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远山眉目

还请公主不要产生轻生想法,我自会承受上天给予的罪责,

二王子屡屡对公主给以深情相许,其中情欲浓重几分,我也可是辨识得出,像是浓重的江水,汩汩化不开,引得我彻夜难眠,不晓得公主何以如斯。

我只是一个外者,不能对此评头论足,然二王子的情意天地可鉴,想必公主如此聪敏细致,也早就了然于心,如此却依旧秉守秘密,徒然惹得二王子和公主皆是心神俱损,

若是公主顾及到鬼族的禁忌,血缘至亲不可心生感情,这些个具是束缚之术,而公主与二王子是有血有肉者,断不可为这些条框所禁锢,

诚然我是一个外者,冷然说这些于己无关的话,偏生得公主厌烦,但是忠言以告,公主之大气磅礴,我实在心声仰慕,然生不逢时,不能与公主相见,因着公主与我二者只能存其一,我本是魂不于此,占用公主的身体已然是万般愧疚,自然会以我魂魄换取公主魂魄入体,

另外与妖王牵扯出的结,我自当尽数为公主剪断,他日见到妖王,公主只当不识,也不会引起祸患,

以此为结,还请公主,忠于心,二王子应是良者,否则万千遗憾抚不平心头伤痕,

终!

蓝鸢落笔,眨落透蓝的泪滴,将信件整齐地收好,摆放在画作之上,

摁下开关,墙缝消失无影无踪,

蓝鸢正在放下骏马奔腾图,突然听到门外晓晓的喊声,

“啊,妖王怎么来了,”

蓝鸢怔住片刻,慌不迭整理好骏马图,待强忍着紧张,转身却是孤寒湮已经推门而入,

孤寒湮在正殿中迟迟不见女子回归,心中担忧,又兼以百斩风的不断扫射来的冰碴子,碍于身份没有当场废了他,却也着实呆不下去,甩了袖子就离开了,

路上拦了一个女婢,问出公主的闺房,孤寒湮没有迟疑,挥清风赶到,

晓晓冷不防见到眼前冒出的一个身影,还以为见到鬼了,饶她自己就是一只鬼,也受不了这样行踪如此迅速的漂移法,她记起公主的吩咐,连忙激灵扯着喉咙喊了一句,

妖王瞥眼看了小丫头一眼,毫不理会她,兀自推门进去,

“蝶儿,你寻的是何物?”

“不是重要的,小玩意而已,”

孤寒湮并未注意到女子满脸紧张,拉过她的手,

蓝鸢的手心微微发凉,大概是刚刚书写导致,

孤寒湮不满:“怎么找一个东西,弄得手都发凉,这么不注意身体,”

“嗯,”蓝鸢由着他把自己的两个手掌包裹,抬眼,绘描他脸上的没一个线条,勾勒出完整的模样,放在心头,

“蝶儿,怎么这样看着我,”孤寒湮抿嘴,缓缓低下头:“这样会让我控制不住的,”

蓝鸢撇到桌上未干的墨汁,心中有了考量,

她轻轻推开妖王,直到他的俊美无暇的面孔距离自己十公分,说道:

“寒湮,我给你画一幅肖像吧”

孤寒湮明摆着欲求不满,:“嗯?”

“来来,”蓝鸢拉着他到书桌前,“你坐在这里,我给你绘像,”

在人间给女子会给心爱的男子作画的风俗,而看到白蝶给白斩风作画,想必鬼界也有这个传统,

蓝鸢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孤寒湮却拉着不放,“你用一只手。”

蓝鸢哭笑不得:“一只手怎么能行,快些放开,我就在这里还不放心?”

妖王像个固执的孩子,“不要,我放不下,你便用一只手,”

明明是朗清的嗓音,带上嗔气,让蓝鸢错愕,倏尔低了眉眼:“放开,”

——若是连此间短短片刻你都放不开,那么以后的漫长岁月,你要怎么办。孤寒湮,你要我怎么办。

蓝鸢用力抽手,感受到他的反抗,却是因为怕弄痛自己,终究松开缝隙,蓝鸢趁机抽出手,

细细的手腕染了一圈红晕,

孤寒湮冷着脸,盯着女子,“蝶儿这是为何?”

蓝鸢将毛笔蘸饱墨汁,“一只手不能画”

言语三分疏离,七分怅然,她明知道孤寒湮体会不出,却还是隐藏,

孤寒湮随意坐在椅子上,看着女子作画,目光不曾从她的脸庞移开,

可是女子却像是畏惧般,短短看一眼,便好长时间停留在画上,

孤寒湮疑惑:“蝶儿不看我,怎么作画?”

蓝鸢不语,

——对于你,已经在心上,何以需要眼睛去做陪衬,

孤寒湮也低头看她的画,已然完成八成,而与自己的相似度却是完全,

孤寒湮不习画作,也不通其中的奥秘,但是他只感到心中的压抑,画中像是聚集着最为厚重的感情,却又裹挟着乌云般浓浓的忧郁,是艳阳天赫然被暴雨席卷,是清风徒然被乌云压迫,

蓝鸢勾勒着最后的线条,将萧瑟与苍凉又加重几分弧度,

悲怆旷古,绮丽凄凉,

串串水珠落下,没有落在画上,掉进了光滑的桌面,溅起蓝色的星星点点,

“蝶儿,”孤寒湮缓缓抬头,而作画的女子已然泪流满面,

蓝鸢落了最后的笔,眼中已经非常模糊了,可是偏偏心却恁般透彻清晰i,她知道自己不属于孤寒湮,她知道自己从此会与孤寒湮永隔,无论是去往地狱还是何方,她知道,已经爱得深刻,全如白蝶笔下的白斩风,无论是哪一笔,都含着情意,

“蝶儿,”孤寒湮猛地起身揽住女子的身躯,感受到她浑身的颤抖:

“蝶儿,是不是刚刚我拽痛你了,不要哭”

孤寒湮心中的自责快要将自己湮灭,明知道女子脆弱如花,还屡屡不控制力度,

蓝鸢摇头,抬起脸颊,“寒湮,让我将这幅画带走,我不能留给你,”

即便是去到地狱,也请让我留下你的容颜。

“嗯?”孤寒湮疑惑:“带去哪里?蝶儿说得话是什么意思?”

蓝鸢意识到自己的口误,她作画时太过忘我,尽数将感情寄托在画中,无论是情还是苦,而现在居然还没有清醒,她匆慌拿出锦帕擦拭泪水,边说道:

“无他,不过是想随身带着这幅画,”

“那你为何哭泣了?”孤寒湮轻轻拿过她手中的帕子,弯身为她擦脸庞,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你是我易碎的珍宝,怎么能让你破碎,

蓝鸢莹莹的眼珠,瞳孔中落了他,忽视他的疑问:

“寒湮,我再绘一幅画留给你,可以么?”

孤寒湮的疑惑越来越深,她便想在说离别相赠的物品,留?带走?究竟是何意,可是女子用水灵灵的眼睛祈求着,孤寒湮只得带头,

蓝鸢将绘着的孤寒湮的肖像收起来,再次执笔,

笔下飘摇,漆色墨汁游走,屡屡条条,模型初具,

画上是一个少年,长衫布履,远山眉目,清水双眸,眼中平静从容,手指捻着一片不知名的花萼,开放在指尖的花,落了整片华丽,

少年嘴角微微扬起,只不过淡淡的弧度却让人禁不住想靠近,衣袂轻轻飘**,他却是不觉,专注在手中的细嫩花萼上,

他的腰间挂着一个香囊,身上再无坠饰,柔顺德发髻落了几丝在鬓边,随着清风扬起,像是湖边细柳,

蓝鸢终笔,压抑住满心的苦涩,她放下狼毫,眼中压抑的湿润也一并放下,

“好了”

但是却迟迟不见孤寒湮的回应,

蓝鸢看向一旁的妖王,却见他定住了视线,统数落在画中的少年,他眼中是兴奋,是迷茫,

此刻连孤寒湮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画中少年的第一眼,就莫名的熟悉,熟悉到心痛,从未见过的少年,这样的瘦弱又从容,五官蕴含的清雅也直直戳着自己的心窝,像是千里之外又本在心底深处,

蓝鸢疑惑:“寒湮,”

“寒湮?”

“嗯,嗯?”

妖王把目光移到蓝鸢的脸颊上,

“蝶儿,这是谁?”

孤寒湮神色迫切,着急地询问,

蓝鸢愣了片刻,浓重的疑云飘来,她可以看出孤寒湮眼中交杂的狂喜与苍凉,是失而复得又求之不得的共同产物,是爱别离,怨长久的一齐附属,

竟是为何,他为何见到自己的真实面貌会露出这等神情,可是却不能相告,

蓝鸢回答:“一个好友,”

孤寒湮立刻呛声问:“他现在在哪里?要怎么去找他?他是妖、鬼、还是魔?”

蓝鸢淡淡开口:“他已经死了。”

而不可置信地,蓝鸢居然看到孤寒湮的绝望,是漫无边际的绝望,滚滚而来,让蓝鸢措手不及,

“死了,”孤寒湮嘟哝着,双手颤颤巍巍附上画像,因为蓝鸢用墨浅淡,所以墨汁已然干涸,

他不知道由心头深处生出的痛苦与绝望是因何,这个少年到底有自己有怎样的牵扯,为什么单单看着画像,就如此不可自拔,

他触手抚摸少年的脸庞,修长的手指划过他的衣襟,升到脸庞,那眉眼的秀丽,那唇角的从容,之后移到指尖,像是与他的手指相扣,却只是妄想,

“蝶儿,他叫什么名字?”

“蓝鸢”女子迟了片刻,终究是说出口,泄出泪水,我已经死了在两千年后,或许在初来虚空之界那刻,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只剩这个魂魄寄托他者身上,

已经全然与死无异,

“蝶儿,这个画作你说会留给我是么?”孤寒湮轻柔地抬起画作,手指丝毫不敢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