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快走!”冬萨尼猛然抖出腰刀来,牵引住漠然的注意力,打算为大家争取时间。

“一个也别想走!”漠然却是一声冷笑,将锁链在双手间一叠一**,那些冲上前的大荒人,立刻被拍得倒退回去。

“你们这些沙蛮子,我可是等很久了!”漠然的眼眸里透着嗜血的疯狂,猛然扫过一群人,将这些高他一头的汉子们,都扫的微微后退。

忽而,背面有密箭攒射而来,后面的吹雪不但压住了阵脚,还下令兵士举弓攒射,毫无遮蔽的大漠绿洲上,那些流动的人形无疑成为了活靶子!不得已,后面的族人连忙拔出刀来击飞羽箭,却是躲无处躲,避无可避!

冬萨尼的眸子一冷,倏然蹲下身来扶住了矮小的草地,那一瞬间,那草皮下却有无数水箭冲突而出,不但对准了面前的漠然,也阻碍住了后面吹雪带领的攒射。

他随师父修习水族的法术,本以为在浩渺大漠上无所施展,没想到却在今晚得了个机会!

法术吗?痴心习武的漠然没想到会遇到这个,下意识的就将锁链缠身摆动,防住对方的所有进攻。而后面那些不堪一击的星野军,一下子被击倒了数片,余下的人也顾不上吹雪的命令,连连后退!

便趁着这个空当,冬萨尼猛然一挥手,示意族人快速突围出去!

那些族人领命,竟不是成队奔驰,而是倏然散开,靠着个人的敏捷在沙漠上四散狂奔,让大漠军队无从可追!

只一眨眼,竟然就只留下冬萨尼在原地。

冬萨尼终于一挺身,也要强力突围,没想到背后陡然起了声响,只一瞬间,无数羽箭从背后射来!他一惊,连忙挥刀格挡,羽箭幸好没什么力道,格挡的很容易。然而,就在那松懈的一瞬间,一只羽箭激射而来,倏然擦过了他的右肩,在那里炸开了一蓬血雨!

怎么回事,如此巨大的杀伤力!冬萨尼抱着胳膊趔趄转身,却瞧见那鬼堡女子也在人群里,拉弓满月单指勒弦,并不急着发射,而是混迹在人群里,等待合适的机宜。

倏然见,她放箭,破风而来,可陡然一颤,那羽箭竟然在空气里凭空消失?

消失?冬萨尼心底一颤,猛然提刀上抹封住胸口,终于,那箭在面前三尺处显形。幸好他预测准确,却还是被那羽箭的巨大力道一冲,后退了三大步,虎口上就汩汩流出血来。

然而,一直在观战的漠然,却突然一挺身挡在冬萨尼面前,高声,“吹雪,你住手!”

吹雪猛然一哆嗦,便住了,周身的兵士也跟着她停下手,怔怔的站着。

“为什么!”吹雪忍不住问询,凝眉。

漠然嗤嗤一笑,嘴角毫无顾忌的弯上去,斜着眼,“这个人是我的猎物,你们都滚开,谁也不准染指!”

又来了。吹雪忍不住又颤了一下,这个人的杀性又上来了,当初对待那个异族女子也是这样,非要将对方玩弄至死,才肯罢休的。可她还是收了弓箭,出了口气,“我不管了,你随便吧!”她说着,竟真的摆摆手,带着人下去了。

茫茫大漠,在这一片罕见的绿洲上,除了月光,终于只剩下对峙的两人。

冬萨尼一遍一遍的看面前这个男子,终于冷笑起来:看来真的是完全的漠然了。那么……阿弥娅那笔帐,就由他讨还回来!

他想到这里

,用左手捂着流血不止的右肩,那血在他手掌间聚集,却又无休止的流下来,顺着右臂滑落到刀刃上,滴滴答答的坠地。

“来吧!”漠然的眼中带着可怕的疯狂,看向异族族长的双眸,似乎要烧起来一样。

冬萨尼终于攥紧了满是血的右肩,突然伸臂,将那残血猛然甩向对方!那血立刻化作了锋利的血针,朝着漠然兜头盖脸的射过来。紧接着,冬萨尼双手握刀,随着那血雨扑上!

没想到对方竟然没有躲闪屏蔽,任那些杀伤力不大的血箭穿入身体,他眼眸里却忽而有了一股痴迷与疯狂,大笑着将锁链打出来,无谓的迎接上了冬萨尼!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将殊死的搏斗看作是最快意的事;将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痛苦,看作了最痴迷的痛快?他是不惧死亡,不惧受伤,只求生死的怪人吗?

生死一线,冬萨尼终究有些胆怯,下意识的将刀一抹,竭力避开了对方的拦腰一击。没想对方将锁链一撞,另一端便如灵蛇般弹上来,那钝重的锁链,却径直没入了冬萨尼的胸口。

怎么回事……明明上次也有过一次交锋,怎么可能被那个人压制到这地步?冬萨尼猛然拽出胸口的锁链,连着一蓬血箭还给对方,趔趄着跳开来,勉强用刀支撑住了身体。

“知道为什么这次你逃不掉吗?知道为什么我比你强吗!”漠然站在月光下大笑,任是满身鲜血喷涌也在所不惜,“因为我有恨!对你上次的一刀之恨,对于这些天被人摆布的恨,对于你们侮辱的恨!以及对于我自己的恨……就是为了这恨,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冬萨尼眸子一颤,想了想,却忽而道,“难道那鬼堡堡主于你,不也是摆布吗?你不还是他的一枚棋子!”

“住口!”漠然却陡然打断了他,微微舔着锁链上的血迹,“那个人不同……即便是被摆布了又怎么样,我心甘情愿!”

异族族长终于啐了一口,站直了。“你这嗜血的人,应该在那里腐朽下去。难得莫加大人寄住在你的身体,竟没有给以任何一点影响吗?”

漠然的脸色终于变了,猛然挥手,“别跟我提他!那个人给了我多少耻辱,竟然就那么拜倒在一个女子的脚下!那样软弱的女子,呸!”

这句话也陡然激起了冬萨尼的火气,他将胸口上的伤势用力一按,用那痛楚激励自己,持刀上抹,“我不允许你侮辱我们大漠的神,不许你侮辱蝴蝶小姐!”

对方明显一怔,忍不住嘲笑起来,“你们这些蒙昧的沙蛮子,就是因为信奉那样软弱无助的女人,才成了这个样子的吧!那个女人,凭什么能在大漠里占据一席之地!”

他的话终于说的让人无法忍受,这可次,还不及冬萨尼反驳,黑暗里却起了一个低沉阴冷的声音。

“闭嘴!”

紧接着,还在嘲笑的漠然,却陡然觉得左面颊一痛,还不及他反应,右面颊也是一痛,似乎被人左右开弓的扇了七八个耳光后,他终于趔趄着跌坐在地上,吐出了一口血。

“谁!”漠然陡然间抬起头来,警醒的看着四周,却看不到半个人影。

他一怔,刚撑了撑身体,却觉得面前一暗,似乎那月光被挡住了。再抬起头,竟然见个灰袍的高大男子站在他面前,脸色冷峻宛若刀削,居高临下的看下来。那男子的背上,背着一柄大得出奇

的金弓箭,他披着披风的周身,却不见一只箭羽。

“你是在诅咒我么?”

后背,却忽而又起了一个淡淡的声音,缓慢的问询。

漠然一怔,却见冬萨尼已然恭敬的半跪下去,行大漠上最庄重的礼节,低声,“射天大人,蝴蝶小姐!”

蝴蝶……小姐?漠然觉得心底一颤,目光便不能动了。

他面前的射天猛然抬起脚来,将支撑的他踢倒在地,声音里真真切切的有了愠怒。“像你这样的蝼蚁……竟然还敢出言侮辱蝴蝶小姐,活得不耐烦了。”

他说着,已然举起拳头来,猛拎住那人的衣襟,便要重重落拳。

“住手,射天。”背后的那个人,却依旧缓缓的制止着,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的愤怒。那股目光从漠然的背上落到冬萨尼,慢慢道。“冬萨尼,你先走吧。”

异族族长一怔,慢慢站起来,行了个礼,很快的消失在黑暗深处。

顿了好一会儿,才听那蝴蝶小姐慢慢说。“我突然感觉不到莫加的气息了,便来看看。”脚步慢慢的转动过来,来到了漠然面前。

蝴蝶小姐依旧骑着她的坐骑飞雪,那一头银白色的发肆无忌惮的倾泻下来,与飞雪身上的斑纹融为一体。她只穿着便服,一身雪夜似的白色长袍委顿,模糊了与发丝和坐骑的界限。

晚风吹来,衣袂发丝动**,满世界的月光似乎一下子积聚到她身边来,让她的周身,形成了一层温暖却庄重的光圈。

这个人……就是大漠的女神吗?

漠然倏然爬起,却陡然跪倒下来,仰头,看着那女神冰雪般清冽的双眸,以及眉心那颗湛蓝色的坠泪记。

“漠然,你罪孽太深了。”

白虎上的蝴蝶小姐忽而轻柔叹息,鼻息似乎化作了雾气,氤氲了她那张月光般的脸。

这个人……就是大漠的蝴蝶小姐,大漠的女神。

他……终于看到了。

漠然趔趄了一下,终于匍匐在地上,失声痛哭。

他曾是在两州交界上艰难生存的边缘人,幼年的痛苦里,终于寄所有希望于那个传说中的女神——蝴蝶小姐。然而,在一次次的希望与失望交叠里,他开始绝望,自暴自弃。却终于遇到了鬼堡堡主,跟随着他,开始了腥风血雨的生活。

可是……幼年的影响竟然如此刻骨铭心,骨子里对蝴蝶的憧憬与失望、期待、嫉恨、膜拜,混合成了一种复杂的情绪,让他在这种情绪里无法把持,直至崩溃。

他是那样强烈的想要见那个人,甚至……爱慕着那个人,却又如此强烈的想毁灭她,摧残她,为了自己那些痛彻心扉的孤苦与无助。

终于,机会来了,他万里迢迢的来到了大漠。对付大荒浮族。而第一想起的,便是这个大荒的女神。于是他孤注一掷,甚至不在乎死多少人,只要能进入这死亡沙漠,看这个人一眼,或爱,或恨……也许就有了定夺。

为了见那个人,他甚至不惜跟踪射天,到达了九死一生的死亡沙漠,经历狂风沙暴,与沙兽殊死搏斗,一步步的爬向他心中的那个地方,却又被推了出来,重新迷失在沙漠与绝望里。直到遇到了莫加的灵魂。

终于能接触到蝴蝶小姐了,可他却躲在那双眼睛背后,用自己的双眼,也不能看到那个人,触碰到那个人分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