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绝情绝心

郎祈跑出去没多久,鬼牙月还在犹豫要不要出去找找看,可是又放心不下炎狛,正当她踌躇不决的时候,头顶隐约传来一阵谈话声。

“封山、封山、你说那狼妖会不会已经跑了?”

“有可能,我看就是为了让我们帮那两妖师抓妖。”

“哎……可惜了族长就这么一个闺女,好端端的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妖奴糟蹋了,可惜、可惜啊!”

“可不是嘛,我听说族长都打算将姝夙小姐嫁给杜州主的独子,对方彩礼都已经送了!啧啧……”

“不过妖奴应该都是被阉后的畜生,这个狼妖到底是什么来历?”

“谁知道,我记得当初是小姐带回来,说从一个隐师手中购得。”

“唉……族长这回颜面全无啊!看来真的会烧了小姐。”

“我看小姐是中邪了,为了那下贱的妖奴连命都不要,也难怪族长会发那么大的火,竟能狠下心烧死小姐。”

什么?鬼牙月听了又惊又怒,在这些人眼中妖就跟畜生一样,妖到底哪点不如人?鬼牙月恨得咬牙,又有些替郎祈不甘,这个他们口中的小姐倒有些骨气,鬼牙月心底暗暗佩服,又小心翼翼地走到洞口,侧耳倾听,声音却越来越远。

“真是作孽,姝夙小姐可是族长的掌上明珠,唉……”

“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换做是我,我也要杀了这种不知羞耻的女儿。”

“如果把狼妖杀了,或许就能救小姐一命。”

“下贱妖奴,这个时候怕是早跑了,哼!”

按鬼牙月以前冲动的脾气,下一秒很可能冲出去狠狠揍一顿那两个乱嚼舌头的村人,不过现在她只能努力抑制心中的怒火,为妖不平,也为郎祈不甘,他们一路来见过不少妖奴,多数死于炎狛手中,本是同类,这里却只是人手中的工具,连畜生都不如。

正当鬼牙月胡思乱想之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沙沙声,由远及近,脚步凌乱,可能因为山路崎岖,对方不小心摔了一跤。

“哎呀!”

是个女子?鬼牙月退到洞内,凝神戒备。

“该死,该死的妖奴,为什么小姐还这么挂心,自己都快死了知不知道?小姐,你怎么这么傻……”

女子边走边骂,就在离洞口不远处,脚步声停了下来。隔着挡在洞口的野树藤,鬼牙月依稀可以看到女子的轮廓,见她站在原地四处张望,好像在找寻什么。

“妖奴、妖奴?”女子小声叫了几遍,像是怕被巡山的村人发现,她小心翼翼地藏在一片灌木丛后,仓皇四顾。

隔了半响也没有回应,女子看着手中的蓝色手绢,泪眼汪汪,险些就要哭出来,“该死的妖奴你到底在哪里?小姐说你没有走,一定在这里,还怀了你的孩子。”说着,她又摇了摇头,否认道:“小姐犯傻,我怎么也跟着犯傻,那该死的妖奴肯定早跑了,小姐都把血符解开了,小姐啊!你这又是何苦……”

女子说着,仰头一声长叹,握着手绢的手微微一松,一咬牙,道:“算了,小姐让我把这个带出来给他,我已经带到,他又不在,我就把它挂在这里,听天由命。”

说着,女子将手绢系在一根矮灌木上,又将灌木拨弄了一番,像是怕被巡山的人看见,又四处望了望,见附近没有别人,便转身离开。

鬼牙月在洞内等了半天,直到听不见女子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三两步扒开掩护在洞口的藤枝乱草,一眼瞅见系在灌木丛中的蓝色手绢。

“看起来情况不妙。”鬼牙月取走手绢回到洞中喃喃自语。

手绢上绣着一株精致的桃花,还有几句话,鬼牙月看了两行立马将它收起。却在此时,外面又传来一阵响动,不同于之前巡山村人的脚步声,而是一股强悍的妖力。

“站住、站住!”

远处一声怒喝,鬼牙月大惊失色,忽听一声巨响,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碎石纷纷,尘土飞扬,地面一阵晃动,鬼牙月扶着炎狛,急问:“怎么办?”

“别急。”炎狛冷静回道,目光警惕地盯着洞口。

轰隆隆,一声巨响,洞外草木尽摧,几块岩石轰的一声砸落在洞口,激起碎石崩裂,洞内光线蓦的一暗,鬼牙月心急如焚,“这里快塌了,我们快走!”

“这里不会塌,别动。”炎狛冷声道,按住鬼牙月的手,鬼牙月望着他的侧脸,渐渐安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着外面的响动忽大忽小,忽远忽近,两人在下面的山洞内,外面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不过可以肯定,郎祈一定与这里的人动了手。

等到外面彻底安静,洞口只剩一条勉强一人出入的窄缝,昏暗的洞内,鬼牙月终于松了口气,低头一看炎狛还握着她的手,顿时俏脸一红,好在洞内光线很暗,估计炎狛也看不见,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她动了动手指,炎狛的手马上移开。

“好像没事了。”她起身朝洞口走去。

“小心。”炎狛在身后说道。

“咳咳……”

鬼牙月刚到洞口,迎面就是一张鲜血淋淋的脸。

“啊!”

鬼牙月低叫一声,吓得脸色苍白,炎狛连忙赶来。

“是我、是我——”郎祈忙说,吃力地从那条窄缝挤了进来,浑身被血湿透,狼狈不堪。

“刚才是你在外面动手?”鬼牙月问,郎祈点头,脚步不稳一下子摔在地上,伤口似乎在他右边肩膀,血如泉涌,另外胳膊和腿上也有不少刀剑伤痕,鬼牙月将他扶起靠着墙壁坐下,他抹了一把肩膀上的血,一声苦笑,脸色又是一变,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你……”鬼牙月不知该如何开口,郎祈神色黯然,颓然一笑,举起手,盯着手中鲜红的血,幽幽说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是你说要与我回祈灵山,让我先走一步在这里等你,为什么要解开血符,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你我之事,如果你真的想杀我,根本不用这么麻烦,为什么……”

“你去找姝夙姑娘了?”鬼牙月惊问。

然而郎祈根本没有听她在讲什么,依旧望着头顶喃喃自语:“当初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在这荒山野岭多好,也不必让我以为得到老天眷顾,在这个被称为万妖之狱的地方遇见了你,呵呵……可笑,我是妖啊,在你眼中我终究只是一个低贱的妖奴啊……”

“给你这个。”鬼牙月见她说什么也不听,索性将之前捡到的手绢递给他,说:“这是一个女子说是受什么小姐之托给你带来,我听说那位小姐好像还怀了你的孩子,将被烧死……”

郎祈听闻,顿时眼前一亮,一把扯过手绢,铺展开来。

“……愿只一字不堪负,风雨同舟终成故。

昔为命数几番误,劳燕分飞两相疏。

感念君伴十载度,朝朝欢愉思暮暮。

同生同死痴人赋,如今曲尽凰栖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