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生死魂断

越向内走,越觉得燥热难耐,就连地面也透着一股隐隐红光,像是火烧一般,两旁的石壁上刻着各类妖魔,形象各异,张牙舞爪,狂暴妖气极盛,弥漫的杀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烛曳轻轻拭掉额上汗珠,脱口赞道:“地府阴曹阳关道,别妖谷禁地,果然不一般。”

就在烛曳越走越远之时,身后的石壁上忽然出现两条矮小的影子。

“石头、剪子、布。”

“布、布、不!!!!”

“不你个头啦!我押怒发红阳死。”

“哎……这有什么意义,她稳死,说吧!这回让我做什么?”

“她不是还没死嘛!你怎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她没死也会被你弄死,反正我不管,你耍赖。”

“滚!我都没说你耍赖,等等,让我想想,你输了,那就让你做这别妖谷谷主好了,貌似很好玩的样子……”

“那我还是去救她吧……”

叮叮咚咚一阵剧烈的声响,两条影子扭作一团,跟着就听啪的一声,撞上墙壁,化为青烟。

眼前,火光冲天,远看仿佛一个巨大火炉,熊熊火焰深处,隐约勾勒出一个人影,烛曳前脚刚落地,忽听一声怒喝,跟着,嘭的一声,烛曳眼前一花,及时避开,火花四溅,啪地打在她背后的墙壁上,顿时一片血肉,烛曳眼尾瞥见血肉中的一个被拍扁的头颅,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微微欠身,“谷主,您余毒未清,请安心疗养,一切尽在我们的掌握中。”

“哼!人呢?”浑厚的声音震耳发聩,烛曳眉头微蹙,又立马恢复如初,恭恭敬敬地回道:“据怒发红阳所言,已被她所杀。”

“人呢?”一股热流喷涌而来,烛曳连退数步,周身温度剧增,仿佛置身于炼炉中,火光映着两旁石壁通红,壁上张牙舞爪的妖物更显得栩栩如生,炽热妖气充斥空间,眼前唯有冲天火焰,火中的人虚影一晃,烛曳眼前一黑,喉咙一紧,整个人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提了起来。

“……啊、啊……”烛曳说不出话来,惊恐万分的盯着火中之人,双手奋力想要掰开钳住她喉咙的手,就听啪的一声,一击响亮的耳光,烛曳整个人飞了出去,咚地撞在了石壁上,喉咙涌出血来,溢出唇角,“咳咳……咳咳……谷主、属下定将他的人头带来。”

只见火中身影渐渐淡去,烈焰冲天,越到尽头越是虚无,仿佛一下子融入了永无止尽的黑暗,烛曳缓缓起身,抹掉唇边血渍,咬牙。

炎狛一路上心不在焉,向北缓行,也许他该去极北呆上一段时间,那里除了冰天雪地什么也没有,也没有人会知道他是狡客还是炎狛。

“师父?”他一睁眼就看到了师父,面露疲惫,神色欣喜,他动了动身体,毫无力气,甚至想抬一下手都有些难,不过,他不应该已经死了吗?他疑惑地看着师父,师父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没事了,没事了,狡客死了,你是炎狛。”

现在想起,那时的自己是多么骄狂,妄想以一人之力保住狐山,自不量力,若是死了,也是活该,可他偏偏没有死,师父竟然愚蠢到炼化了自己的妖丹来救他,散了上万年的修为,炎狛不禁苦笑,如果没有救他,也许对上孽凰苍帝也就不会死了吧!

如今,狐山又因他而出事端,他到底该走,还是该回去?炎狛想起笑颜开的话,又念起师父,如果他活着,会让他怎么做?

漫无目的地走着,一眨眼便发现自己走到了绝境,眼前河水湍急,白浪滚滚,哗啦的流水声让他将不目光不自觉的落到远处。

“咦?”

扑通!

鬼牙月用力将石头丢到水里,但因水太急,就连落水的扑通声都险些被水声盖过,鬼牙月仿佛很不满意似地皱了皱眉头,捡起一块更大的扔了过去。

扑通!

还是被水声盖过,鬼牙月怒视河流,死死盯着水面,谁能想到她竟然坐在这里跟一条河怄气,炎狛在对岸饶有兴趣地抱着胳膊打算看她又想捡多大的石头往水里扔,就见她在四周摸了摸,然后起身拍了拍手,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大石头。

鬼牙月围着大石头转了一圈,撸起袖子将其抱起,炎狛扶额摇了摇头,他还不知道她在生他不告而别的气,隔着河,朗声道:“喂!花妖女,那么小的石头怎么行,要填河就选那块啊!”说着,她指了指她右边一人高的巨大石头,不怀好意地笑道。

“嗯?”鬼牙月蓦地抬头,一闪而过的诧异,随即便是更加愤怒的火光,手一抬石头倏然飞出,再挥去,就见石头宛如流星般嗖地砸向炎狛,炎狛微微一愣,眼底含笑,腰间长剑一出一入,闪烁剑芒瞬间将飞来石头击个粉碎,半空中就噼里啪啦地落入河中。

“啧啧……我好心帮你出主意,你还动手打人?”炎狛故作可怜地叹了口气,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惹鬼牙月一肚子气,一气书怎么找也找不到,二气等她回过神来时,连人都不见了,但她既然答应了帮他找回来,就一定要做到,所以更是气上加气。

“书我找不到,你告诉我书上的内容,回头我再去别处打听。”鬼牙月按下一肚子火,闷声闷气地看向别处问道。

“哦……”炎狛拖着下巴凉凉地应了声,眼珠子一转,耸肩道:“算了,既然找不到就算了,我回去领罚便是。”

“不行!我既然说要帮你找到就一定要做到。”鬼牙月立马回道。

炎狛无奈摊手:“可是我时间快到了,上面只给了我三个月的时间。”

“那你告诉我书里内容,我这就去找。”鬼牙月急问。

炎狛仰头略略一思,正欲开口,忽觉后背一凉,阴风阵阵。跟着,一道红光贯空直下,惊天之威,横扫八方,鬼牙月眼前一花,白芒瞬闪,她本能身退拔刀,就在白骨刀出鞘瞬间,双刀相击,迸出妖芒如电,鬼牙月耳中嗡嗡作响,连退数步,猛提妖力,白骨刀红芒暴涨,猛的朝面前劈去。

嘭!

震天裂地,河水暴涨,又哗啦啦地落下,鬼牙月顿时清醒,尘烟散去后,怒发红阳长衣飘飘,面具下,一双锐利的眸子冷冷地盯着鬼牙月,“御子渊在哪里?”

“你想去我可以送你。”鬼牙月话音未落,身形虚晃,刀走偏锋,快如流梭,怒发红阳冷哼,“既然如此,我就只能带你回去了。”

双目交汇,白骨刀抢先攻来,怒发红阳侧身刀锋斜挑,两刀相撞一瞬,忽然感觉到一股阴冷的邪气,怒发红阳心神不宁,眸底一沉,连忙收势急退。

难道这也属于鬼妖之力?怒发红阳心想,每次一接触她的刀,脑中便会出现一片嘶吼,那种绝望的呐喊,死亡来临时的微弱呼救,无力又软弱,但痛彻心扉,让她不由自主的产生恐惧。

怒发红阳顺了口气,鬼牙月再度攻来,又快又狠,怒发红阳避开其锋,灵敏地只击其空门,几番下来,鬼牙月左支右绌渐显下风,但越是如此她越是愤怒,鬼妖之力越盛,怒发红阳不想与她硬斗,身形虚晃,招式虚虚实实,但又不似刚才那样直截了当,诡异莫测更加难以捉摸。

可恶!鬼牙月有种被戏谑的感觉,出手又快三分,鲜红如血的白骨刀登时红芒暴涨,刺眼异常。

河对岸,炎狛静静的看着两人激斗,一动不动。

“我根本没打算出手,你也不必这样吧!”炎狛显得异常无奈,背后暗处,立刻传出叶知秋的声音:“只要你不插手,就不会有任何事情。”

“何必呢?我虽然很好说话,但不代表很好欺负。”炎狛一脸人畜无害地仰天长叹。叶知秋不做声,手上枯叶蓄势待发。

“不说话?不说话意思就是我真的很好欺负了?”炎狛微微侧头,叶知秋依然不答。炎狛低头将怀里冒出的来的狐狸脑袋按了下去,叹道:“不过我很讨厌被人欺负,尤其是被人这么挟持,我可是会还手的。”

“你若动,立即无命。”叶知秋一字一句地回道。

“哦!”炎狛凉凉的应了声,眼尾一扫,勾唇笑道:“那……就看好了……”

话音未落,叶知秋抢先射出枯叶,就听当当两声。

“是你无命,还是我……”若有似无的声音,难辨来源。叶知秋急退,眼前一花,他根本没看清对方如何出手,眸底银芒暴涨,他只觉手臂一阵钻心疼痛,回神之际就见炎狛长剑入鞘,赞道:“反应速度不错。”

叶知秋捂着鲜血直淌的右臂,咬牙道:“不愧是狐山狡客。”

“嗯?”炎狛脸色微变,稍稍失神,叶知秋趁机忽然抬手再次甩出三枚枯叶,枯叶嗖地朝炎狛正面飞来,炎狛退一步长剑出鞘半寸,剑光嗖地飞出,当即将其打落,然而面前却再也不见叶知秋身影。

“别妖谷……”炎狛喃喃,心想: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他的身份,那狐山肯定会有麻烦,他是应该回去还是……继续在外?炎狛苦恼的摇了摇头,一会儿想起笑颜开的话,一会儿又忆起狐老。

嘭!

一声惊天巨响,炎狛蓦然回神,鬼牙月被震飞出去,单膝点地,使劲儿地摇了摇头,体内一股奇怪的力量蠢蠢欲动,竟抑制了她的鬼妖之力。

怒发红阳觉察异样,乘隙攻来,凛冽妖气化作妖刀朝她劈来,鬼牙月抬眸一瞬,身形速退,白骨刀应声出鞘,鬼牙月双手握刀强行接下来那一击。顷刻间飞沙走石,强大妖气横扫八方,方圆百里顿时地陷三分,鬼牙月内息一乱,一口鲜血喷出,虎口裂,血不止,白骨刀落地,鬼牙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附灵?”炎狛看出名堂,就在怒发红阳急取鬼牙月性命之时,忽然闪身在她之前抱走鬼牙月,怒发红阳刀锋一闪,炎狛剑露半寸,两人出手均是快如闪电,怒发红**本来不及第二次出手,炎狛已经带人不见踪影。

“可恶!”怒发红阳急忙追去,炎狛抱着鬼牙月疾奔,背后怒发红阳竟然紧追不舍,如果是他一人,甩她十万八千里不是问题,但现在又多了个人,而且还浑身是血像要快死掉一样,炎狛不由担心,脚步忽慢忽快,不知该到哪里。

如果去琉雾林找术卉心肯定不行,怒发红阳是术卉心好友,他不能让她为难,但再这么带着她跑,能跑到哪里?炎狛自问,又皱眉道:“我为什么要担心她的死活?”

鬼牙月吐血不止,想必是受了内伤,炎狛忍不住低声骂道:“白痴,挡不住不会躲啊!”

身后妖气越来越盛,炎狛脚下忽然一顿,眺望不远处正是煞火岭,眼前蓦然一凉,脱口道:“对啊!煞炎幽荒!”

腰间骷髅果沙沙作响,引动煞火岭上的骷髅咯咯声一片,像是来自地狱的嘲笑,炎狛视若无睹,直径奔入煞火岭。身后,怒发红阳追至煞火岭外蓦然驻足,树上骷髅果咯咯作响,空洞的眼泛着慑人的寒光冷冷的望着怒发红阳,怒发红阳心底发毛,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化光消失。

炎狛抱着鬼牙月又来到荒血池边的老枯树下,池水粼粼,倒映出头顶昏沉沉的日轮,朦胧的雾,略带腥味的空气,忽冷忽热的疾风,吹乱他的长发,他皱眉守在鬼牙月身边,脸色苍白如纸,但呼吸均匀,看起来不像有事的样子。

“奇怪……”炎狛自语,又探了探她的脉,一切正常,如果不是他刚才亲眼看见她受伤,他倒有些怀疑这家伙根本就是睡过去了。

“喂喂!”炎狛拍了拍她的脸,“死了吗?死了我就直接把你埋了。”

没有回答,鬼牙月依旧睡得毫无知觉,“哎……”炎狛长叹,见叫不醒,索性坐在她旁边休息,怀中小狐狸哧溜跑了出来,围着鬼牙月好奇地转了一圈,炎狛立马将它提了过来:“别闹。”

“蠢蠢蠢啊!”炎狛嘴角噙笑,提着骷髅果若有所思。

而在祈灵山下,当月千里再来红阳居找鹿儿时,发现人去楼空,哪里还有鹿儿的踪迹,不禁有些恼怒,复而又一声冷笑,转身离开。

不远处,一双红彤彤的复眼守在灌木丛里一直等到月千里走远,才慢慢推了回去,快速消失无影。

琉雾林深处,术卉心坐在藤椅上怀抱雪兔,在听完鹿儿诉说后摇了摇头:“不行,红阳既然将你托付给我,我绝对不能再让你有任何闪失。”

“不会、我在祈灵山内,不会有事,红阳居不能没人。”鹿儿强调道。

术卉心还是摇头:“你回去,只能成为她的包袱。”

“鹿儿可以照顾自己。”鹿儿坚定不移。

术卉心身侧的男子忽然警觉,目光落向远处,眯了眯眼。

“哑螳螂回来了吗?”术卉心开口道,男子稍稍松了口气,点头道:“嗯。”

“没事没事,这里很安全呢。”术卉心摸上男子右手,轻轻握住,仰头浅笑。男子沉默的点了点头,虽然他知道她看不见。

哑螳螂一口气跑到术卉心面前,因为跑得太急,一个踉跄咚的摔到在地,只听一声哀嚎,哑螳螂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一双眼泪汪汪地望着术卉心,术卉心温柔地笑了笑,朝他招了招手,哑螳螂爬起来慢慢走了过去,术卉心轻轻拍了一下他撞疼的额头,柔声问:“没事没事,发生了什么事?”

哑螳螂顿了顿,退开一步,依依呀呀手舞足蹈,鹿儿不明所以,奇怪地看着哑螳螂,身旁男子皱眉道:“别妖谷的人真的来了?”

哑螳螂忙不迭点头,术卉心沉吟片刻,转向鹿儿:“别妖谷的人出现在了红阳居,肯定是因你而来,所以你更不能回去。”

“别妖谷?为什么?”鹿儿依然不能理解,术卉心揉了揉眉心,道:“总之你不能离开这里。”

说完,术卉心起身,在身旁男纸的搀扶下离开,留下鹿儿与哑螳螂,哑螳螂不明所以,好奇地看了看鹿儿,鹿儿抿唇,望着术卉心的背影一语不发。

——“我当是什么?原来是只小鹿。”她怔怔地看着笑靥如花的怒发红阳,竟忘记了害怕,阳光在她的身上氤氲成一片迷离的光圈,刺眼又温暖。

——“鹿儿,走吧!”怒发红阳朝她挥了挥手,越走越远,越来越模糊,每每入梦,泪眼朦胧。

鹿儿仰头努力让泪水回流,术卉心的话句句入耳,原来她是包袱,是她的包袱,可是,为什么她还是如此挂念,即便是死,她也希望死在红阳居。

“宫主……”鹿儿蹲在地上嘤嘤哭泣,哑螳螂歪头蹲在她旁边,一双没有化成手的螳螂刀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