才抬头看了看抱着自己的儿子，轻声道：“皓儿……和香儿好好活着……要快乐啊……”
楚皓呆了呆，眼泪滚落下来。远处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楚饮香的尖叫——“父王！母后！”
白色的身影闪身扑过来，跪在楚寒佑的身边，抓着他的手臂，满脸都是惊慌的神色。
楚寒佑和莲裳看了看女儿，相视而笑，心满意足地一同闭上了眼睛。
那种笑意，让楚皓和楚饮香都忘记了哭泣，只是怔怔地看着父母，在各自的怀抱里变回原形，通体雪白的九尾狐。
慎慢慢地蹲下身子，半跪着将楚饮香抱在怀中，轻声说道：“他们没有遗憾了……”
不远处，伽罗和霍焰他们都赶了过来，身后跟着萧彻等一众九尾狐侍卫。
看到这样的情景，他们都停住了脚步，在附近静静地看着。
楚饮香呆滞的目光转向慎，在他平静的面庞上停留了片刻，落在了慎身边的楚阿萝身上。她猛地扑过去，抱着楚阿萝，晃了晃她，大声喊道：“阿萝！阿萝阿萝！快醒醒啊！我是姐姐啊……”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脸庞。
不远处的霍焰，呆呆地看着楚阿萝。
楚皓看向两个妹妹，神情更加悲痛了。
楚阿萝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清楚抱着自己的正是安然无恙的姐姐，疲惫地笑了笑，目光转了一圈——云靖哥哥，楚皓哥哥……伽罗，薇娜，英一，洛洛……星辰，婆婆……小蓝，由美，阿泰，藤堂……霍焰……
她的目光长久地落在了霍焰的身上，似乎等待着霍焰走过来。
霍焰终于迈开脚步，来到了楚阿萝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掌。
绝美的少女，向他露出了最灿烂的笑容。
“霍焰……”她的眼神里，涌出了一种异样的情愫，“霍焰……我，好像喜欢你啊……应该是这样吧……昨天才开始这么觉得……会不会，太晚了？要是，要是我还能活下去……你会接受吗？”
她不再是年幼的小女孩了，模样，眼神，语气，哪一样都不像。
在他们惊愕的目光中，霍焰沉默了许久，沉默到楚阿萝疲惫地苦笑了一下，慢慢闭上了眼睛。
霍焰从楚饮香手中将楚阿萝抱了起来，看着她的脸庞，平静地说道：“我们回家吧。”
霍焰抱着楚阿萝，踩着沙石，慢慢地离开了湖畔。
他们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森林里。
楚皓伸出手，将血泊里的神玥珠捡起，抬头递给了慎。慎伸手接过，慢慢地站了起来，向着沉月湖走去。
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等一等！”
楚皓忽然喊道。
他将莲裳轻轻放下，跑到一边抱起了死去的鱼若，追上慎，之后一起踩着浅水往深处走。慎在浅水里站定了，楚皓则往前走了少许，直到湖水淹没了腰部，他才转回身。
回到浅水处的时候，楚皓怀抱里的鱼若不见了。他把鱼若沉入了湖底，让她去陪伴她的所爱。这是他欠鱼若的，这个女子曾经背叛他，但是算起来还是他欠她多一些，想还也还不了。
神玥珠在慎的掌心发出幽幽光亮，暗云遮蔽的天空慢慢地放晴，阳光从湖的另一边照过来，明晃晃的，暖洋洋的。
沉月湖在咒语中，从湖中心开始向湖畔结冰。待慎和楚皓退回湖畔，整个沉月湖都被冰封了。
又一次的封印。
所有的杀戮都已落下帷幕。
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将死去的一代狐王和王后埋葬在他们守护了一生的黑暗森林里。
楚皓抱着父王，楚饮香抱着母后，慎跟在他们的身后。走了没多远，楚饮香忽然停下脚步，喃喃自语：“骨头有点儿痛……”
楚皓和慎顿时慌了，幸而婆婆及时开口，笑道：“没事……是公主又长大了一岁。”
“可是……我还要过好几年才会这样，长大一次吧？”
“不会再那样了……”婆婆笑着，“狐族不会再有千年的寿命了。祭血之术夺去了九尾狐的这种能力，从此以后，我们将以人类的形体存在，到死都是。我们的寿命，也将和人类的一样。”
楚皓和楚饮香顿时愣住，然后一同看向年迈的婆婆。
婆婆忽然笑得更灿烂了，道：“这样不好吗？我觉得很好——要知道，活得太久，寂寞就越多啊！”
所有的九尾狐们，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楚饮香看向云慎，楚皓看向了薇娜，笑容灿烂无比。
身后，冰封的沉月湖被风送来阵阵凉意。他们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里沉睡着的他们，将会一直沉睡下去，直到永远永远。
“那个……”小洛洛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楚皓哥哥，狐族以后还要搬回来住吗？”
楚皓笑道：“大概不会了。”
“是啊，听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老婆子也想出去瞧瞧。”婆婆眯着眼睛，笑得一张脸都是皱纹。
楚饮香看了看怀抱里的母后，微微一笑，道：“常常回来看一看也不错。”
身后的他们，无不点头。
“哎呀，真可惜，我倒想长久定居在这里呢！”
“藤堂，小心你们老大骂你偷懒啊！”
“你这吸血鬼，在这里享受够了，还不许我们放放假散散心？！”
“去跟你们老大请假啊，他有空理你才怪！”
“喂喂喂，我说这里好歹是我们九尾狐的地盘，你们一个吸血鬼一个人类，瞎搅合什么？我看干脆请狐王下个命令，以后禁止外族进入，省得吵啊吵……”
“我说棠舞，你这话就不对了！我藤堂好歹也算半个九尾狐啊！”
“切！那也要看狐王承认不承认你啊！”
被一道道目光盯着的楚皓，微笑道：“以后……不会有狐王了。”
在一片惋惜声中，楚皓和楚饮香呵呵地笑了起来。
那个自始至终都没有言语的男子，微笑着望着前面明艳的少女，满目深情。
都要结束了吗？
也不对。
杀戮和动乱都已结束，而幸福和快乐还要继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