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若宁,参见皇后娘娘。”听到若宁的声音,皇后收起镜子,整理了一下衣着说道:“平身吧。”又挥了挥手示意宫女们下去。

看着宫女从自己身边急匆匆的跑下去,若宁感受到她们的害怕。看来是皇后仗着自己是太后的侄女,在后宫独揽大权,恃宠而骄。

“本宫时常听太后说起若宁妹妹,今日得以一见芳容,果真是秀外慧中。”皇后似笑非笑,“皇后娘娘抬举若宁了,若宁平庸之色,哪里比得上皇后娘娘端庄大气国色天香。”若宁知道宫中险恶,她的每一句话,都要特别小心。

“妹妹嘴巴真甜,夸的本宫心中高兴,也希望妹妹能把皇上哄的开心,这才不辜负太后和令尊的一片苦心啊。”皇后话中有话,若宁又岂会听不出来。

“若宁谨记皇后娘娘教诲。”“嗯,那就好。宁嫔初入皇宫,该四处走走熟悉熟悉。这安也请过了,可以退下了。”“是,若宁告退。”虽说皇后与太后是同一阵线,可她似乎并不待见若宁。

若宁对皇宫并无兴趣,跪安之后,便回了重华宫。殊不知,重华宫有个更大的难题在等着她。

罗湉曾经问过若宁,问她后不后悔当初的选择。那是戊戌变法之后的事了,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谭嗣同的浩劫,罗湉的浩劫,也是她的浩劫。

若宁摇摇头,“我做过的决定从不后悔。”那时的她九死一生,苦难也将她打磨得异常坚忍,再也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李家小姐,她懂得了世事无常,然而这些都是谭嗣同用生命告诉她的。

走回重华宫,远远的就看见李莲英在宫门口等待。“李公公。”若宁走上前喊道。“太后估摸着娘娘去皇后那里请安也该回来了,特地命奴才在这候着。”

“太后要见我?”“不是的。”李莲英摇摇头,又说:“太后让奴才给娘娘带个话,今晚乾清宫的人会来接娘娘侍寝,太后希望您好生准备。”

听到这个消息若宁并没有慌张,既然踏入宫门,就料到会有这么一日。既然料到,晚一日不如早一日。

静静的坐在房中,望着镜中的自己。若宁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华贵的衣服首饰将自己映衬的并不真实,或许是身处众矢之的,连自己都看不清自己了。

每当她失落至极时,谭嗣同的脸就会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记得他的一言一行。

她记得他们初见时,他莞尔一笑:“没想到李小姐竟有这般觉悟,谭某实在佩服。”从旅顺回来,他们大难不死,他给了她最宝贵的玉环,“我是个粗心的人,若是再不小心遗失了它,可真不知如何是好,不如放在你这里,由你保管着我也安心。”入宫前一晚,他拥她入怀,“我们为什么会分开,无论前路多险恶,我都不会放手。”

感情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滋长,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不留痕迹,但却曾经存在。

傍晚十分,乾清宫便来接人。小芙扶着若宁走到门口,拽着她的手迟迟不肯松开,眼神中充满了担忧。若宁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言罢,坐入歩辇中。

几个嬷嬷将若宁扶入乾清宫,带她来到偏殿。走进一间屋子,里面放置了一个大大的木桶。她知道,这是要沐浴净身。宫女们帮她褪去衣衫,躺入木桶中。

温泉水香滑流淌,无数花瓣散发缕缕清香,侵入若宁的肌肤。青丝经过洗涤更加的乌黑发亮。

从木桶中出来,便有人用被子将她裹了起来。许是看出了她的紧张,一旁的老嬷嬷好心提点道:“娘娘不必害怕,待下放松自己便好。”

说得轻巧,她李若宁好歹也是个黄花大姑娘,就连在二十一世纪时同自己的未婚夫都不曾有过什么越界的行为,如今可真是羊入虎口,名节不保啊!

几个小太监抬起若宁,把她送到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屋子,后将她放到**,道:“娘娘请稍后,皇上过些时候便到。”说罢,放下纱帐,行礼出去了。

若宁躺在**望着天花板,如今自己一丝不挂的躺在光绪帝的**,简直就是一个待宰的鱼肉。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若宁已经昏昏欲睡,这时,外面的一个声音响起:“万岁爷您可回来了,宁嫔娘娘在里边等着呢。”“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远远传来的,应该就是光绪的声音。

门缓缓被打开,随后是一阵脚步声。此时若宁的心跳得极快,她脸色苍白,双手紧紧的抓着被子,眼睛紧闭不敢睁开。

感觉到纱帐被人掀开,一个呼吸走近自己,坐到了床边。若宁决定装睡到底,打死也不醒。“睡了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若宁有些发蒙,这个声音,好像是……

好奇心驱使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那张脸,险些让她万念俱灰。若宁扯着被子坐了起来,“罗湉!怎么是你?”

她上下打量着罗湉,只见他一身的黄马褂,眉宇间也丝毫没有昔日的亲切,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冷漠。

见若宁不语,罗湉低眉说道:“我不叫罗湉,我叫爱新觉罗载恬。”

这句话,如同五雷轰顶般震慑了若宁,她不敢相信,从前那个与自己出生入死的知己,竟然就是这大清的光绪帝。

仿佛一切的疑问都迎刃而解,此刻若宁终于明白,为何罗湉初见自己时充满了敌意;为何谭嗣同被侍卫追杀他能轻易将他们引开;为何熙宁看见他的背影感到如此熟悉;为何在旅顺他能搬来武功高强的救兵……

她一早就猜到他非富即贵,却料不到竟是真龙天子。

“你当真是光绪帝?”若宁声音颤抖,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罗湉没有回答,而是走到一边,把若宁的衣服扔到了**。“穿上吧。”若宁不明白他的意思,直直的盯着他。“你不会真的希望朕临幸你吧。”

朕!他自称朕,好陌生的称呼,好遥远的距离。罗湉说完转过身,背对着她坐到了远处的书桌旁。若宁穿好衣服,下床走到他身边,“皇上您骗的若宁好苦啊。”她的声音不冷不热,听不出任何情绪。

光绪转过身,他不敢直视若宁的眼睛,他害怕她伤人的眼神。“原来,同我们生死与共的罗湉,是大清天子,皇上,你让我和壮飞做何感想?”若宁蹙眉,“不对,或许壮飞他一早就知道,你们两个一直瞒着我!”

“不,壮飞他不知道,是朕瞒着你们两人。”光绪急忙解释,虽然如今身份揭穿,但他并不想失去这两个朋友。

“自从年幼时登基为帝,朕深知自己肩上的责任,但如今奸臣当道,朕需要新的力量支持朕。所以朕长年微服私访,结交宫外的仁人志士,也就是这样认识了壮飞。”光绪诉说着,他眼神转向若宁,接着说:“认识若宁,实属意料之外。”

“皇上一开始就知道我会被阿玛送入宫中对不对?”若宁问道,见光绪沉默,她又说道:“你知道我是李鸿章的女儿,知道我会对你造成威胁,所以故意拉拢我,待我入宫,便更是摆不清立场,不会被慈禧操控对不对?”

“若宁你不能这样想……”“不能?那请问皇上,在我入宫前一天你对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回想起当晚,她总算是明白了罗湉话中的含义。

“你怕我劝阻壮飞放弃上书,你怕壮飞会因为我倒戈相向。这样你就无法对付太后和阿玛那些顽固派,对不对!”她步步紧逼,问得光绪哑口无言。

桌上的烛台摇曳着微醺的光芒,让人窒息的沉静萦绕了整个乾清宫,许久不肯散去。

沉默良久,光绪终于开口:“不错,朕承认朕是带着目的同你们交往的,但这段时间的相处,你们的率真与仗义感染了朕,更让朕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若宁,这些话都是出自朕的真心。此刻我与你,是坦诚相见的。”

“可笑我们掏心掏肺多时,只换来你这一刻的坦诚相见。”若宁冷笑,“都说宫中人心险恶,若宁心中早有准备。只是没料到入宫后第一个伤害若宁的竟是昔日把酒饮欢的知己,多谢皇上教会了若宁一课。”

望着若宁那冷若冰霜的眉目,光绪叹了叹气,“若宁你何苦这般践踏了我们的情谊。”“践踏我们情谊的不是我,而是皇上你自己。”倔强的泪水不自然的流了下来。

她就是如此固执的人,容不得欺骗与背叛。若宁心中突然掠过一丝悲凉,曾经的她被未婚夫和闺蜜背叛欺骗,跳海自杀。如今来到了大清仍然被朋友隐瞒被父亲欺骗,是命运捉弄,还是自己太傻。可悲,可悲。

“朕真的没有料到,你会如此在意。”光绪走到若宁身旁,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他缓缓抬起手,想帮若宁拭去脸上的泪痕。若宁触电般的后退,只是瞪着光绪一语不发。

感受到若宁的抵触,光绪垂下双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后提高声音喊道:“来人!”即刻门外便出现几个小太监,“送宁嫔娘娘回重华宫。”

他又将目光移到若宁身上,柔声说道:“或许我们都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这一切,若宁,无论你多么怨恨朕朕都不怪你,朕只希望你能理解。”

见若宁依然不语,他挥了挥手,示意门口候着的小太监进来。“回去早些休息吧。”留下这句话,光绪便转身离开,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气愤的泪水再一次奔涌而来。

“娘娘请吧。”几个小太监也不知出了何事,这第一日侍寝便被皇上送出来乾清宫,在宫中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踏出乾清宫的大门,若宁头也不回的上了歩辇,如果可以,她宁愿再也不要来这个地方。

歩辇行驶在深夜的石板路上,若宁坐在轿中,听着外面的奴才议论纷纷,“入宫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送进去的娘娘被皇上退了回来。”“谁不知道宁嫔是太后硬塞给皇上的,皇上这是不给太后面子啊。”

此时若宁心中低落,也懒得同他们计较,只当耳边风,过去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