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哼!”羽田由惠有些别扭地别过脸,望着院子那只余几张叶子的樱树,眼神一点点变得柔软起来,于是发出的声音也不再那么强势,反而有种淡淡的失落,“你们日子过得还好吗?”

铃子闻言,端着杯的手就这样无可抑制的颤抖起来:“是,很好。”连带着声音都有了一丝颤音,夜回头望着母亲激动的样子,垂下眼睑,无力地望着灰白的天空不再说话。

之后羽田由惠与铃子的声音再也没有传到她耳里,当清水腾远捧着茶点在她身边坐下的时候,夜回头笑了笑,示意他带她进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丝毫没有理会身后羽田美纱的大呼小叫。

夜觉得自己似乎灵魂在游离,看着眼前来来去去的人影,脸上却做不出微笑的表情,连声音也传不到耳里,如同呆在真空的玻璃瓶里,完全与眼前的世界隔离开来。

直到视线变得模糊,眼前一张张放大的脸贴到近前,才反应过来,那抹红色占据了她所能看到的一切。

熟悉而恐慌,夜皱起眉,想告诉他们自己很好,却什么也做不了。直到指尖毛绒绒的手感传来,似触电般竟拉回了她的神志。

低头,那抹银白瞬间刺痛了她的眼睛,整个人无力地从轮椅上倒了下来……

周围慌乱的惊叫和脚步声,一点也没有传进她的耳里。

“起来!”一阵低沉而严厉的声音传来,夜努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效外的草地上,四周荒无人烟,只有一棵棵光秃的大树,参天高耸,没有分叉,林子稀稀疏疏地却望不到边。

夜坐起身,发现自己穿着男式和服,双腿也奇迹般地恢复正常,竟轻松地站了起来。看向四周,眼前的景色一点点与记忆重叠,于是她只能凭着记忆往某个熟悉的方向走去。

这是一处盆地,四周高低起伏着六七座小山丘,将中间地带完全隐藏,夜记得外面四周都是沼泽地,所以几乎没人知道在沼泽地中间,还有这么一处硬地。爬上最低的那座,阳光从正面照射过来,夜向下望去,那里一座小木屋建在半山腰的一棵横向的大树上,如记忆中一般的颜色,甚至于连屋边的那块大石头,都与记忆吻合了。

奇怪,她怎么到这里来了?

做梦吗?

伸出手,透明细白的指尖在风吹过的时候,那阵凉意直达心里,真实却又诡异。

屋子里没人,空****地室内,木板**空无一物,厚厚的灰尘沾满了整个屋子。夜环视着四周,情绪终是平静不下来,呆呆站在门前早已迈不开步;身后没有脚印。

屋内简单的陈设,只有一床一桌,边上两个坐垫早已不知去向。仔细看了看,桌上放着一枚银币,几乎被灰尘盖满,若不是知道那个人的习惯,一定不会发现它的存在。然而当指尖穿过冰凉的金属时,夜想自己大概只是一缕魂魄吧,甚至更加虚无的存在。

如此,要怎么启动阵法呢?

站着

许久,对周围的任何事物都无法触及,夜只能颓丧地靠在墙上,望着那被掩盖的硬币发呆。

“好奇怪啊,事到如此你居然还有事情要交代吗?啊啊,说起来,你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呢,羽田长风?”夜闭着眼睛,有些无奈的抚着额。

“叫‘师傅’!”

“是,是,师傅呐?”夜随口应着,这才想起这里该是空无一人的地方,抬头,竟见一人就那样气定神闲地坐在对面。桌上,地上,甚至整个屋子都变得纤尘不染,如同,如同当年她住在这里的时候一样。

“阵法只是名字吗?真是的。”叹息着就近坐下:奇怪,为什么又能碰了?疑惑地将手摆在桌上,也许只是因为在幻境吧。

“什么事,这个时候把我叫回来?”夜语气不善,对面那个表情淡漠的年轻男子,一身惯长的白色和服,端正地坐在那里,闭着眼睛入定般一动不动,长发垂在耳边,柔顺地如同人工的产物。

“喂,喂,你又玩什么?”

“玩?你呢,又在玩什么,居然学会自暴自弃了?”魅惑的凤眸微睁,带着仿佛能看穿人灵魂的深度,轻易便将眼前的人看穿。

室内顿时变得安静下来,夜直直望着这个在那段人生里,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人,眼神闪烁:“你什么意思?”

“哎,你呀!”声音带着淡淡的宠腻,收起刚才的凌厉温柔地看着她。

夜一窒,心防完全撤了下来,别扭地转头只望着窗外,那片荒芜的沼泽在阳光下,泛着泥土与草木的味道充斥满腔,唤起了多久以前的记忆?夜叹息:“你我不过三年的缘份,你其实没必要为我做那些的。”

“是吗?你觉得我多事了么?”声音依旧平缓淡而温暖,让夜完全没有抵抗力地,连生气的冲动都没了。

“算了,事到如今再提这些有什么意义,还是说说你把我带回来的理由吧。”不想在往事上纠结,夜转头正色道。

“没什么事,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夜歪头,表示不信:“机缘呢?”

“呵呵,你觉得呢?你不是第一次坐在这里的。”羽田长风轻松地笑了,与往常那般看着夜,如同看着自己的骄傲。

“我忘记了一些事,也许那对我来说很重要,又或许无关紧要。”夜幽幽道,语气显得无力而漠然。但是能让她如此坦然地说出内心想法,大概只有这个人能够做到了。“黑月消失了。”

“咦?”显然被这个消息惊到了,羽田长风脸色变了变,好奇地望着夜,上下打量,“真的不在了呢,奇怪,它不是自己承认你的灵魂的吗?”

然后夜讲述了转世后的经历,两人一致认定,那五年里一定有发生过什么事,于他们来说,现实,常理早已不在他们的思考范围之内了,所以那样的事真的发生,也并不值得惊奇,只是为什么又忘记了呢。

“解放了黑月里禁固的怨灵的记忆啊!会

是怎样的呢,相当好奇呢?”

“我还以为那里面也会有你的事呢!”

“呵呵,我可没有那般万能啊!”羽田长风笑得一脸诡异,让夜很难相信他说的到底有几分真,却也知道他不愿说,她便无可何了。

“万能啊~~喂,你这阵法什么时候解开啊?”无奈叹息,表情开始变得有些不耐烦,努力掩盖着眼底浓浓的不舍。

羽田长风自然看出来了,温柔地笑了笑:“为什么不担率一些呢,小夜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可爱!”

“切!”

“小夜,过去的事就忘了它吧。”看着一脸别扭的夜,羽田长风有些担忧道。“试着去相信,事情未必如你想得那般糟糕。”

“但是……”

“小夜,你确定还要活在过去吗?那些人的关心与努力还不够你去正视他们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了!”羽田长风语气有些急促,为着这个不明事理的徒弟,恨铁不成钢地责问着,让夜完全无言以对。

“抱歉。”低垂着头,长发完全遮住了眼睛,夜只觉得眼前只有黑色的发垂着,桌面上木纹如此清晰,而她的心却似迷失在那弯弯道道里,怎么都走不出来了。

发丝微动,凭着武者的直觉,身体本能地后仰,一个后翻,单手撑地,蹲在离桌子一米多远处,抬头疑惑地看着攻向自己的羽田长风。未及开口,对方的攻势又再*近。夜只能奋力闪躲,两道白色的身影在小屋内迅速移动,一时间只听着衣料翻飞与身体碰撞的声音,却没有碰到任何家具物品。

直到那个较小的身影从门内冲出,后背重重地撞在地上,惊起一地的枯叶。

羽田长风站在门口,居高临下,戏谑道:“你退步了。”

缓过呼吸,夜有些不敢看他,心里很清楚他说的确是事实。擦掉嘴角的血迹,从地上爬起,回头望着那边泛红的太阳,竟然都半天了?

“天不早了,你先回去吧。”羽田长风说完,回身进屋,门碰地关上,将夜留在了这片荒芜之上。

夜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小屋,熟悉的纹理,熟悉的结构,一丝一毫都与记忆无异,只是当那道门合上,又恢复到之前破败的形象。到处都粘上了腐烂的树叶和黑色的泥土,以及雨水冲刷后的痕迹,就连檐下的蛛网也与之前无异。

叹气,然后就地而坐,对着夕阳,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是夜就这样在那里呆坐了一整晚。第二天中午时分,当太阳升上半空,夜从梦境中醒来,翻身看了眼头顶的暖阳,起身回屋。

猛地推门,冲着空空的房间大吼:“羽田长风!”声音响彻半空,夜只觉得屋顶甚至有灰尘絮絮而下,然而响声过后,却什么都没有改变。

回头看向桌子,那里意外地一尘不染,那枚幽幽泛着荧光的银币下压了一张纸,只有简单地几行字,看完夜收起银币将纸条折好攒在手里,郑重道:“谢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