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向左转跑步”教官了命令。

月月跑不动了,可是,有那具死尸躺在那里,她不敢不跑。每逢跑到死尸附近,她就想闭上眼。可是,不知怎么的,她偏偏看见了尸体,还有那地上的血。她透不过气来,又不敢站住。她张着嘴,双手捧着小肚子,肠子仿佛要扯断了似的。忍着疼,她东一脚西一脚的乱晃,仿佛是个醉鬼。不久,她的眼前遮上了一块红幕,与红的天,红的血,联接到一处。她忘了自己,忘了一切,只觉得天地,红的天地,在旋舞转动。

月月不晓得什么时候,又是怎么进到屋里的。她睁开眼,是在**躺着呢,已经正午了。她又哭了一会儿,但已经不敢想什么。她怕死,她惜命,决定不去靠一靠墙上的方洞儿。

青春是铁,环境是火炉。过了一个月,月月又“活”了。她不再怕血与死,她的心已变成石头的。于是,她又回到了莳花馆,涂着胭脂寇丹,笑语殷殷地迎送客人,但她的耳朵是竖着的,眼睛是毒辣的,她已经变成了日本人的特务。

这都是木村的计划,他确实不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他要利用国人,利用国人训练出来的特务,分布到北平的各个地方,各个职业,打入国这个独特的社会,让他们变成日本人的眼睛和耳朵。

而曲旭东被杀案在极短的时间内被了结,凶手被枪决,已经控制了公众媒体的日本人将凶手的行凶动机确定为因财杀人,所编的故事也颇为合理。似乎,这件大案便要这么在公众面前淡去了。

但又一次意外便在这个时候生了,一天早上,在通往北平的城外大道旁,一棵大树上突然挂出了一颗人头,人头的下面挂着一张白纸,写着血淋淋的大字“叛徒曲旭东,汉奸之下场”。

国人害怕血腥,却喜欢观看血腥,更喜欢谈论血腥,在日本人和汉奸还未采取行动的时间里,新的传闻已经进了北平,口口相传能象长了翅膀一样迅传播,将日本人编的瞎话击碎。

非常及时,非常巧妙,人头若挂在城内,很快便会被警察和宪兵现,迅加以处理。但是日本人还无法遍布岗哨,更无法兼顾到城外,而从四里八乡进城的百姓在早上正是一个高峰。

“八嘎”木村重重地把拳头击在桌上,他虽然猜出了凶手割走曲旭东人头的用意,也采取了相对的防范措施,但他也知道不可能面面俱到,现在出现这种结果,虽然愤怒,也并非是无计可施。

谎言已开始,就要用更大的谎言来弥补,木村立刻布置,在报纸上郑重说明,城外所挂人头并非是曲旭东,乃是奸人故意混淆视听,这种阴谋是无法得逞的,也将很快遭到沉重的打击。

………

黄历翻过报纸,不屑地甩到一旁,这种苍白的辩解也只有日本人才能想得出来。人要是不要脸,还真是无敌。就象战争爆,明明是日军开进、侵略国,还聒不知耻地说什么“一贯尊重国的领土、主权以及各国在国的权益的方针,决不丝毫加以改变”;明明是杀人放火,在南京屠杀了三十万国人,却装成一位善心菩萨,说什么“国民政府狂妄策动抗战,对内不察人民涂炭之苦”,真是无耻到极点、也滑稽到极点了

这一阵子,黄历一直老实地呆在燕大里面,仅有的两次外出,也是在附近谈租房子的事情。躲避风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便是燕大开学在即,程盈秋和崔小台就要来了,他必须做好准备。

第二卷平津狼烟第二卷平津狼烟第七十二章遇故人,西山行

女孩子是种很奇怪的动物,即使她以前对你并没有真的感情,但她若已被你得到,她就是你的。嗯,黄历很相信这一点,而且也相信程盈秋跟他并不只是有了**上的关系,在精神上,也应该有了紧密的联系。想起她,心里便甜甜的,想起临别前那天的亲热,程盈秋的羞怯和慌乱让他感到刺激,男女**的欢愉让他象是上了天。还有,那女孩子在睡过一觉后,枕着他的肩膀,暗示再来一次的表情让他更升腾起了疼爱和怜惜。

现在,程盈秋要来了,不仅仅是来燕大读书的,更是冲他来的。黄历心情愉悦地出了城,到城外的联络点取东西。

城外的联络点是在土城——那在鞑子统辖国时代的,现在已被人遗忘了的,只剩下几处小土山的地方。门前有一个小小的,长长的,亮亮的场院;左边有两棵柳树,树下有一盘石磨;短短的篱笆只有一人来高,所以从远处就可以看到屋顶上晒着的金黄色的玉米和几串红艳艳的辣椒。

乡间地广人稀,狗们是看见远处一个影子都要叫半天的。两条皮毛模样都不体面,而自以为很勇敢,伟大的,黄不黄,灰不灰的狗迎上前来,狂吠着。黄历施展出他的武艺,把手捡来的树枝棍子耍得十分伶俐,可是不单没打退了狗,而且把自己的膝盖碰得生疼。他喊叫起来:“啾打看狗啊有人没有?看狗”

从院子里跑出几个小娃娃来,有男有女,都一样的肮脏,小衣服上的污垢被日光照得亮,倒好象穿着铁甲似的。

小孩子嚷了一阵,把一位年男人嚷了出来,他的一声尖锐而细长的呼叱,把狗们的狂吠阻止住。狗们躲开了一些,伏在地上,看着黄历的腿腕,低声的呜——呜——呜的示威。

黄历跟年男人说了几句话,算是对上了暗号。年男人在前面引路,黄历,孩子,和两条狗,全在后面跟着。屋里很黑,很脏,很乱,很臭,但是主人的诚恳与客气,把这些缺点全都补救过来。年男人东一把西一把的扫除障碍物,给黄历找座位。然后,他命令身量高的男娃娃去烧柴煮水,教最大的女孩子去洗几块白薯,给客人充饥。

“唉,来到我们这里,就受了罪啦没得吃,没得喝”年男人的北平话说得地道而嘹亮,比城里人的言语更纯朴悦耳。

男孩子很快的把柴燃起,屋立刻装满了烟。黄历不住的打喷嚏,但面对主人的热情,他只好没话找话地聊着。烟还未退,茶已煮热。两个大黄沙碗,盛着满满的淡黄的汤——茶是嫩枣树叶作的。而后女孩子用衣襟兜着好几大块,刚刚洗净的红皮子的白薯,不敢直接的递给客人,而在屋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