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夜色初晴

天刚破晓,冷冷清清的万寿药楼只剩下几个看守灵堂的女人和商七夏,楼里无人做主,小二们也都偷懒耍滑跑去围观告灵大典,街上车水马龙喜气洋洋,白夫人无暇顾及,进灵台劝了几句商七夏。

商七夏整个人像失了魂一样,痴痴地看着灵台上的牌位,喃喃道:“白夫人,我娘临终前还说了什么?”

白夫人没有开口,这个问题自从那日起她每日都会问,白夫人原告诉她,易姝将她托付给了自己,她会对她像自己的亲生女儿,但她却像没有听见傻傻一笑。

“我娘说是我支撑着她活下来,为什么她又要离我而去?”商七夏扭头呆呆地看向白夫人,白夫人无言以对。

“既然如此,我也去追随他们吧,至少可以一家团圆。”商七夏笑道。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若真的生无可恋我也没办法阻止你一心寻死,只是你考虑清楚罢。”

商七夏还在冗自傻笑,白夫人又对守着她的两个女人吩咐了几句,两个女人唯唯受教,目送白夫人正准备走,忽听商七夏又出声道:“告灵大典一定会很热闹,对不对,白夫人。”

白夫人闻言止步,拂袖而去。

远远的凉亭上坐着一个人,白夫人一眼瞅见,快步走上前,像是听到脚步声,那女子蒙着面纱微微侧目,白夫人眉头一皱,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那女子轻声问。

白夫人冷笑,道:“来得及,这原本是我答应你的事情,你若后悔,现在便可离开。”

“我说笑呢,您怎么就信了呢?”女子扯掉面纱,回头盈盈一笑,嘴角梨涡隐现。

出了白府的大队一路上引来不少路人跟随围观,东宫曼芝坐在车内,一想到过了今天自己就成为五方州真正的白夫人不禁满面通红,内心狂喜,真恨不得立刻飞到告灵祭台,此时白庸应该已经到了吧,东宫曼芝心想。

回想起往日点滴,她虽然只是白庸的一个妾室,但白庸也只有她一个妾室,她是不及徐皇的明媒正娶,却占据了白庸的心,所以这场仗还是她赢了,东宫曼芝忍不住得意一笑,忽听外面传来几声鸟叫,不禁皱眉,暗想道:怎么这么安静?

细细算来,从离开白府到现在也已经过了许久,按理说应该早就到了告灵祭台,东宫曼芝一惊,连忙掀起帘子,喊道:“停,这不是去告灵祭台的方向!”

此时,她们已到当初受灾最重的南坞街,驾车的仪官听到东宫曼芝喊停便乖乖地止住妖兽,两旁立着十几名侍女和家丁,都垂首立于一旁,听候号令。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带我来这里?”东宫曼芝怒不可遏,拽着仪官的衣襟大吼,仪官浅笑,慢慢回头,东宫曼芝一声尖叫,立马缩回手,“你、你、你是谁?”

“好姐姐,你怎么连妹妹我也不认识了?”仪官笑嘻嘻地开口,解开束起的头发,长发披散,一模一样的面容,除了脸颊处的烫伤,东宫曼芝瞪大双眼,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仪官又说:“你是不是想说,我明明当日死在了你的面前对不对?我如果不死,又怎么会逃过一劫呢?要我命的不止你一个啊!”

“夜……”东宫曼芝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夜初晴爬进车内,东宫曼芝大叫:“来人、来人啊!滚、不要靠近我,住手!”

“你和我之间必须要死一个人,你猜这次死的是谁?”夜初晴阴冷一笑。

东宫曼芝吓得缩成一团,绝望大喊:“救、救我……白大人……”

告灵祭台上,白庸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东宫曼芝的妖车,早已过了时间,三老祖也已就位,除了东宫曼芝,连白夫人也没有来,台下议论纷纷,急得白庸坐立不安,如果不是炉炎老祖制止,他恨不得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告灵祭台中间立着两根烧红的火柱,旁边跪着两名浑身颤抖披头散发的妖奴,却是之前的鷖与狰,炉炎老祖坐在高台首座打了个哈欠,歪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打盹儿,右边尘仙老祖正襟危坐,神色凛然,左边无绝老祖阴阴冷笑,饶有兴趣地看着心急如焚的白庸。

最下排是腿好了的令小钱与猴子,一人一猴包揽了桌上所有的点心和水果,似乎除了吃他们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陆少麟气呼呼地坐到另一侧,与令小钱拉开距离,正中间是灵子,左右两边依次为杜财、富庞、余温、泽蕊四州州主以及五方州内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我还是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白庸说着就打算离座,炉炎老祖眼皮一抬,正欲开口,忽见左边一队人马浩浩****地赶了过来,紧跟着后面又有一队人马,白庸心下一惊,自语道:“难道徐皇也来了?”

炉炎老祖醒了瞌睡,见两队人马一下子来了兴致,台下让出一条路,先是盛装打扮的‘东宫曼芝’缓缓从第一辆车内走出,后面紧跟着一个淡妆素裹的女子,看形貌又有点不像徐皇,白庸起疑,两人都由人搀扶着走上高台,台下鸦雀无声,似乎都想看看白庸如何抉择,白庸心里狐疑,走近一看当即愣在原地,对着盛装出席的‘东宫曼芝’,惊道:“怎么是你?徐皇?”

白夫人抬头莞尔,她身后,东宫曼芝盈盈走出,妩媚纤弱,越发惹人怜爱,白庸见状,正欲上前,谁知东宫曼芝却退后一步,微微垂眸,轻启朱唇,说:“大人,吉时已到。”

“你——”白庸欲言又止,再细细打量眼前的东宫曼芝,似乎与平日有几分不同。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令小钱连吃都忘了,白庸盯着徐皇看了良久,徐皇微笑,大步走到祭台右侧,尘仙老祖取出灵母犀杖,白庸眼巴巴地看着东宫曼芝退到一旁,想喊时,台上仪官已经开启告灵大典。

除了白夫人和东宫曼芝,几乎每个人对这样的场面都抱有疑惑,白庸的正妻和妾室一直不和,几乎人尽皆知,如今看东宫曼芝如此谦卑,白夫人盛气凌人,白庸魂不守舍地一边看着东宫曼芝一边将灵母犀杖交到白夫人手中。

“怎么会是你?”白庸小声问。

白夫人笑着说:“那你以为是谁?东宫曼芝吗?”

白庸脸色一沉,低语道:“你是尘仙老祖的妹妹,即便没有白夫人的身份,五方州内谁敢欺你?”

“这个谁里包括你吗?”白夫人冷笑,白庸咬牙,说:“我承认对不起你,但你我缘分已尽,空占着白夫人的身份又有什么意义?”

“原来在你心中,我在乎的只是白夫人这个身份而已。”白夫人低笑,两人都紧紧握着灵母犀杖,白庸始终不愿松手,还是一脸期待地看向无动于衷的东宫曼芝。

炉炎老祖见状轻咳一声,道:“礼已完毕,祭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