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辙晕厥的一瞬间,思绪就进入了意识空间。

“呃。”燕辙感觉自己躺在地上,身体竟然不能动弹半分,目光可及之处只有一片白光恍如白昼。

“我劝你还是别乱动的好。”剑守老人沙哑的声音传来,他走过来一脸严肃地蹲在燕辙身边,干枯的右手抚摸燕辙的额头,燕辙立马感觉一阵冰凉的感觉自额头传入体内,一阵说不出的舒适感觉直击大脑深处,有如沙漠将要干渴而死之人喉间淌过了一缕清泉。

剑守老人的手越来越干燥,过了好一会儿,燕辙的身体终于恢复了活力,他支撑着手臂勉强坐了起来。剑守老人已经瘫坐在一边满头的虚汗了。

“这是怎么回事?”

剑守老人声音显得异常虚弱:“小子,你今天是在寻死!在我的这个虚拟空间,你现实中的身体就算受了再重的伤,只要精神力还充足,就照样可以活蹦乱跳。刚刚你身体动弹不得,正是因为你的精神力几乎已经衰竭了!你使出斩空虚后就晕倒在地,也是这个原因。”

“每个人的精神力就好像一个虚拟的身体,如果衰竭到一个生存线以下,那就必死无疑了!如果刚刚不是我分出神识给你,将你的精神力补充到生存线以上,你的小命就悬了!”

燕辙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背浮上一层冷汗,又不解道:“我昨晚在这里练了那么久的斩空虚都没有事,怎么今天只一次就精神力衰竭了?”

“荒唐!”剑守老人探出身子一掌拍在燕辙的脑袋上,随后忍不住剧烈的咳嗽,“普通人精神力的多少,和自己的身体状况是有很大关联的。你昨天刚受重伤,今天又被那胖子打了一拳,身体状况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你要明白,在我这个意识空间里和在现实世界里是完全不同的,如果说你昨晚的精神力状况是一百分,那么你在这里使出一次斩空虚只会用去四十分,再加上你每次使出之后都会休息很久,当然不会出问题。但是以你今天在现实世界里的精神状况,顶多只有七十分的精神力,而你在现实世界使出一次斩空虚要消耗六十分的精神力,你自然是不支了!”

燕辙反应了一会儿才弄明白剑守老头子的意思:“也就是说,就算我精神力满状态,在现实世界里也只能使出一次斩空虚?”

“当然!”剑守老人说了一会儿话,已经累得躺在了地上,“我老人家的神识是有限的,今天分了一缕神识给你,九条命已经去了一条了!”

剑守老人说完,没有听到燕辙回话,好一阵沉默,只能看见眼前白光一片,亮的更加刺眼。

“小子,怎么不说话了。感念我老人家的救命之恩了?”

“喂,老头子。”燕辙休息了一会儿,精神状况改善了一些,他挪到剑守的身边,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教我些别的本事吧。不需要投机取巧,就算真的练个十年也无所谓,教我些真正能够强大的本事!”

“咦,你小子不是最喜欢躺着装比的好事吗,怎么今天改性了?”

燕辙苦笑,指了指自己虚弱的脸说道:“我虽然不是多厉害的人物,但是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神罚虽然厉害,也要有强大的基础做后盾才行,三岁毛孩学了斗气,实际上还是一无是处,不是吗?”

“这两天的事情让我充满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只靠满脑子的知识,只要聪明,是完全不够的!这个世界,说到底,拼的还是实力!没有实力,一切都是妄谈。”

“所以我想学些真本事!虽然我起步晚了点,虽然可能要练个十年八年,都没有关系!如果只是靠着一两件神器,靠着耍小聪明,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

“好!”剑守老头子躺在地上直视着燕辙凝重的脸庞,眼睛里精光大盛,喝道:“不骄不躁,踏踏实实,才是强者的正道!你今天能有这样的感悟,也不荒废我老人家去掉了一条命救你!”

他满脸褶皱的皮肤此刻激动地皱成一团,伸手抓住燕辙的衣领,那样子活像《功力》里贩卖如来神掌的老乞丐。

“小子,放心!有我老人家来,哪里需要十年八年!”

“只要你够努力,我,绝不负你的光阴!”

马其顿帝国已经走过五百四十六个年头。

俗话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马其顿帝国作为一统大陆的霸主,当然有它的不凡之处。建国战争时,大陆战乱纷飞,大小诸侯何止百十,只有开国皇帝雄才大略,合纵连横,用金戈铁马划下国界,用万人赤血染红国旗上的血玫瑰。

人若欺我,我十倍还之!我若欺人,你不准还手!

这是开国皇帝,一个从农田里走出来的元帅的原话。也是马其顿帝国引以为傲的大国之势。所有马其顿的人民都觉得,睥睨天下,是马其顿帝国应有的气势与辉煌!

但是再蛮横的巨人,经历了五百多年的风霜,也只能遥望黄昏,天色将晚,不

复照样初升时的霸气。帝国风风雨雨数百载,每一阵风都如利刃割过,留下刻骨的伤口,每一场雨都如硫磺沸沸,烫出难掩的伤痕。

如果说这个屹立了五百多年的巨人全身打满了补救的补丁,那么有一处伤痕一定是**裸的暴露在外,甚至已经糜烂到了骨子里,散发出死亡的尸臭!

军阀!

任何一个封建制度的帝国都无法绕开军阀的忧患,那些在封地逍遥自在、拥兵自重的贵族,在耗尽了第一代对帝国的忠诚之后,随着时间推移,几乎大部分世袭的贵族都成了天高皇帝远的土皇帝。

如果说帝国史上要评选出一任最荒唐的皇帝,绝对不是那些荒**无道贪图享乐的皇帝,所有的史评都会剑指那个将帝国军区和军阀封地连在一起的马其顿十六世!

帝国采取军区制度,共有五大军区,理论上来说,每一位皇帝上任都会对军区的位置进行细微的调整。一方面,是为了新皇布置自己的亲信,牢牢掌控住军队,另一个方面,就是根据军阀贵族的变动做出调整,因为这些军区的设置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防止军阀贵族的暴动的。

但是!马其顿十六世那个蠢货~是的,后世的皇帝和史学家直言不讳的称其为蠢货~竟然将最重要的亚马孙河军区调整到了南丁格尔城!

南丁格尔城是什么地方?

亚马孙河道北上的咽喉,离德科诺州的州府旧金城只有两日马程!

更重要的是,历代帝王对于军区统帅的任命都是绝对的心腹,而马其顿十六世竟然懦弱的讨好德科诺州的所有者邦德侯爵,与邦德侯爵进行联姻,任命了自己的女婿~也就是邦德侯爵的侄子作为亚马孙河军区的统帅!

毫无疑问,这个沿亚马孙河军区甚至不费邦德侯爵多少精力去拉拢,就被邦德侯爵一口吃掉,正式成为德科诺州的狗腿子!

这样的一块肥肉到了邦德的嘴里,就绝没有吐出来的道理!邦德利用马其顿十六世的在位期间消化了一整个军区,等到以后的皇帝想要移动亚马孙河军区,已经不可能了!

作为帝国最具实力的军阀,邦德侯爵拥有一整个德科诺州的封地,而且德科诺州凭借海运和宜人的气候,是名副其实的经济强州。再加上吞下了一整个军区,引得周围的小军阀纷纷投靠,竟然形成了一个军阀联盟,已经有了与帝国公然叫板的实力了!

亚马孙河军区如覆水难收,帝国如果想要移动军区,或者对军区进行大换血,绝对会掀起一场撼动帝国根本的内战。

如果说双方交战帝国要付出一半以上国力的话,邦德侯爵则一定会完全灭亡,所以说这场内战,双方都不想打!

在双方的扯皮下,白得了便宜的德科诺州也做了让步~让出了德科诺州的行政权,允许帝国在德科诺州设立州立政府执政。但是军事和经济大权仍然牢牢把控在邦德家族的手里,双方再次陷入了僵持。

如今,帝国第二十一世皇帝,查理曼·马其顿端端坐在议政厅的皇位上,可以容纳五十人的议政厅极为空阔,此刻却只站着一个一身素袍的老叟。

如果说马其顿十六世被作为反面教材记载在帝国史书里翻不了身,那么查理曼·马其顿一定可以在帝国的功勋簿上写下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

查理曼今年已经六十四岁,如斧劈刀割般的皱纹连成一座座巍峨的山峦盘庚在他的脸上,稀疏的头发已经完全雪白,看上去,他就像一个半个身子埋进了黄土的垂垂老人~如果你没有直视他的眼睛的话。

一双不大的眼睛,淡蓝色的眼珠毫无半分的浑浊,并不密集的睫毛丝毫不掩饰眼里的凌厉的战意。

是的,战意!事实上就在十年前,查理曼亲自挂刷御驾亲征,以莫须有的罪名扫平了帝都周围的大小八个拥兵自重的贵族军阀。在这场征战里,查理曼一马当先,手持战枪冲锋的画面,一直深深刻画在帝国军人的脑海里。

持枪大帝,这是一个可以记载入帝国荣耀史的称号!

查理曼环视自己的议政厅,在自己的吩咐下,这里已经几十年没有翻修过了。大厅中央立柱上的血玫瑰浮雕很多都已经残破不堪,不远处的墙角甚至因为漏水造成了墙漆大量脱落。

查理曼看着残败的议政厅,竟然满意的点点头。他看着厅内唯一站着的一位老叟,老叟穿着比这间议政厅更加不堪的素色袍子,右手的手肘处因为写字时与书桌摩擦,已经打了好几遍补丁。他戴着魔法水晶制成的“眼镜”,眼神有些浑浊,脸色苍白,浑身散发着穷酸的书生气,偏偏一头白发梳理得极为一丝不苟,比将去参加晚会的贵族还要工整。

“屈丘伯,我说了,再有人阻挠我进军新大陆,我就砍了他的脑袋。”皇帝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空旷的议政厅里产生嗡嗡的回音,他向前探出身子,锐利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光,“希望你今天前来,不是给我送人头的!

屈丘伯垂首站在原地,并不直视查理曼的眼睛:“很遗憾,陛下。臣今天来,是请您收回开启进军新大陆计划的命令的。”

他的声音没有老年人的沙哑,反而亲切悦耳,云淡风轻:“作为帝国的财务大臣,臣第七次请求陛下收回命令,因为帝国的财政收入不足以支撑这个没有结果的计划。”

“没有结果?”查理斯的脸色十分兴奋,“怎么会没有结果!这次有人从新大陆带来了尼高族的奴隶!虽然那些尼高族被邦德那个混蛋扣押了,但是那个从新大陆而来的人却被我留住了!他告诉我那些尼高族并不知道新大陆的路途,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先机!屈丘伯,我们占得了先机!”

“对不起陛下,”屈丘伯并不为皇帝的兴奋语气所动,仍然平静的说:“恕臣直言,那个叫白鸟的年轻人,似乎并不可靠,我们无法查到他的背景,一点点都查不到。而且他张口就向您要了一个伯爵的爵位,嗯,还是世袭制。”

“那有如何!”查理曼猛然起身,他的身高并不高,却很强壮。他走到身后的墙壁旁,那里挂着一幅巨幅的帝国地图。地图上德科诺州及周围的地区,被红色狠狠地画了一个叉。

在议政厅的帝国地图上画了个叉,这样的政治暗示,已经非常明显了!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帝国已经被该死的军阀拖得疲惫不堪了!如果我们能够进军新大陆,就能得到充足的黄金和财富~足以我们支撑一场内战消耗的财富!如果平复了南方,甚至连东边的麻烦都可以一并解决!”

查理曼干枯的手指“咄咄”地指着地图东边的一块区域,那块区域由九种不同颜色组成,被红色圈出,显得异常扎眼。

查理曼看着帝国辽阔的地图,呼吸加速,语气说不出的振奋:“大一统的马其顿帝国,好一个大一统,我们马其顿帝国就从来没他妈的一统过!”

查理曼急急地几步走下台阶,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屈丘伯的肩膀,屈丘伯却仍然卑微地低着头,不愿意直视陛下的眼睛。

“这一切,只要我们进军新大陆就能实现!麦哲伦的信说过,那里遍地都是黄金!屈丘伯,你抬起头来,你看着我的眼睛!你为什么还要阻止我?我们为什么不去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陛下,臣不愿意抬头。”屈丘伯的声音好像春天的新木,没有香味,没有波动,只有永远的平静,“您的眼睛已经被欲望所占据,而我,作为帝国的财务大臣,绝对不能失去冷静。”

“您只看到了飘渺的利益,却忘记了风险。曾经帝国派遣的无数探索新大陆的舰队,没有一艘船一个海军士兵能够回来,这就是臣看到的事实。海军长途跋涉,耗费太过巨大,臣不能看着一场冒险就撼动了帝国的根基。”

“但是我们现在有了引路人!那些尼高族是真正的新大陆人!”

“那个叫白鸟的年轻人,陛下真的那么信任他吗?信任到将帝国国运押在他的手上?”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查理曼愤怒的一把将屈丘伯推倒在地,脸色涨的通红,唾沫横飞地骂道:“难道要靠着那点可怜的税收去支撑一场内战?那些该死的吸血鬼牢牢把控着军事和经济,我们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你不是财务大臣吗?每年你从那些该死的军阀那里收到了多少税收。几万,几千,还是几百金币??”

屈丘伯不慌不忙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甚至没有忘记拍拍袍子上的灰尘:“陛下,别忘了,我们还有那个孕育了多年的‘夜莺计划’。正因为有了这个计划,我们才没有必要进军新大陆冒险。”

查理曼的脸上闪过一丝悲伤,一股刻骨的心痛的气息从他坚强的身躯里散发出来:“可怜了,可怜了我的女儿...”

“陛下,不如这样吧。”屈丘伯第一次抬起头来直视着皇帝的目光,他的眼睛藏在眼镜后面,看不出任何一点突出的地方,“马上就到了秋收税的时候了,如果我能够拿到德科诺州的税收,就请您暂缓进军新大陆,等待‘夜莺计划’的实施。”

“你,你是说,你要去德科诺州?”查理曼满脸的不可置信,“满朝的大臣,只要不是傻子,就没有一个人想去那里!”

“臣愿意去的。”屈丘伯的声音自始至终没有一丝改变,“陛下,不如我们打个赌,如果我收到了税收,您就听我一次,如何?”

查理曼眼神复杂地看着屈丘伯,他素色的袍子因为刚刚被自己推到在地,屁股和后背沾满了尘土,浑像个颠沛流离的乞丐书生。

查理曼的眼睛有一些湿润,他手指屈丘伯,颤抖着问:

“屈丘伯,我知道你是个忠臣。但是你可知,做忠臣的下场?”

屈丘伯淡淡一笑,他的语气第一次出现了变动,那是一种狂热,一种对于信仰,对于帝国的狂热!

“臣知道的,唯有,一死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