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子夜温柔一笑,“摇椅啊,檀香木再加上紫藤的花纹,不是你要的么?”

如今一怔,倏然兴奋的拽住舒子夜的手臂,大笑,“小舒你好可爱啊,还是你最好啦!哈,在哪里,我要躺躺,我要躺躺!”

舒子夜便笑着与风霆点点头,引着他们往内走,一面吩咐了下人烫酒上小菜和点心。走了几步,他这才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犹豫着。“厉云呢?没跟你一起么!”

纨绔公子瞥瞥嘴,“阿云逃跑了!真气人,跑得真快,我都没拉住他!”却让旁边的风霆有些尴尬,无奈的陪着笑。

舒子夜似乎是舒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却慢慢拉住他。“今晚上你要好好跟我说说,究竟你是怎么复活的。”

“呀,那说起来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了,简直算是一部志怪离奇的话本!嘿嘿,这当中的惊险刺激你是不知道啊!”这纨绔公子马上就有些自吹自擂起来,充分发挥了自己口才,一瞬间倒也口沫横飞的。

星野城宫城的夜,有些寂冷。

厉云悄悄的摸入皇宫,朝夜菊倚栏的方向奔去。

他想好了,既然舒子夜是因为妹妹被困受了威胁。那么,他就悄悄将她妹妹带回给他,帮他了结了最后的心愿。

这也是他唯一能替那个人做的了,也只有如此,才能斩断那个人最后的羁绊。

夜菊倚栏依旧闪着灯火,莫名的,每次看着这里,他总是有一阵恍惚。现在大家也该都入睡了吧。他潜伏在外,等候时机。

夜色一点点的滑落下去,就像少女身上厚重的沙衣。终于,远远的似乎传来了五更的鸣钟,要到上朝的时间了。

空寂黒沉的二楼上,倏然亮起了灯火,楼上楼下的开了门。外面,端着灯盏的仕宦迢迢而来,在门外举辇候驾。里面上下奔跑着各色的宫娥,端着早膳、热汤毛巾以及皇袍金冠。

忙乱了一会儿,楼梯上终于缓缓的下来一队人,各色宫娥仕宦簇拥着高大的星神帝,缓缓的出了门,坐上了金辇。

奇怪,清妍并没有出来送行,似乎这一场喧嚣,都与她无关似的。星神帝下来后,仰头朝二楼看了看,终于挥了挥手,带着下人们浩浩****的走了。

好机会。厉云立刻悄然摸进去,打算现在就带那青青出来,趁着天黑,再加上入宫上朝的人多嘈杂,司机逃出皇城去。

眼见宫娥在下面收拾着要休息了,他极其轻快踏瓦上檐,从二楼的栏杆外摸进了间子里。也是天意,那间子通向栏杆的门竟然没锁。他悄然闪身进入,只觉得一股子清淡的香气,一下子将他贴住了。

虽然陪同先皇来这夜菊倚栏数次,却从未进来过。里面只点着一盏小灯,灰暗暗的也看不分明。他是第一次闯入别人的闺阁里去,心里竟有些惴惴,也不知道这是谁的房间。

四下打眼,这间子里却是很清淡的,不见什么金碧辉煌的装饰。一张素妆台上有尊美人耸肩花瓶,却没见一枝花在里面。铜镜上覆盖着一层薄沙,旁边的端灯将光芒打得明明灭灭。雪色的墙上挂着一把琵琶一张琴,在一角上却挂着一副弱菊。进了才发现那**却是画在墙上的,瘦弱凋零着。

再旁边是一床一案,床外罩着蓝沙,影影绰绰。案上摆着几本书,后壁的圆月架子上却摆满了,桌上还散着纸笔,带着些阴影的

软在一座素灯上。那灯没亮着,黑洞洞的看不分明。

厉云一怔,下意识的往床边摸去,虽然有些于礼数大防不合,却顾不上。然而,隔着沙子一看,他人却怔了。

那**的,却竟然是清妍。

只见她身子紧包在衾里,头发在枕上散乱着。分明是睡着,又是这样冷的夜,她的额上却出着微汗,眉紧蹙着,瘦削的脸只有巴掌大小。

厉云又是一呆,顿顿的看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楼下却忽然传上来一声响,似是碰倒了什么,终于将他一惊,转醒过来。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在这里默默的看着她,明明当初……

厉云陡然攥紧了手里的剑,低了低头,慢慢从前门转出去,顺手带上了门。他在有些寒冷的外面出了口气,四下看着,这二楼少说也有十来个房间,那青青该在哪个房间里?

他稳了稳神,漫无目的的转着,却见一扇门前有个宫娥守着,正依着门打瞌睡。他心下一转,立刻上去,悄悄的往那宫娥的脑后一戳,那人便无声无息的委顿下去。他悄悄开了门,虽然里面也亮着一盏灯,却依旧是昏暗的。

这个房间的格局倒是富丽些,残存着新烧的香味。他往内摸索着,却突然间罩着沙帘的**支撑起一个人形,分明看见他了,却不能出声。

厉云一想,连忙上来,隔着沙问道,“是舒青青吗?”

对方没有回他,却突然伸出手来,隔着帘子抓住了他窄窄的袖管。既而,对方有些迫切的掀开帘子,看着他,忽而有些惊喜的笑起来,拉过他的手,一遍遍的在他手心里画“黑羽今”三个字。

这个少女认出他来了,当初他从这里带走如今的时候,曾与她有一面之缘。厉云点点头,将一件披风紧紧的裹住她的身子。“他没事,现在就在宰相府里,我带你回家。”

这个女孩子也怪可怜的,残了一双腿,竟然又不会说话。

舒青青一听如今没事,忍不住笑起来,眸子里泪花闪闪,只能抓着他的手臂拼命点头。厉云也不敢再耽搁,一揽身将她轻轻抱起,便出了房门。

她却如此轻,就像一只蝴蝶,在手臂间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的确是个让人心疼的女孩。

厉云仔细的为她掖好了披风,低声叮嘱。“闭上眼睛睡一会儿,醒了就到家了。”他说着,见那女孩真的乖顺的闭上了眼睛,缩在他怀里。厉云出了口气,顺着二楼栏杆飘然而下。

出宫的时候,天还没亮,上朝人的车马,却已经陆陆续续的进了皇城。

时候也不早了。

舒子夜微微伸了伸腰,风霆早受不得如今的吹嘘,睡去了。他竟与如今促膝长谈了一整夜。下人进来通报时辰时,如今已经满足的摇晃在躺椅上,睡着了。

舒子夜吩咐下人拿了一床锦被出来,轻轻的盖在他身上。他便伸了个懒腰,下去梳洗了。

等准备好了一切,车马已经在门外侯着他了。

舒子夜前脚登车而去,那厉云却后脚从后院飞进来。

天有些微微的蒙昧,这兄妹两个,却这样的错过了。

他抱着青青一直进入前厅,下人们都在前门送行,他竟然没遇着一个人。

青青这才睁开了眼,乖顺的看着他。

厉云将她轻轻的抱坐在了大厅的椅子

上,却想起了什么,“慢慢对她叮嘱。你在这里等等,很快就会有下人来了吧,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了。”

他说着,匆匆朝青青点头,又匆匆的出去了。

天色慢慢亮起来,青青坐在安静的大厅里,百无聊赖的四下看。走了那么多日子,家里却竟然是没变的。一想到马上就要与哥哥和如今相见,她就遏制不住的微笑起来。

然而,一转头,却倏然看到了躺椅里的黑羽今!

是他吗?真的是他吗?她距离他只有几张椅子的距离,可对于行动不便的她,那竟是咫尺天涯了。那个人的脸沐浴在清浅的日光里,依旧带着笑意,带着温柔。

是他,真的是他!青青猛烈的扭动了几下,喉咙里呜呜叫着,然而那个人处在好眠,却没听见一丝一毫。

青青的眸子一下子潮湿了,挣扎着扶住桌沿,支撑起弱弱的身子和瘫软的双腿,想要靠近那个纨绔公子一分,哪怕是一分也好!

可突然间,有人无声无息的快步进来,一下子就挡在了她与那黑羽今之间。

青青一怔,目光缓缓的移上去,一寸寸的掠过对方黑色金边的衣衫,掠过对方腰间硬扎扎的星辰令牌,以及手间包裹在华丽剑鞘的宝剑,终于绝望的落在了那张微微熟悉的脸上。

大内,禁卫军统帅,南为。

“你不要乱跑啊。”对方倏然微笑起来,嘴角冰冷的笑意怎么也抹不去,忽而一揽臂,就将毫无反抗能力的她,抱在了怀里。

青青的眼泪,随着那个人的走动,终于颤巍巍的抖落下来,门外天光未晞,落入她的眼眸里,终于灼灼的落在了黑羽今身上。

然而,那个目光却随着日色渐渐远了,远了。随着这个男人的走动。

终于成了永诀……

沉闷的风,掠过了浩渺的大漠,随着月光一起,印照在了星野城西南绿洲的军营里。

沉闷的金帐外有人不断巡视,打着哈欠。那个兵卒有些困顿了,眼见四下相安无事,便想偷偷懒,顺势靠着牛皮的金帐坐下来。这才偷了一会儿懒,却突然听到金帐里有激烈的响动,他一惊,下意识的就站起来,怔怔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金帐之内,莫加睡在虎皮榻上,身子却在剧烈的扭动着,倏然打翻了枕边的矮桌,茶杯碗碟摔了一地,发出轰然脆响。

然而,他却依旧没有醒来,用力的抓着身下的虎皮,扭曲。

身子里,莫加与鬼堡的漠然抢夺着,在暗无天日里殊死搏斗。

他倏然睁开眼来,直视着无边无际的黑暗,那眸子里却分明看到了另一个厌倦的影子,愤恨而狰狞。

倏然见,他用力的支撑起身子,冷汗淋漓的捂住了半边脸,却忽而冷笑起来。

金帐外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既而一团光火急速的跳动过来,伴随着一张关切的脸。

“漠然,漠然你怎么?”

“走开!”黑衣男子倏然大发雷霆,猛力震开对方的扶护,气喘吁吁。

对方一怔,将灯火打过来一点儿,“你这是怎么了?”

灯火也照亮了对方的脸,是同为鬼堡杀手的搭档:吹雪。

真的醒过来了吗?这一路恍若一梦。漠然用力捂紧了脸,倏然大声笑起来,那笑声是激烈的,刺耳的,震得吹雪两耳颤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