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同席共枕

虎落平阳被犬欺,不对,是羊落虎口被虎逼,自己散步声打扰到他了么。

可是虽然他嘴上说的话不中听,仍旧是处于好心,蓝鸢随他进账。

自是惊讶的,只一张草席铺在地上,其余没有摆饰,连衣甲都放在地上,除了被帐篷围起来跟外面并没有区别。将军的帐中尚这样,那些士兵呢?

显然看出她的神情的变化。

“这里不是家中,全军统一没有例外,怎么?太简陋了你住不下?”

欧阳伏打量他瘦矮身躯,白净细致的面孔,落在一双莹玉通透的双手,讽刺的话咽在嘴里。他拖了鞋子,躺在草席一边,

“快来休息”,闭眼脑中具是那双手。

蓝鸢终于褪去自己的忸怩,这是军营,是真正的军人,他们为了国家舍弃安逸甚至生命,自己怎么还存着小孩心思。她和衣而卧在草席上,疲倦席卷至头顶。

欧阳伏长期的战场生活,几乎失去了对香气的认知,平时在一群士兵之中没有异味臭味就不错了,可是少年躺下的一瞬间,带过的微风含着香气,不是胭脂的浓郁,不是皂角的浓烈,像春日初生出的野花,清淡干净,呼吸间鼻腔都觉得舒爽。

他背对着自己,质料较软的铠甲贴于身,还真是瘦,香气从那**的脖颈出渗出来,欧阳伏身心放松下来,合眸闭眼。

第二日天蒙出第一缕光线,蓝鸢就醒了,她在家中可以卸去防备,可是只身于外,从心底开始全副武装,稍一个不留意便是无底灾祸。

欧阳伏睁开眼,少年已经不再,另一边草席也凉透了。而头顶是自己被叠整整齐齐的衣服盔甲,自己好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是因为一个人在身边么。

早饭仍是干粮和水,吃过立刻整队前行,没有一人说话,目视前方,深秋的景色透着一股异样的凄美,蓝鸢东看看西瞧瞧,

“出门未免流年叹,又见湖边木叶飞。 ”

中午稍作休息,蓝鸢寻了一棵矮树就坐过去,可其他的士兵仍在原地待着,已经发布命令了怎么还不解散,

“你,站起来”督查使抬手臂,笔直对着蓝鸢:“你哪个营的”

蓝鸢摇头。

“队长是谁?”

蓝鸢摇头,

“惘视军纪连自己的营属长官都记不清楚,念你初犯,杖责二十”

冤枉啊,明明已经下令休息了,再看其他士兵!居然只是席地而坐,把腰身挺得直直的,难道这才是稍!坐!休!息!

即便如此但是营长是谁,根本没人告诉我。

这时从队伍里走出一个兵,是与自己传话的少年:“属下失职,理当待他受罚”

蓝鸢傻眼,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营长。

督查使面目转向柔和:“魏营长忠肝义胆,此次杖刑留着以后杀敌立功吧,好好训练手下的兵。”

“是”

跟着营长走到队伍,那里还给他留下了一个盘坐的位置。没有人跟她说话,甚至没有人用余光扫她,但这样更显压抑,这就是军纪。

晚饭是唯一的可以谈笑的时间,身边的火光被遮挡了一部分,落下个人的影子。

“你叫什么”

——我还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营长的。

“你走到我的队伍里,我自愿把你编入我营下了,没有关系吧”

——怎么可能没关系。

“你怎么不说话”

——我也在好奇呢,我为什么不能说话。

蓝鸢啃一块干粮,哪个铺子做的,真没水准,不放油跟葱花,就像嚼着一块熟面,又冷又硬。喝一口水才得以下咽。蓝鸢现在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是哑巴,否则会引来更多关注,只怕会露出马脚。

行军枯燥更难耐的是是思乡心切,想念白河镇的一切,金宝、木牧、王婶、蔷薇、王员外、钱掌柜,都来不及辞别。

“万里清光不可思,添愁益恨绕天涯。

谁人陇外久征戍?何处庭前新别离? ”

魏营长名叫魏光耀,才十八岁已经当兵六年,跟着欧阳伏守卫边疆,南征北战,不说立下赫赫战功,也是妥妥的帐前红人。一心扑在守国杀敌的战场上,如不是因为年纪小,官衔应更大。

都是一群糙汉,难得见一个白净小生,纷纷把蓝鸢围住,跟他搭话,可蓝鸢安静地坐在篝火旁,嘴角清扬如水波,但就是不说话,士兵们没有当她傲慢无礼,因为这幅清秀面容没有透露不耐,只当她今日抱恙不愿说话。

他们相互交谈起来,具是通俗话语,谈的也不是高雅的书字琴棋,蓝鸢淡淡地笑。

“来来来,都听好了,给你们讲个奇事”,本以为魏光耀是个冷漠寡言的人,原来那只是表面,只见他撸袖子,双臂架在双腿上,身体前弓,周围的人被吸引了兴致,一起撸袖子,弓身子,一圈头颅规划地摆着,似在商谈机密,然而实际:

“话说华山派脚下”魏光耀源源道来,却猛的被打断,

“头儿不是衡山派的么”有小兵质疑。

“换了!都给我听好了,别插话”

给那小兵头上一记,:“话说华山派脚下原本有一块青石,高五尺,宽八尺,重达万斤,而且青石落水不沾如同鸿羽,巨斧难劈出一条痕迹,屹立在一千年银杏树下,风吹日晒,露打雨淋数载光阴也没有生出绿苔,传闻是在下面封印着妖怪,

只是两年前,那叫一个狂风恶浪,昼亮的白日就变得漆黑不是云彩挡住了太阳,是一块遮天布,透不进一丝光亮,就在这时,妖魔鬼怪作乱了,华山派掌门命令手下弟子镇守青石,可是狂风大作,那些弟子慌乱间,再去看那青石已经无影无踪。后来有人回忆,说着一个白光乘着青石飞走。”

周围人大气不喘,溜溜的眼珠瞪着那开合的嘴唇,柴火所剩不多,霹霹叭叭燃烧自己的生命。

“华山派向武林发出紧急通知令,妖怪逃出,人间必有危机。一些修仙者自告奋勇去追捕妖怪,可是尽悉有去无回,成为武林一宗奇案,可是人界两年来并未有人民收到妖怪袭击,所以此事也被认为是修仙者的怪诞。可是我告诉你们啊”

魏光耀的声音愈发低郁:“妖怪就在我们中间”

“啊!”

“啊~”

“啊~~”

小兵们面色惨白,吓得两两抱做一团,魏光耀趁机大喊";谁是单的,谁就是妖怪";

";啊啊";

~~,

这下没有被吓到的小兵也开始找伴儿了!

尘嚣落定,火星在垂死挣扎着,昏昏乎乎间蓝鸢就被众人死盯着,似乎认定了他是妖怪,在看其他人,成双成对好不幸福,身子贴的严丝合缝,生怕被分开。

";枉我如此信任你,你竟然是妖怪,可有何辩解";

还辩解,我冤大头了!

“啪!啪!啪!”

“甚为有趣,可否加我一个!”来人脚踩金丝秀红棠靴,红巾束黑发,着红色宽锦袍,叮叮响落的一句话,驱赶了害怕,却增加了恐惧。

他不待众人允许,兀自加入游戏,那便是拥住单身一人的蓝鸢。

“这下他不是妖怪了。”看向恶作剧的源主,魏光耀正在旁边窃喜,然事态急转而下,先是一霹雳,后是一雷鸣。

“太,太,太子殿下”

“起来吧,再玩一局”。

挺好的吧,我不是妖怪了,才怪呢!蓝鸢脱离他的手臂。其他人也双双分别,但是相互递个眼色,意思你懂的。

“输了没有什么惩罚”高贵的台子殿下开金口了。那就是没有也必须要有。

“有有”魏光耀听着胸脯,但气势还是略低:“不妨太子殿下定”

“哦”长眸微微眯起来,“那就跳我们国都的‘霓裳羽衣舞’”

但听得周围一阵抽气声,然后兴致勃勃,跃跃欲试,眼里都快蹦出火苗了。

那我喊“一二开始,就抱在一起,最后落单的就输了。”魏光耀搓搓手掌,眼皮不眨一下,那鼻子下的嘴如掌控战争的鼓手,只见他慢慢敞开,又缓缓咬合:

“一”

“二”

“几个小兵的手已经叠在一块。

“开始”

“嗷嗷~~”

只在刹那间,团团相抱,成单的就剩蓝鸢、太子、还有一旁看好戏的魏光耀。

太子殿下不急不慢地朝蓝鸢走过去,走一步,她退三步,这个阵势怎么有些熟悉,但见蓝鸢左右一瞅,冲着一棵树就扑过去,熊抱住小树,才算松口气,那树一颤,稍稍稳定下来,犹如此时见了鬼一般的小兵们,还有敛了笑意的啼渊。

这是~~冒太子之大不韪,太子还抵不过一棵颤颤摇摆的小树。

啼渊绷着脸来到魏光耀面前,后者半张鸭蛋大的口,连忙合死,这不管他事啊。

却是刚出龙潭,又进冰窖,然后就被扔进火炉了,因为太子殿下抬起手臂,手指握紧又松开再次握紧,最终还是放在他的肩膀上,半拥住他。

‘咕嘟’差点被吞下的口水噎死。浑身都在发抖,原来抖成筛子是这种感觉。

蓝鸢从树上下来,摘了落在肩上的小叶子,一步步似乎在踩着小兵们的心尖尖。

传说啼太子喜怒无常,曾因一个眼神把人毒的半死不遂,曾因一句话把某个名门望族满门抄斩。再看看呐棵打败了太子的小树苗,小树抖了三抖愣是站直了。

“跳吧”

啼渊发声了,间接来说是发号施令了。

蓝鸢摇头,表示不会。

啼渊递了个眼神给魏光耀。他兜兜接住,晓得了。

“我教你,你跟我后面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