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漫天火光,黑袍男子挥着刀砍下最后一颗人头,残忍暴戾得仿佛是从地狱逃出来的鬼刹。黑袍男子带着狂笑步步逼近角落里傻坐着的女孩,一把抓住戚吟的头发将她提了起来:“怎么?不甘心吧?想替你的家人报仇吧?哈哈哈哈……”面前的男子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那恐怖沙哑的笑声和那条狰狞丑陋的伤疤深深地刻进戚吟的脑海里。飞溅在男人脸上的鲜血沿着那硬朗的下巴滑下来,滴落在戚吟眉心的梨花刺青上。那呆滞的双眸里终于有了这个年纪孩子的惧怕,“不要杀我……呜呜呜……”本能的求生欲望让戚吟苦苦的哀求着……

一张温热的手掌抚上那早已湿润的脸庞,戚吟突然回过神来,刚才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是什么……那个男人是谁……“缨宁……”戚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看着那担忧的脸喊出了熟悉的名字。一块蜜饯塞进戚吟嘴里,缨宁轻声哄着:“别怕……你刚才只是做了一个噩梦。”随着治疗的深入,戚吟体内的幻蛊正一点点的被清除,随着幻蛊的薄弱原本扭曲的记忆也会慢慢恢复成原样。戚吟心智不会再受到反噬,记忆也不会永远停留在昨天,她正慢慢的在康复。可是,要消除幻蛊,戚吟必定要再经历一场精神的折磨。养育了十多年的师傅不但欺骗自己,更用这样惨绝人寰的方式让自己苟活下来。缨宁不敢想象如果戚吟记起这十二年的全部,她心智会不会再受到重创,会不会再不顾生死地跑去复仇……缨宁心疼的将戚吟抱进怀里,今天是落花为戚吟医治的最后一个疗程,之前断断续续的记忆将会全部想起。

黑袍男子的粗大的手掌死死的扣在脖颈上,那收紧的力道似乎能将脖颈瞬间捏断,“听着,本王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哈哈哈哈……”看着戚吟的脸色慢慢的由红变紫,邵易狰笑着松开了手,“想报仇吗?看看你现在……你有什么能力面对我?甚至连我的眼睛都不敢看……嗯?”邵易冷笑着看着地上喘着气颤抖的女孩,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这是南疆的一种冰蝉,能瞬间提升一个人的武功,只要你吃下它,你就有可能杀了我为家人报仇,怎样?要不要试试?”邵易邪恶的笑着,将瓷瓶丢了过去,这只冰蝉已经啃噬了数千个孩子的心脏,它身上的剧毒已经让数万的人的灵魂堕进了地狱。

戚吟一手护着自己纤细的脖颈,一手颤抖着抓起了地上的那个瓷瓶。眼前这个的男人是厉鬼,那种嗜血的暴戾让人害怕的发指。戚吟打开瓷瓶,一只黑色的婵慢慢爬出瓶外,同时一种刺入骨髓的寒气钻入了皮肤。爹爹,娘亲,尘儿……家人的头颅被人一颗颗砍下,那些死不瞑目的双眼,那些还未来得及哭喊就被夺去的生命,那些不甘哀怨无法超生的灵魂……戚吟含着泪,一口将冰蝉吞了下去,横竖都是一死,就让吟儿尽最后一份力为你们报仇,哪怕只是仇人的一滴鲜血。

黑色的冰蝉在进入口腔的一刹那就自己钻进了咽喉,戚吟甚至能感受到冰蝉的四肢爬在喉咙上的触感,那散发出来的寒冷就像冰一样的让人刺骨,“唔……”戚吟死死的扣住自己的脖颈,咽喉处好似被一块冰卡住,那种寒冷的冰封立马将血肉冻的麻木。邵易开心的笑着,戚吟那痛苦的表情和发紫的咽喉在他眼里就仿佛一场最爱的戏曲,甩开黑色的长袍坐上高案,痴迷的享受着戚吟被死忙侵蚀的过程。“啊……啊啊啊!!”心脏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不再是被冰封的刺痛麻木,而是那种血液被吸食肉体被啃咬撕裂的痛苦。“噗!!!”一口黑血从心口涌上喉咙,戚吟的眼前是一片眩晕的漆黑……

黑袍男子看着戚吟倒下,捏碎了手里盛着美酒的玉杯,晶莹剔透的**混着红色的血液立马从那粗狂的掌心里流下来。上前踢了踢戚吟的尸体,看来这个孩子也不是要寻找的容器。邵易愤恨的咬住下唇,直到一股腥甜泛起才松开,那错失的皇位就像心爱的女人在等着自己回归,可是现在的自己就像一只被驱逐的狗躲在地下垂死挣扎。不……我要振作我要重新开始,我要培养自己的势力,我一定要培养出承载剧毒的母体!!“咳……”一声弱小的清咳从身后传来,邵易欣喜的转过身拉起地上的戚吟,她竟然还活着。大手扣上戚吟颈上的动脉,那紊乱的心跳中不乏毒素所激发的力量,这个孩子居然将冰蝉融进了自己的体内……这么说,自己苦寻几年的容器终于到手了!!

“啊!!啊啊啊啊!!!”戚吟嘶吼着砸碎了房里所有的东西,怎么会这样……自己不但认贼作父忘记血海深仇,还助纣为虐残害多少无辜生灵。“爹!!娘!!女儿不孝!!”突然戚吟用力的跪下,一个个响头狠狠的扣在地上。“戚吟,不要这样……不要!!”缨宁听到动静推开房门,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和痛哭中的戚吟,第一时间冲上前抱住了那颤抖的身体。“你别碰我!!”戚吟突然发狂用力甩开了缨宁,除夕夜那个缠绵交织的晚上让戚吟深深抗拒缨宁的触碰。那散发出来的内力将缨宁狠狠地甩了出去,身后传来撞击的疼痛,让缨宁那漂亮的五官痛苦地纠结在一起。“好……我不碰你,但是你冷静点好不好!!”缨宁摇晃着站起身,痛哭着对发狂中的戚吟呼喊。“我要报仇……要报仇……对,我要杀了他!!杀了那个恶魔!!”突然一股强劲的黑气从戚吟的身上散发出来,那似乎带有意识的黑雾蜿蜒着凝结在一起,绷碎了周围所有的器物。几枚银针带着呼啸的真气从落花的指尖飞出,准确的射在戚吟周身的大穴上,瞬间封住了戚吟的狂躁。

深夜,花桃之打开一处暗阁走了进去,这是花嫣然生前的房间。自娘亲去世之后,花桃之便重新盖了一座楼宇封住了这处卧室。花桃之抚摸着房内的雕栏檐柱,这里的所有摆设都和十年前的一样,甚至这个房间所散发的味道也依旧是花嫣然身上的香味。手指轻轻拨动琴弦,这是花嫣然生前最爱的一把古琴,而花桃之那精湛的琴技也是花嫣然亲手教导而出。娘亲……你究竟是用怎样的毅力支撑着走过这些年,花桃之将琴抱起眼角滑出一滴泪。突然一个白色有些泛黄的信封从古琴的底部掉落出来。花桃之一震……捡起了地上的信封。

“桃儿,也许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当年你爹娘对你师傅的亏欠。桃儿,娘亲希望你不要去记恨你的父皇。你不要去埋怨他,娘亲自小命格就受阻,能活到三十已属不易,更能开心的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也已满足。你的父皇给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让我怀上了你。桃儿,你不要怪他,也许他自己没有察觉。十年前我和守哲救了他的那时,在他看见守哲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心里真正住进的人就是你师傅。也许是他察觉的太慢,也许他把那种感情误认为是兄弟之情,也许是我真的动情爱上了你父皇……之后发生的一切都让人太难以预料。桃儿……娘亲是一个很幸福的女人,这一生能得到卲卿的宠爱和守哲的呵护足矣,原谅我,我的孩子……娘子没办法陪你走过以后的人生,原谅你父皇……没办法在这十年里陪同你的成长……”花桃之念完信,泪水早已浸透了脸庞……后面的一大段是一片暗红色的鲜血晕化了黑色的墨迹,可见这封信正是娘亲当年病情恶化后所留。“……一起好好守护守哲,我亏欠他太多。桃儿,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坚持最初的信念,守护最初的梦想。娘亲的时日已经不多了,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代替娘亲守护在你身边……”

“桃儿……怎么了?”夏宴轻轻推开门,见花桃之俯在琴弦上默默流泪。花桃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将脸埋进夏宴的腰际,闭上眼享受夏宴温柔的爱抚:“坚持最初的信念,守护最初的梦想……”也许真的是冥冥中注定,在娘亲去世后,自己之后的时光里都只为寻觅一个人,所有的信念梦想都成了她……而正如娘亲所说,她真的代替娘亲守护在了自己身边。“啊??”夏宴被花桃之的碎碎自语弄的莫名其妙。“呵呵……”花桃之突然发出一阵轻笑,搂紧怀里纤细的腰肢,轻轻的贴在脸上摩擦,“宴儿……我们该回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