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事与愿违

鬼牙月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这场梦太过于真实,她没有亲眼看到祈如山的毁灭,但那些凄厉的嘶喊声却一直回**在她的脑袋,她是鬼妖,是以祈如山为中心方圆百里内所有死去生灵所化的妖。

而数以万计的生灵,只诞生了三只鬼妖。他们三人,仅为找寻一个答案。祈如山变为煞炎幽荒的真相,来解释自己存在的理由,然后,心满意足地死去。

所以,鬼妖的一生就是在找死,但这又无法避免,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寻找。

扑通。

她感觉自己一下子落入水中,水是猩红的血池,水下白骨森森,张牙舞爪打开朝她扑来,“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死?”

窒息,胸口闷得难受,但张口就是令人作呕的鲜血,难过,她好痛苦,鬼牙月挣扎着想要离开血池,脚却被他们抓住,“不要、不要……”

“啊!”鬼牙月猛的坐起,满脸的水,发梢上的水珠一滴滴落在她的衣襟上,她睁眼就看到炎狛一脸无害地朝她笑了笑,手上拿着一片荷叶。

“哎呀!你终于醒了。”炎狛像是松了口气,随手扔了叶子,鬼牙月抹了把脸上的水,想起刚才的那个梦,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一双杏仁眼怒火焚烧,炎狛立马跳开,不等她开口就抢先说道:“你可不应该生气,我是帮了你啊!”

“什么意思?”鬼牙月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水,气呼呼地瞪着他。

炎狛轻叹一声,像是有万般委屈,“我见你神色痛苦,想必是做了噩梦,这才用水泼醒你,怎么说也是你该谢谢我。”

“我?谢你?”鬼牙月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哼了声,回道:“没一刀砍死了你就该谢我才对。”

“唉唉唉!好人没好报啊!”炎狛一声长叹,鬼牙月这才发现这里有些眼生,“我怎么会在这里?术卉心呢?”

“嗯?你不记得了?”炎狛反问。

鬼牙月使劲儿地想了想,她只记得到了自己喝了些术卉心酿的甜酒,很香,然后头有点晕就睡过去了,醒来就发现到了这里。

“那术卉心答应救人了吗?”鬼牙月跳过这个问题直问重点,炎狛扶额,真不知道她跟来是做什么,“某人还曾自告奋勇要来请人,看来还是凤乐遥懂得识人。”

“你什么意思?”鬼牙月咬牙,手又不自觉的按到了刀柄上。

炎狛连退两步,忙摆手道:“好好好、我算怕了你了,人我已经请回去了,估计现在已经到蛾林了,这下你可以去帮我找书了吧?”

“真的?那我先回去看看。”鬼牙月说完扭头就准备离开,炎狛见状忙将她拦住,“你去了也不会救人,术卉心已经答应,接下来该你兑现咱们之间的承诺了。”

“书我会帮你找,但我现在要确认那个奇奇怪怪跑出来害我莫名其妙欠下一个人情的人是不是真的活过来了。”鬼牙月早想这么说了,他救她是事实,不过他跑出来多事也是事实。

“呃……哈哈哈……”炎狛大笑,赞道:“说得好。”

“咦?你肩膀怎么了?”鬼牙月这才看见炎狛左肩肩头处一大片血迹,明明之前都没有,难道她睡着的时候又遇见敌人了?那她岂不又莫名其妙欠了一个人情?

“哦,你说这个啊?”炎狛扭头看了看肩上的咬伤,无奈叹道:“被狗咬的,还好咬得不重。”

“嗯?”鬼牙月明显不信,狐疑的盯着炎狛。

“你不知道那条狗有多凶,啧啧,太难缠了,之被她咬了一口算我运气。”炎狛怕她不信又补充道。

鬼牙月疑问:“是狗妖?”

“噗——”炎狛掩饰的一咳,摆了摆手,道:“这不要紧,咱们还是先去找书吧!”

说着拉起鬼牙月就朝一个方向而去,鬼牙月甩开他的手,认真地摇了摇头:“不行,先去看看他的情况,如果没事,我立马跟你去找书。”

“你就这么关心他?”炎狛脱口问。

鬼牙月又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想欠别人人情。”

说完,转身朝相反方向而去,炎狛见鬼牙月走远,低头看着怀中依旧沉睡的小狐狸,像是自语道:“罢了罢了。”

有些事情很奇怪,明明没有答案,但却非得给它定义一个答案,就像鬼妖的诞生,不为求生,只为寻死,多么可笑的命运,可鬼牙月从来没有埋怨过命运的不公,这是她的路,为了一个真相值得用性命做赌注。

今天已是第三天,也就是最后医治御子渊的期限,鬼牙月与炎狛回到蛾林时正是黄昏,夕阳的余晖洒下一片金黄,树林间,飞蛾扑淩着翅膀,红色的眼睛一直盯着两人,磷粉飘飘,风起,却没有一丝被吹出林子。

怎么进去呢?鬼牙月顿了顿,正欲直接冲进去,肩头蓦然一沉,炎狛拦道:“你还真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啊?”

“那你说怎么进去?”鬼牙月头也不回的问。

之前有凤乐遥带路,现在两人回来,这林中妖蛾明显将他们当做了敌人,“哎……这群妖蛾比那只傻螳螂还没记性。”炎狛说着,走到鬼牙月前面,招呼道:“跟着我,这些磷粉不知道有什么能耐,我可不想以身试验,你呢?”

“哼!”鬼牙月不予理会,跟在炎狛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林子。

说来也奇怪,在炎狛踏入林子的第一步,四周妖蛾忽然大乱,慌张逃窜,火红的磷粉也像有自己意识一样缓缓散开一条道,就像之前凤乐遥带路那样,随着炎狛的脚步,眼前的道路也逐渐现行,鬼牙月暗暗吃惊,看着围上来的妖蛾踌躇不前,和两人保持半米距离依旧紧紧跟随,不禁脱口问道:“你做了什么?”

“嗯?”炎狛眼尾一扫,唇角微扬,笑得意味深长。

“为什么它们不敢攻过来?”鬼牙月又问,火红的磷粉纷纷从天而降,在两人周围形成一圈忽明忽暗的红圈,鬼牙月不敢大意,紧紧跟着炎狛,炎狛轻笑。

蛾林内,素娥急急忙忙地从船舱跑了出来,岸边,红裳女子紧皱眉头,死死地盯着林口,头也不回道:“竟然能直接闯入蛾林,有点棘手了。”

“彩霓姐,我来帮你。”素娥与彩霓并肩,彩霓朝她微微点头,如今正是治疗的关键时刻,她们即便豁了性命也不能让外人踏入这里一步。

两人凝神以待,手按剑柄,只等对方露面便是致命一击,四周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林中人影绰约,成片的妖蛾跟随两人像林口飞来,素娥彩霓面面相视,长剑同时出鞘,跟着,两道白芒“嗖嗖”飞向林中。

宛如银芒一瞬,划开一道璀璨光华,林中妖蛾登时散开,炎狛神色一凛,长剑出鞘入鞘,“嘭”的一声,林口蓦然炸开,妖蛾快速退至一丈外,火红磷粉登时消失,浓烟滚滚,碎叶纷纷,彩霓、素娥心底一凉,都不自觉的退了一步。

“来者何人?”彩霓鼓起勇气大声质问。

炎狛拨开浓雾,懒懒的回道:“我啊!炎狛。”尘烟中,炎狛缓缓走出,委屈道:“哎……为什么你们连我都攻击呢?”

“呃……”彩霓素娥同时一愣,面面相视,又诧异地看着出现在尘烟中的两人,彩霓忍不住问:“怎么会是你?你、你不是和她去找书了吗?”说着,她将目光落到鬼牙月身上,炎狛顿了顿,皱眉道:“谁跟你怎么说的?”

“……是术卉心。”素娥补充道。

“啊?”炎狛略略一思,他有告诉她丢书的事情吗?似乎在昨天的谈话中应该没有涉及这个话题才对,“哎?她怎么会知道?”

正当炎狛陷入回忆时,鬼牙月抢先问道:“你说术卉心来了?那他呢?”

素娥、彩霓同时将目光转向湖中船舶,船头凤乐遥也同时看向这边,柳眉微蹙,就见鬼牙月飞身飘来,足尖轻点湖面,涟漪圈圈,飘身落到她面前。

“你不能进去。”凤乐遥挡在她身前,摇了摇头。说着,瞟了一眼船舱,解释道:“术卉心正在为主人治疗,不能受到干扰。”

鬼牙月抿唇,最终一语不发地点了点头,望向船舱,静待术卉心出来。

船舱内,依然点着烛光,摇曳的火苗,忽明忽暗,不过对她无碍,反正她的世界只有一种颜色。

床榻上的人眼脸动了动,术卉心收手,一条银光从他的胸口飞出,御子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好不容易看清面前之人,哑然失笑,“是你……”

“你很吃惊?”术卉心问。

御子渊摸了摸胸口,道:“一个要杀我的人来救我,当然会吃惊。”

“也只有这一次。”术卉心冷笑。

御子渊不以为然,“足够了,多谢。”

“要谢我,就去红阳面前以死谢罪吧!”术卉心冷冷地说。

“哈哈……”御子渊笑道:“你见到她了?”

“没有,不过听说她在别妖谷。”术卉心扭头望向一侧,若有所思。

御子渊“哦”了声,动了动胳膊试图坐起来,“可惜我还没有见到她。”他这话显得有些失望,但并没有丝毫悔恨的意思,术卉心皱眉,“你想怎样?”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别妖谷吗?”御子渊问。

术卉心不语,御子渊又道:“礼裔放了她。”

“呵!礼裔,不是你的同伴吗?怎么会放了她?”术卉心觉得好笑,当初怒发红阳失踪,直到她脱出礼裔犬舍时她才有所耳闻,但也为时已晚,她花了整整一个月探听她的下落,但她就像从人间蒸发一样,音讯全无。

“同伴?我们这些人从来不需要。”御子渊冷笑道:“礼裔也想看看我和怒发红阳谁会活到最后,他只是好奇而已。”

“怒发红阳会放过他?”术卉心疑问。

御子渊喘了口气,笑道:“如果怒发红阳恨他,他早死了,红阳的目标只有我。”

“看来你倒是很明白。”术卉心讥笑。

御子渊抬头望着术卉心,她虽然看不见但明显可以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怎么了?”

“你会后悔救我。”御子渊一字一句的说。

术卉心疑问:“为何?”

“作为她的朋友,你救了我,就等于杀了她。”御子渊不紧不慢地说道。

术卉心强行抑制内心愤怒,不动声色地回道:“你是在逼我杀了你吗?”

“你会吗?你下不了手。”御子渊说着,又闭上了眼,良久,又道:“这样也好,这一次,我会让她完全死在我的手上。”

“你!”术卉心正欲抬手,手却被另一个人握住,温暖的掌心,瞬间让术卉心回过神来,她感觉到旁边关切的目光,心下一沉,叹声道:“你为何要这样对她?她到底做了什么?”

“无可奉告。”御子渊像是用尽了力气,闭着眼,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那我会看着你怎么死。”术卉心甩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御子渊忽然又睁开眼,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说道:“劝你一句,你身边的那个人不错,找个隐蔽的地方,不要再出来了。”

术卉心止步,蓦然一愣,双颊微红,冷哼一声,大步跨出船舱。

“如何?主人他……”见术卉心出来,凤乐遥抢先一步问道。

术卉心淡然回道:“近期内让他好好休息。”

“唉唉唉……他都没事了,走走走,去找书。”炎狛听术卉心说完不由分说的拉起鬼牙月就打算离开。

“不行,我先进去看看。”说着,鬼牙月绕开两人钻进船舱,炎狛又一声长叹,就听术卉心开口道:“炎狛,这一次,你还会帮他吗?”

她话音落,炎狛意外的“嗯?”了声,道:“帮他?帮御子渊?他欠我的人情还没还,我可从不做亏本生意。”

“呵!”术卉心浅笑,自语道:“也是。”

鬼牙月进入船舱就见对上了凤乐遥锐利的眼,床榻上的手挥了挥,“你离开。”

“主人!”凤乐遥不解。

御子渊无力的喘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你离开。”

“……是。”凤乐遥冷冷瞥了鬼牙月一眼,悄声离开船舱。

屋内,烛光摇曳,床榻上的人面色苍白,微阖双目,右手放在胸口受伤的位置,额上不满细密的汗珠,似乎在极力忍耐身体的不适,鬼牙月没有走进,在离床榻三步距离停了下来,张口,之前想好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不说话进来做什么?”御子渊冷不丁开口,鬼牙月一怔,周围气氛有些古怪,心底也已经隐隐后悔为什么要急着冲进来。

“你就出去吧。”御子渊淡淡的说,鬼牙月顿了顿,终于开口道:“你认识我吗?”

“嗯?”御子渊不禁失笑,“我怎么会认识你?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鬼牙月想起当日场景,脸又不自觉一红,轻咳一声,道:“为什么那天你要忽然冲出来?”

“你很在意这个答案?”御子渊反问,还是没有睁眼。

“我只想知道原因。”鬼牙月回道。

御子渊睁眼扭头望向鬼牙月,鬼牙月不自觉的将目光移向桌上摇曳的火光,眼尾似有若无的扫向御子渊,不得不说,他生了双极为好看的丹凤眼,又配上他这幅桃花面相,也难怪周围出现的人尽是女子。

“不知道。”御子渊收回目光又望向头顶,仿佛自语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举动。”

鬼牙月顿时无以为答,尴尬的立在原地,却听御子渊又问:“你叫什么?”

“鬼牙月。”鬼牙月淡淡回道,“算了,我还是离开吧!”

“等等。”御子渊忽然拦道。

才走出一步的鬼牙月蓦然回头,正对上了御子渊如墨的瞳孔,眼底一闪而过的,有种似曾相识的温柔。

“我……”

鬼牙月像被定在了原地挪不开一步,御子渊欲言又止,之后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算了,没什么,我们,后会无期吧!”

“嗯。”鬼牙月转身离开,心底竟有种莫名的失落,又奇怪地松了口气,走到门口时她回头望了一眼御子渊,发现他匆忙收回目光落到别处,那样失落,带着些许惆怅,鬼牙月顿了顿,终究一句话也没说。

后会无期吗?鬼牙月却没有无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