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未晞,初阳熹微。

九王府的寝殿内,那个面容俊朗的男子还枕在身边少女的手臂上,长长的睫羽低低的垂着,黑曜石般的好看,晨光镀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

少女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便下床了。

打开门,等在门口的宁若泉进门伺候沧歌洗漱更衣,却发现夏侯风漠四仰八叉的躺在**,嘴角还流着口水,马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公主,昨天晚上,那个傻子……那个九王爷没有趁机吃你豆腐吧?”宁若泉一边帮沧歌套上府里准备的外衣,一边关心的问道。

府里新作的紫纱蝴蝶穿花裙,虽然是九龙国穿衣的款式,却带着西域的风情在里面,府里的裁缝看来是花了点心思的。

换上了一双淡绿色的,蜀锦做的鞋子,沧歌在房中走了几步。

鞋,不合脚。鞋,不合脚,走起路来有点紧,穿着这双鞋根本就走不远。

府里的鞋匠,应该和裁缝一样都是顶尖儿的,断不能出这种差错。

进府第一日,就给她小鞋穿吗?

有意思。

这是府里有人看她不顺眼啊!可沧歌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了送鞋的丫鬟一句,“这双鞋花式挺好看的,不知道是府里哪位管事准备的?”

“王妃娘娘,这是府里的游医、王爷的好朋友华天宁特意吩咐府里最好的鞋匠,找最好的绣娘,用蜀锦缎子做的,就连宫里的娘娘也未必有这样好的鞋子穿。”

华天宁?

这个名字,她一点也不熟悉,听着身份只是个游医,却能调度的了府里的鞋匠,绣娘,并从王府的库房调出珍贵的蜀锦,看来是有几分来头。

等到房中的丫鬟们都忙完走了,沧歌才低声提醒宁若泉:“若泉,我本就是九王爷的人,九王爷对我做任何事,那都叫宠 幸,并非叫吃豆腐。你要记好,这里是王府,不再是我们天启国的皇宫了。”

在王府,她和宁若泉初来乍到,动辄得咎,还是说话做事都需要更加的谨慎。

宁若泉也是皇宫里出来的人,许多规矩和忌讳自然清楚,只是见到沧歌和夏侯风漠共处一室一晚上,不免过于担心,才会忘了规矩。

现在想来也是汗涔涔,九王爷虽傻,可王府毕竟还是王府,并非普通的民宅,有些规矩还是要守着的。

不多时,就有丫鬟来问,“王妃,是否需要传早膳?”

“你们不叫醒王爷起身洗漱吗?”沧歌从早起就发现,虽然王府的丫鬟在寝殿里进进出出,忙里忙外的收拾、打理,可是没有一个人去叫醒夏侯风漠。

“这……

王妃您刚到王府,许多事情还不知道,王爷有个习惯,就是每天一定要睡到日上三竿才会起来。”那个丫鬟低声回答道。

凤目微微一眯,沧歌凝视了几眼**那个沉睡的男子。他昨夜和她一同就寝的,睡到现在少说已经睡了六七个时辰了,也就是夏侯风漠足足睡了有十四个小时。可是看他的样子,似乎依然很疲惫。

睡梦中,远山眉轻轻蹙着,凤目下有一圈浅浅黑眼圈。

沧歌并未多管,只是轻轻“恩”了一声,便不再追究了。吃了早膳,她便和宁若泉,还有王府里几个伺候的奴婢一起在府中闲逛。

“公主你看,她不就是昨天陪着你进喜堂的喜娘吗?她原是府里管事的李嬷嬷,只是大婚那日充作了喜娘。听说王爷因为天生痴傻,所以一直没有纳妃,不过这个李嬷嬷还是帮着为王爷找了两房填房。虽然王爷从来没有招幸过她们……”宁若泉和王府的丫头们混熟了,很快将王府中的许多事情都了解了一番。

李嬷嬷?

沧歌眯了眯凤眸,嘴角一勾,她怎么把她给忘了?

李嬷嬷一脸的惊慌,从沧歌身边匆匆走过,甚至连行礼都忘了,不过也是平时在府里作威作福惯了,根本没有见了主子要下跪的习惯。

“站住!”沧歌低喝了一声。

李嬷嬷没有应声停住脚步,继续往前走,可没走几步就停下来了,一枚匕首锋利的刀锋恰好贴着李嬷嬷的喉咙。

丫鬟们都惊呆了,新来的王妃要杀人了。

“还走不走了?”

李嬷嬷被沧歌冷冽的目光看的整个人都发麻起来,她哆嗦了一下,才道:“老奴……老奴是做错了什么,王妃要这么对我?”

匕首轻轻在李嬷嬷的侧脸上拍了拍,沧歌一脸笑意:“你说说看,如果皇上知道了,大婚当日,就是你唆使王爷进的赌坊,会怎么对你?”

听到这里,李嬷嬷的身子忍不住一颤,但马上又恢复了些许镇定。

“王妃,你可不能冤枉了老奴,老奴在王府五年,一直都是中心耿耿。”

“你是很忠心,但是忠心的对象,恐怕不是就王爷吧啊?”沧歌并不拐弯抹角,一针见血的说道。

王府中暗流涌动,她偏要将这些肮脏丑陋的东西放在阳光下,让她每天费心尽力的和一些眼线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不如直接点来的痛快。

李嬷嬷真想冷笑出声,心中阴狠道,这个新来的王妃也太可笑了,偌大一个王府又不止她一个人心怀异心。

大家不过各为其主罢了。

如果非要抽丝剥茧,一个个的查清来历关系,到底是谁死谁亡还不知道

呢。

看李嬷嬷嚣张的眼神,沧歌基本上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那日她在皇上面前不是一样吓得不知道 自己姓什么?现在不过一夜的时间,她就又嚣张起来了。

沧歌抿唇一笑,“府上哪些人对王爷有异心,我是不能一一查处,可要赶你出府,可就容易的多了。若泉,去和管家说,李嬷嬷和王爷身边的贴身伺候的嬷嬷诱骗王爷在大婚之日去赌坊,念在伺候王爷多年,就不禀报当今圣上处罚,赶出府就好了。”

言语间,轻飘飘的就要把那几个藏在夏侯风漠身边多年的内奸赶出九王爷府。

赶她出府?

李嬷嬷心中一凛,她在王府十几年,还没有人胆敢赶她出府呢!没成想,这个九王妃出初来乍到,还没有站稳脚跟,就敢对她们这些王府的老人动真格的了。

“你虽然贵为王妃,可是九王府水深水浅,有多少个弯道,直道。你恐怕还没有老奴清楚吧!”李嬷嬷话音一沉,威胁道。

王府水深水浅,门门道道确实不少,不过在她沧歌眼里都一些小打小闹。她不参与宅斗,也懒得去花心思算计。

宅斗,在绝对的权势之下,脆弱的就像阳光下大的冰块。

如果连李嬷嬷这种角色都不敢搞定,沧歌那几年的佣兵生涯就算是白过了,更何况她手中掌握着嬷嬷们蛊惑九王爷上赌坊的把柄,又岂会担心她们胆敢赖在府上不走?

“若泉,走!我们出府玩玩。”

面对李嬷嬷堂而皇之的威胁,沧歌只是淡淡的一笑,甚至连多看李嬷嬷一眼都没看,转身就带着丫鬟们走了。

不远处的石桥上,正站着府里的请来的游方大夫华天宁,华天宁一身蓝色水衫,腰间插着一管白色的玉箫,衣袖银线滚边,宽大的衣袂在微风中吹起了一个美丽的弧线。

华天宁身后,夏侯风沐目光深深的停在沧歌身后,他心中忽然有种奇怪的预感,觉得那个进府就飞扬跋扈的九王妃,正是他在沙漠里遇到的那个倔强女子。

那时的她,虽然已经精疲力尽,却用从沙匪中抢来的大砍刀,冲进数十个沙匪形成阵型中,身形矫健,长发飞舞。

手起刀落,就将一个个人头收割。

沙匪的身上的血液,溅在她白皙的眼角,更添几分冷傲般的妩媚。

“你我在王府中和眼线们斗智斗勇了三年,每天的日子都过的步步为营,谨小慎微,生怕一个不好,就被太子党抓住把柄。她倒好,一来就想把他们一锅端了。”

华天宁不住的蹙眉,眼中更有讥讽之意,就凭她以一己之力,就想把李嬷嬷赶走吗?

真是太天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