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直觉你是我的福泽

为什么,妖界与人界分隔,若妖踏上人间必会折损元气,两界上百年来不曾交涉。

那女姬觉察一道目光太过冰冷,美目流转,对上蓝鸢的视线,嘴上的妖娆渐渐淡去,恍如饥饿的狼见到羔羊,只一瞬,又恢复柔弱无骨,她倒在地上:“太子殿下,妾身顿感身体不适”

“倾城美人,身子自是娇贵,退下去休息吧”

眼前款款走过的是一只红狐,它的目光粘在蓝鸢身上,不曾掉落。

蓝鸢低头,展平手掌,欲看破纹路,而掌纹条条隐去,倏忽手心平整如镜。算命者切不可算自己的命数,上天不允许。连生死也不能知晓。

晚宴后,蓝鸢回房间,啼渊亦步亦趋,居然只与自己一墙之隔,身后的小胖子笑的欢脱,蓝鸢幡然醒悟,她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而是给自己加了另一层身份。

啼渊径自来到蓝鸢房间,小胖子体贴的关紧门。

“你这次是怎么发现的”

“鱼汤的颜色”蓝鸢‘道’

“呵,竟还有这种办法,你师从何处?”

“没有师傅”

蓝鸢比划完,惊觉,自己何时起可以跟啼渊正常交流了,他什么时候开始看懂手语的?

“你能看懂我说话”

“你说呢?”啼渊闪过一丝‘你傻么’

前几日他一直跟欧阳伏打手势,原来不是情定终身,而是在学习手语。蓝鸢后知后觉。

“这是‘接骨散’,对你的腿伤有好处,三日后出征堃国,到时别拖着你的瘸腿上战场”

“多谢”蓝鸢忍住暴打他的冲动。

啼渊抬脚走出,余光撇到她**的光洁双脚,不觉加快步伐。

为了让腿伤快点痊愈,蓝鸢每日出去溜达,逢上城中集市,蓝鸢只身闲逛,进过一条狭窄的巷口,斜眼过去,一块破旧的白布上书“算卦”。

——嘿,遇见同行了。去一较高下,

蓝鸢踩了几块烂掉的白菜,踢开几只干硬的馒头,来到算卦者面前,是一个老头,苍白的双目,稀松的胡须。

——嘿不但是同行,还是真品‘算命瞎子’

蓝鸢与他相对,一者不能语,一者不能看,算是相对无言了,着实尴尬,还是走吧。那老头蓦然敞开嗓音“我终于找到你了”,沧桑粗噶,像是年久失修的门窗豁然被打开,难免里面跑出什么。

蓝鸢浑身一哆嗦,加快脚步,

“小姐留步,我有一物相赠”他手中已多了一盏小巧琉璃灯,掌心般大小。

蓝鸢走回去,接过来,灯一到自己手上,中央立即发出微光,没有火苗,没有烟雾。,底座翠色荷叶,上坐五瓣荷花,相接辉映,

“我寻找了十年,终于把它还给主人。”老头一脸死而无憾。

蓝鸢张口无言,虽然看样子灯似乎认识自己,开心的发光了,可自己不认识这灯啊,别人的东西能乱踹兜里么!

她放下灯就走,可是那灯就在自己头顶上飞,仿佛有线在牵引。

“缘灯一旦认主,除非打碎,否则不可能甩掉”

闻所未闻,蓝鸢从脑袋上方够到这小东西,抚摸灯身,如同无数次抚摸家里蹭吃蹭喝的野猫,心里升起柔情。

好吧,我收下了。蓝鸢把一锭银子放在老头前面的破碗里,老头无厘头说了一句“今后再也不需要这东西了”。

蓝鸢疑惑地看着老头的背景,他的魂魄渐渐脱离身体,命不久矣。眼中疑云更重。

把灯盏放在香囊里,拐出巷子,衣袖猛地被扯住“公子,可找到你了,我居然跟丢了。太子殿下会杀了我的”

——总觉得背后有贼兮兮的目光,原来是你小胖子。

“呜呜,快跟我回去,太子找你好久了”

——小胖子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蓝鸢被她拽着,不得不跳着跑。

方向并不是回府,可看小胖子满脸焦急,也不去挣脱。

“我教你骑马”

被小胖子拉到训练场,啼渊一袭红衣跨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说。

蓝鸢暂时不能摆脱上次摔马的阴影,这个阴影留下的创伤还没好呢,坚定地摇头。

啼渊低头,挡住一方阳关,投下的黑暗隐藏起双眼“你必须学,而且用最短的时间学会”。

“我腿还没有好”

“你刚才不是跑过来的,想必已无大碍”

——您没瞅着我怎么跑的?

“你是我青国子民,更准确地说,是我青墨啼渊的子民,我的命令,你必须服从”

他,长筒马靴,银珠镶边,红缨作陪。他,俯视少年,似乎少年仅是自己的配饰。眼中睥睨着桀骜。

蓝鸢见到他的这般帝王模样,对一个姑且算作救过他的人尚如此,那么其他人呢,是不是只是满足他野心的工具?是不是绝对服从的武器?

夜观天象:云色骤变,三星逼近,中有一颗光芒愈盛,盖过整片星空,他是天之所命。而蓝鸢如今不确定这样的他能否胜任人民之主的担负。

这厢的少年正在深谋远虑人界未来大计,啼渊太子等不及也不在乎他是否同意,俯马捞起少年的腰身,带到马上。

蓝鸢连吱吱呀呀都发不出,口开了又合。

“双手握拳,让缰绳从小指和无名指之间进入,保持双手拇指向上,缰绳从拇指和食指间出,并用拇指按住缰绳。”啼渊边说边双手附在他的手上指导。

啼渊把他弓起的腰身摆正:“肩膀要保持平直、背部保持竖直”说着双手掰他的肩膀。

——你使多大劲啊!

蓝鸢左手附上肩膀,

“抓紧缰绳,”啼渊喝道。

顷刻间忘记疼痛,连连抓住缰绳。

“刚刚怎么说的,是这样握么”

蓝鸢低头自己五指抓紧缰绳,这样最保险了。

——刚才,刚才说的,忘了。

啼渊给她纠正了手的姿势,末了,用力握一下包裹的柔软手背,“记住,别再忘了”

“脚前半部踩蹬,上身直立坐稳马鞍,这是小走的姿势。快走和快跑时,小腿膝盖和大腿内侧用力夹马,身体前倾,臀部和马鞍似触非触,跟随马的跑动节奏起伏。”

蓝鸢认真听完,点头。

“那好,我下马,你自己骑一下”

根本不给自己拒绝的时间,身后的胸膛已经远离,啼渊站在不远处,眼睛淡淡地看着。

——小眼神也是眼神,窄胸膛也有点温暖,何况太子殿下的胸膛不窄。

犹如失去了所有的安全保障,自己只身飘摇在空中,低头是万丈深渊,蓝鸢已经失忆了,

——刚刚说的什么,身体前倾,抓住鬃毛。

绷紧的上身慢慢倾下去,缰绳脱离手掌,蓝鸢张开胳膊,全力揽住马的脖子,心里万千感慨,这样才有安全感。

马儿似乎很受用,在原地踏步,仰天呼啸,像是等待蓝鸢的抚摸。

而事实是,

“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快放开我,老子发火了”

蓝鸢听到了马的内心独白,忙收回胳膊。缕缕马背上的鬃毛,心里道“别生气,别生气,千万别生气,你生气也不能把我摔了”

“这人居然不抓缰绳,老子自由了”马儿欢脱地长啸一声。

一旁的啼渊苦笑不得,飞身跨上马,扯紧缰绳,把欲自由闯**天涯的马儿拉回现实。

“这是供人驱使的马,不是驱使人的马,你可是明白”啼渊一字一句告诉受惊吓的少年,“马不可能脱离人的摆控,一旦脱离那就是魂断天涯,你可晓得”

少年揪紧的心都要拧成麻绳了。

——晓得晓得。蓝鸢脑袋像是敲击木鱼的杵棒。

坐直身体,三指握缰绳,前脚踩脚蹬。

“那就好”啼渊笑了,“若是再不济,我就没办法了”

夕阳西下,西风壮马,徒那青衣瘦,

太子殿下终于说:“今日就到此,明天你自己来练习”。

前一句蓝鸢是感激的,太子殿下大发慈悲,后一句内心是崩溃的,看错了,他依旧腹黑。

“对了,初学骑马,小腿肚,大腿内侧、臀部都会有不同程度磨伤,你明日记得穿骑马服”

一条腿踩到地上,一条腿吊在马上的蓝鸢,顿时感觉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不自觉放松缰绳,仅仅一瞬间,马儿飞奔离去,蓝鸢仰倒,后背狠狠砸到地面。

——身体也不是自己的了。

“你傻么!还没下马怎么就松缰绳”

多想回一句,太子你又没说。但手臂暂时没有知觉。只能眨眨眼,表示这种状况我也很无奈。

啼渊弯腰,拾起她的胳膊仍在肩上,抱起她,动作粗鲁野蛮。蓝鸢没有怨言,沉默低头忏悔,这样一来是不是不用随他出征了。

“我不管两日后你是瘸着,还是躺着,哪怕爬,你也要随我出征”

“为什么?”蓝鸢勉强抬起手,

她很想问,无论在白河镇,还是出征堃国,他都对她近乎捆绑的执着,像是抓住一个救命稻草,难不成是因为两年前的话,让他介怀到今?如这样,你这太子未免差劲。

“直觉”啼渊轻描淡写。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算命先生能帮助自己成就大业,便随着直觉一次次躲避了灾难,同样他会辅他一直坐上顶端。

单单两个字,蓝鸢瞳孔收紧,怎么能不在意,每每观天象,那颗灼亮的星旁边时而闪烁的微弱光点,似是紫薇星显现,帮他档去障碍,可是又在逐渐偏离,偏离那光芒,偏离星空。

这颗星不单是福泽,或许说,本来就不是福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