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 第百十七折千里秋毫,洿池罟现

自耿照与邵鹹尊动手以来,媚儿便神思不属,却非担心小和尚打不赢,一颗

心周周折折,惦记的仍是手绢。场边观战的那个小丫头……就是皮肤白白嫩嫩、

模样水灵水灵,奶大屁股圆的那个,小小年纪,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老瞅着小和

尚,一看就不是善类!

媚儿瞥见她手里攒了条绢儿,怕要绞出汁来,立刻留上了心。

这年头,随身带绢的都没什么好心思!尤其小和尚身边出没的特别危险.?敢

情这帮贱人彼此间是有联系的,手绢就是信物,犹如集恶道在外的切口,以兹识

别,谁带了谁是烂桃花!

这丫头的屁股又肥又圆,被裙裳一裹,腿很的软腻与股瓣的浑圆,自深陷肉

中的褶缝处一览无遗,几能想见那两瓣腴肉是如何的轻、软、细、绵,又不失少

女的结实与弹性。

小和尚最爱这调调了。

每回从后边来,他……总是刨刮得特别深、特别狠,那弯翘的丑东西烫得像

烙铁似的,明明已硬如铁铸一般,却总能随着他粗暴的进出变得更硬、更烫,弄

得她情不自禁地哭叫起来!媚儿轻哼一声,本该是挺着恼的,飘出鼻端的气音却

娇腻得令她心尖一吊,腿心里险些汩出稀浆来;回过神时,温热的液感瞬间充满

了花径,分明不是尿水,却有着尿意般的酸麻迫人,夹着丝丝爽利,仿佛将涌出

紧黏的蜜缝.

众目睽睽下,总不好伸手去捂,她红着脸悄悄挪动大腿,岂料两团新炊包子

似的滑腻腿根一廝磨,嫩蛤如遭湿棉蘸儒,若即若离的熨贴感益发爽人。媚儿

“呜”的一声揪紧扶手,总算捱过身下一阵酥颤。

“殿下!”随侍一旁的老臣工察觉有异,赶紧掩口凑近。“莫不是身子不适?”

“没……没事!”媚儿咬牙切齿,连反手甩他一耳光都不敢,唯恐腿股一用

力,下边怕要狠狠喷出一注。她自得阳丹之益,周身脱胎换骨,不惟内力精纯,

连肌力也大有长进,自渎时每至**,总是喷出大把大把的**蜜,既喷得多又劲

急,足能溅湿半床锦被。若眼下春江一泄,凶猛的液柱迸出蜜缝,悉数撞上早已

泥泞不堪的骑马汗巾,光“唧——”的水压都能惊动四座,不免要糟。

(都是……都是那个丫头不好!)生得这般屁股,肯定心怀鬼胎!媚儿再无

疑义,当下便把邵咸尊的女儿也打成了手绢党,新仇旧恨一并涌上。只可惜手边

没有弓箭,要不一傢伙射死了她,省得成天瞎搅和!

谁知弓箭说来就来。

“飕!”一声,媚儿相机感应,便要起身,忽觉不对:“……不是射我!”

下半身肌肉一搐,膣里的嫩肌随之夹紧,温润的液感似欲涌出。她“嘤”的一声,

蛇腰微拧,翘臀并腿,生生忍住泄意,白羽旋即贯穿座旁臣子的右臂。老臣工惨

呼未息,被劲急的箭势一拖,连人带椅后仰,倒地时已不省人事。

孤竹国金甲卫蜂拥而上,以身子将公主层层遮护.?媚儿满脑子绮念烟消雾散,

又惊又恼,正没个出气的地方,两手一分排众而出,怒叫道:“慕容柔!你这是

什么意思?”将军身畔的疤面弓手扬声应答:“奉我家将军号令,请在场诸位将

双手平放膝上,莫掩口鼻。何人不从,便是煽动流民暴乱的主谋!”旗号一扬,

台顶箭镞铄亮,齐齐下压,竟各自照准了对面高台里的权贵显达.

众人方知他非是说笑,台底被射成刺蜻的流民之屍横陈,黄沙上血渍犹润,

谁敢挑战镇东将军的军威?无不乖乖依言。

那中箭的孤竹国臣子名唤嘉三臣,官拜詹事府司直,专为东宫皇储服务,辅

佐过王室三代。嘉三臣非是南陵土人,却是道道地地的央土王化之民,先祖自白

玉京举家南迁经商,因通晓两地方言,又握有资源人脉,由通译、贡使,而致跻

身朝堂,再与当地的土豪联姻,落地生根,传至嘉三臣时已是第五代,代代都在

孤竹国做官。

像他这样的“北官相公”,在南陵各国有一定的数量,手里握着银钱,立身

庙堂之上,多半政通人和,彼此便无骨肉之亲,叙起祖上渊源,难免故土依依,

关起门来有商有量,实为捭阖纵横不可或缺的角色。

嘉三臣虽是央土血裔,平生未履白马王朝地界,南陵土话说得比央土官话好,

要不是他屡屡上书请求同行,媚儿才不想带这个啰哩啰唆的老头来。嘉三臣要能

煽动流民,那还真是奇了!

媚儿性子是急,可并不蠢,转念知是嘉三臣附耳时以袖掩口,居然便吃上一

箭,益发恼火,狠笑道:“好啊,你说他是主谋便是主谋?栽赃嫁祸,连藉口都

不用了,忒也容易!我偏要遮掩嘴巴,带种便来射我!”左右惊呼:“殿下不可!”

金甲卫挺身遮挡,若非碍于公主尊贵、不得无礼,恨不得将她扑倒在地。

媚儿烦不胜烦,双手连拨,怒斥道:“闪开……通通闪开!”

对面慕容柔神色淡漠,似乎连开口的兴致也无,身畔疤面弓手拈箭开弓,大

声回应:“双手置膝,不许乱动!如有违者,利箭伺候!”声音高亮,传遍广场

的每个角落,与苍白稚气的面孔绝不相称,却无暴怒之感,其中透着的冷静增加

了说服力,表示将军此举不涉私人情感,自也没什么情面可讲.?何人犯讳,便是

巡检营的箭靶。

可惜伏象公主勇冠三军,在南陵就没怕过谁.?媚儿双掌运化,媲美男儿的刚

力中暗藏着一缕挪移腾转的柔劲,触体而发,宛若棉里藏针,可怜那些勇猛忠诚、

忝不畏死的金甲卫士被摔得东倒西歪,倒地时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眼看对面看台上转趋混乱,为免有心人浑水摸鱼,罗烨只剩一个顾虑.

“不用多想。”慕容柔没转头,仿佛发顶生了双眼睛,笑意寥落。“既然做

出判断,便须贯彻到底,该怎么便怎么.?”身畔沈素云樱唇微歙,似乎还想说什

么,却被符赤锦握住了手,轻轻拉入胸怀中。

“属下明白。”

罗烨再无迟疑,张弓如满月,箭尖对准了沖出金甲人墙的红发女郎。

“且慢!”央土僧团中一人长身而起,双手微举,僧衣大袖滑落肘间,露出

一双修长秀气、线条姣好的臂儿来。此举无疑响应了镇东将军,以示无“煽动流

民”

的嫌疑。

媚儿不由发怔。要说在场有哪个铁了心同慕容柔对着干的,约莫只有这廝了。

他不帮腔便罢,来添什么乱?

伏象公主一罢手,台上的骚乱登时止息。慕容柔微举右掌,罗烨会过意来,

放下弓箭,却听将军低声道:“他若做出什么可疑之举,照射不误.?明白么?”

罗烨没有回答,但慕容柔知道命令已然准确传递,轻咳两下,逆着场中的嘶嚎呼

喊,尽力提高语声:“佛子……有何见教?”

鬼先生非常痛恨挫败。自晓事以来,他就明白自己的才具高人一等,见景则

悟、过目不忘,百丈律院的师叔师兄一个比一个庸碌无能,在他眼里宛若蝼蚁;

忍着训笑不形於外,无疑是比诵经更难捱的苦差。

上智而下愚。

这世上,只有狐才有资格站上巅峰,成为主宰!

“非我族类,唯有贱仇。”传授他天狐刀的那人曾如是说,带着一抹阴狠淒

难的微抿,口吻与笑意同样淡细,难辨所以。就是这样的捉摸不透,令人泥足深

陷,不可自拔,明知将坠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亦难停步。

狐不仅聪明美丽,而且还极其危险.

如此优雅出众的族群,与丑恶的“失败”绝不匹配!场面话可以说得很漂亮,

但鬼先生深知成功之道无它,“操之在我”四字而已。谁能掌握最多的情报与资

源,如拉线傀儡般精准控制发展,便能最大幅度地确保成功。

而这些,都是必须付出代价的。所以他从不抱怨,尽心筹画、耐心等候,奔

波劳碌,细密地埋设、控制每条导向“成功”的线,最终才能以优雅的姿态迎接

收成的一刻。

只有聪明人才知道,成功决计非是偶然。

当鬼先生看见流血流汗的辛苦成果毁於一旦,几乎想杀几个人泄愤。他煽动

流民围山,有人便把这些饥寒交迫的老百姓化为“暴民”;他安排了层层手段逼

迫慕容柔就范,横里便杀出个耿典卫来……

这是窝里反。被拿来对付“姑射”的,全是“姑射”的手段。

那些舍生忘死的疯狂暴民被下了药,连李寒阳都看出来了。然而李寒阳并不

知道,这样的效果是由数种秘药混合施作而得:有让人丧失心神的“失魂引”,

在深眠中接受暗示、醒来却全然不觉的“阴阳交”,激发肉体潜能的“击鼓其镗”

……

还有几种“古木鸢”并没有告诉他。他相信与控制刀屍的秘密有关.

敌人不但近在咫尺,而且显然已经盯上他们很久、很久了。

鬼先生观察着对面高台上“古木鸢”的神情变化,将他的错愕、震惊、愤怒

和隐忍全都看在眼里,心知这台荒腔走板的烂戏绝非出自“姑射”首脑的授意。

古木鸢未使用号刀令,自己也没有……如此说来,现场肯定有第三把了。

鬼先生自认瞭解古木鸢.

他若给了什么人第三把号刀令,就有十足的把握不被拿来对付自己,只能认

为试图破坏这场佈局的神秘一方,最初并不在古木鸢的预期之内。在这个节骨眼

上,慕容柔的处置堪称“神来一笔”,这种“被想害死的人救了一命”的感觉令

鬼先生哭笑不得,但有件事比尊严更重要。

除非慕容柔知晓号刀令的秘密,否则如何下得“双手置膝”的命令?

他轻咳两声,举在耳畔的双手并未放下,朗声道:“贫僧有一事不明,欲向

将军请教。”对面慕容柔点点头,并未出声应答,苍白的面颊上涨起两团不自然

的酡红,看来适才短短喊得几句已令他的身子吃不消。

佛子环视四周,笑意依旧从容温煦,只是衬着台下的混乱场面,难免有些不

伦不类。年轻的僧人似乎不以为意,朗声道:“在向将军讨教之前,我有句话,

请在座诸位一听。正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等既非煽动流民的元凶,

莫说双手置膝,便是将军要搜身检查,也无有不可。举手之劳,若能稍减将军之

杀戮,何乐而不为?“听得佛子开口,央土僧团间顿时一片附和,众人都学他把

手举起,场面十分滑稽。

媚儿蹙眉忖道:“这帮秃驴怎么回事?莫不是吃了人妖和尚的唾沫,马屁拍

得震天价响。”拂袖落座,唤人将嘉三臣抬下去施救,斜乜着一双明媚冷眸,待

看琉璃佛子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佛子对她合什一揖,权作回礼,转头对慕容柔喊道:“将军适才下令军士残

杀百姓,犹自不足,现下却要向南国使节、朝廷官员及地方仕绅出手了。敢问将

军,煽动流民的元凶与举袖掩口,二者之间究竟有何关连?”

慕容柔低声说了几句,罗烨站直身子,朗声回答:“流民只求一餐饱饭,岂

有冒犯凤驾、胁杀官员的胆子?定是受人煽动,才犯下这等不赦之罪。我家将军

说了,在场形迹可疑之人,通通脱不了干系!”

此话一出,连左侧高台这厢的权贵们都坐不住了,独孤天威“噗哧”一声,

转头笑道:“听慕容大将军的意思,连不赦之罪的理由都是‘莫须有’了?果然

好威风,好煞气啊!”慕容柔淡淡回答:“城主言重了。场子这么乱,唯恐惊扰

凤驾,手段就算雷厉些,也是迫不得已。”

独孤天威打了个哆嗦,双手捏着耳垂,笑道:“喏将军你看仔细啦,本座的

手规矩得很哪,一点都不可疑,千万别来射我。”慕容柔笑了笑不还口,低声对

罗烨吩咐几句。

“佛子还有什么见教?”罗烨抱拳一拱,大声问道。

“没有了。望将军手下留情,少造杀孽,流民亦是百姓,亦是圣上的子民。”

“阿弥陀佛!佛子心怀,可比生佛菩萨!”

“愿慕容将军听进善劝,莫负佛子慈悲。”

琉璃佛子合什顶礼,在央土僧团的一片歌功颂德之中重新落座,却没半点听

入耳中。慕容柔肯定知道流民被动了手脚,知道驱使流民发狂之物是以口吹奏,

才会下达这样的指示;但并非从一开始就知道,否则他不会坐视场面闹到这步田

地。

(那么……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搜索着脑海里的记忆片段,试图还原

下达命令的前一刻。打从懂事以来,他的记忆力就非常惊人;经那人训练之后,

更是突飞猛进,只要是扫过一眼的东西,无论精粗、大小、多寡,都能贮存在脑

海中,宛若图画一般,随时想看,只要拿出来就行了,多久都不怕忘记。

“这玩意儿有个好听的名目,叫‘思见身中’。”那人笑道:“用来练武自

然是事半功倍,但只拿来练武也未免太可惜了些。你的心比别人多一窍,修习这

法门也比别人利索;练熟了,小至鸡鸣狗盗,大到窃国称王,都能派上用场。”

他不仅记得牢,还有一心多用的本领.?除了场中央的两场打斗,他更分神留

意古木鸢、凤台下挥剑督战的任逐流等,自不会漏了最重要的镇东将军。在巡检

营的利箭转向高台之前,慕容柔身边的弓手曾弯下腰来,低声向他说了几句。

是他!

叫什么名字呢?是了,慕容柔管他叫“罗烨”。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他对慕容柔说了什么?

只瞄一眼所得的印象,鬼先生无法获取更进一步的讯息。他低垂眼睑,犹如

入定一般,将心识投入虚空中;在那里,记忆的画面就像一帧帧精细的图像,被

分门别类地收在一格一格的木柜里,只需要找出来流览就行了。那是连自己都不

知曾看过、曾听过的境域,被保留在心识的最深处,醒时无从知觉.

鬼先生将记忆片段撷取出来,反复观视,画面中只见罗烨附耳对慕容柔说了

几句话,但两侧高台相距甚远,鬼先生不可能听见他们刻意压低的声音。感官不

曾接收到的,记忆中不能无端变造,他只能紧盯着罗烨的嘴唇,试图读出言语的

内容。

读唇和腹语,都是“那人”训练他的重点.?鬼先生的童年,可说是在刻苦锻

炼这些杂伎之中度过,耗费的心神丝毫不逊于练武。“别人一辈子能精通一两样

技艺就不错了,但你不同。”那人轻点他的额角,指尖的触感凉滑,带着沁人的

异香。“你是天狐,聪明绝顶,凡人诸艺,一学即精。从今天开始,你要拜百师、

习百艺,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得他们的真传,才能成为人上之人。”

那人说得半点也没错.?加入“姑射”之后,他所涉猎的百艺对组织计画的贡

献,甚至大过了出类拔萃的武功,由此成为古木鸢的左右手,甚至一肩挑起三乘

论法大会的设计佈置。

这本该是场从容华丽的胜利,为他的过人才具妆点增色,进一步赢得古木鸢

的信任,授以制造号刀令、乃至刀屍的重大秘密……如今这一切已成为泡影。愤

怒几乎使他从虚空中抽离,老於冥思观想的学问僧赶紧收摄心神,一个字、一个

字判读着疤面少年的嘴唇歙动。

“流……流民……典卫,俱……受……操……弄……”

研判唇语不是件容易的事,但罗烨向慕容柔报告的内容主要是四句韵文,不

过十六字而已,其余皆是解释这十六个字的口语罢了,读起来格外得心应手。鬼

先生越读越是心惊:“‘流民典卫,俱受操弄;慎防颱里,无声笛颂。’这是…

…这指的确实是号刀令!”

提点慕容柔的人,不可能与驱使流民暴动者一路。这么说来,此刻场中除了

“姑射”、以号刀令破坏姑射计画的一方,还有同样知道号刀令存在的第三路人

马!

一直以来蹑行於人所不知的黑暗中、总是以假面示人的阴谋家,初次涌起一

丝惶惑不安,仿佛突然被揪到阳光下,**裸的毫无遮掩,原本算计的一切原来

都在他人的算计之中,再不复黑衣暗行的隐蔽与安全。

横疏影望着手绢上十六枚娟秀的蝇头小楷,仿佛字上附着什么奇异的法力。

她不过是照着蚕娘的吩咐走出向日金乌帐,将写了字的那面拎在胸前,就这么走

到簷下而已,外头一下子风云变换,镇东将军的利箭倏忽掉了个头,对准两侧高

台上的达官显要。

由慕容柔所在的五层高台向下望,应该瞧不见自己的面孔,凤台飞角所形成

的簷荫恰恰投在横疏影的面上,提供了最妥适的掩护.?区区十六字,究竟是如何

取信於一向多疑自负的镇东将军?

抬眸眺去,连横疏影自己,都快看不清将军的五官轮廓了,料想同样不谙武

艺的慕容柔亦若是。慕容的读心异术人尽皆知,可没听说过他生了一双鹰隼般的

千里眼……这么说来,定然是他座畔的那名疤面弓手。蚕娘前辈的留书,是专写

给那个少年武官看的!

横疏影熟知东海各门各派的掌故,执敬司人手一卷的《东海名人录》,还是

她宵旰焦劳之余,利用零碎时间编纂而成,近三十年来东海武林的沿革变迁等,

书中都做了扼要说明。那少年武弁罗烨的眼力非比寻常,她心念一动,登时想起

一门奇功来,转头道:“我明白了!那少年练有翼爪无敌门的‘千里秋毫爪’,

方能在这么远的距离,看清绢上之字。适才他箭射流民,技艺了得,前辈定是从

中看出了端倪,才有如许设计。”

蚕娘笑道:“跟聪明人在一起,就是这么舒畅,做什么、说什么,都不用多

费气力。”横疏影听她直承不讳,旋又生出更大的疑问:“翼爪无敌门已然没落,

昔年盘据东海道西半部的偌大势力,多半为赤炼堂所吞并。如今执掌门户的易门

主得青锋照邵家主出面斡旋,勉强保住一榻之地……这少年若是他的亲传,岂能

在慕容柔手下当差?”

娇小如瓷胎人偶的银发丽人抿嘴微笑,眸里掠过一抹促狭似的黠光。

“易驯愁的外号叫什么?”

“丹棘崔嵬。”横疏影一怔,本能回答。“据说是取自‘苍鹰搏攫,丹棘崔

鬼’的诗情画意,因此易掌门又有‘苍鹰’之称.?”

蚕娘冷笑。

“如此风雅的浑名,定是饱读诗书的邵家主所赐了,易驯愁那个没出息的窝

囊小子有没感激涕零地收下?你若问易门主会不会使‘千里秋毫爪’,那是逼他

找个地洞钻进去啦。唉,白鹰、黑鹰俱逝,翼爪无敌门岂堪‘无敌’二字?如之

奈何!”

横疏影饱读诗书,自知“苍鹰搏攫,丹棘崔嵬”之后,接的是“豪圣凋枯,

王风伤哀”二句,对比翼爪无敌门今昔变化,的确讽刺得紧.?转念又想:“这罗

姓少年的武功如非得自易驯愁,那也只能是……是了,以蚕娘前辈阅历之广,昔

日与白鹰有旧,也非奇事。”蓦地簷外风动,手绢翻扬,赫然发现在滚边内另有

一行更小的字,相连如墨线一般,适才竟未发现.

还待看清,字迹却像被风吹散了似的,渲成灰乌一片,显是蚕娘落笔之际以

内功动了什么手脚,令墨字凝於绢上;待附於其上的内息散去,糸缝间的墨汁晕

开,徒留乌渍,连先头十六字亦不复辨认.

“这手‘隔物留劲’的功夫,将来有机会我再教你。”蚕娘对她眨眨眼睛,

就着软榻踮起脚尖,拨开帐前的藕纱远眺,喃喃道:“都放下手了……口鼻不能

凑近号刀令,我看你拿什么吹!丫头,外头那些个暴民都平静下来了罢?你的心

肝宝贝耿小子呢?”

横疏影眺望片刻,回过一张苍白雪靥.

“……一样。”她强抑着发颤的语声,却不禁遍体生寒,双臂环抱着绵软硕

大的酥胸,咬牙轻道:“还是一样,前辈。他们……他们还是一样。”身畔一凉,

飘散的柔软银丝拂过鼻尖颊畔,蚕娘攀着栏杆踮起脚尖,玉雪般晶莹可爱的裸足

踏在乌檀地板上,极度的白与极度的黑分外眩人。

蚕娘明眸一扫,小脸越看越沉。果然耿照也好、流民也罢,通通依然故我,

疯狂的眼神与姿态全无恢复意识的徵兆。

巡检营奉慕容柔号令,将箭镞转向两侧高台,凤台前的拉锯顿时失去最有力

的翼护.?部分流民杀红了眼,舍生忘死地攀爬着雕栏,金吾卫士斩到刀上裹了层

厚重的浆腻,腕臂酸软,依旧无法阻止发狂的暴徒。

要不多时,底阶便即失守,卫士们退进内堂,苦苦抵挡蜂拥而入的暴民,不

让越过高槛,打仗与比武不同,没有“点到为止”一说,而这批暴民却比战场上

的敌人更加难缠,就算砍伤手脚,也无法阻止他们继续前进,不断有金吾卫士被

自己刚刚放倒的彻人揪住革带、掀翻在地,在敌人淌出的鲜血之上滑跤,然后又

添入自己的……

受伤的金吾卫很快失去战力,但流民除非死透,竟不能稍阻他们攀抓撕咬。

说是活人,更像是一群活生生的行屍。

“***!这是什么妖怪……我靠!把他们的头砍下来!”任逐流的怒吼不

住自楼梯口传来,伴随着越来越浓的血腥味,战况紧急不言可喻。横疏影面色煞

白,仿佛又回到了儿时曾见过的修罗场,记忆如有千钧之重,紧紧缠着她不肯放

手。

腿软的少妇试图攀住雕栏,可惜徒劳无功。她软绵绵地倚着栏杆画壁,鼓胀

胀的胸脯压在壁上,酥软的乳肉就像醒饱的麵团般被压挤变形,大把大把地溢至

胸侧,挤出一抹浑圆的乳廓来。

(不好!)蚕娘偷听过她与耿照的闺房密话,蓦地想起她有这块心病,偏在

这个节骨眼犯上了,伸出小手在她背心按抚几下,淳厚的内息透入横疏影体内,

美艳的少妇“嘤”

的一声回过神,眼神却非预期的惶惑惊恐,反透出一丝凝然。

“只有……只有一个地方还未查过.?”横疏影低声道。蚕娘心思如电,几乎

在她出口的瞬间便想到同一处。

凤台!

操纵着那把该死的号刀令的阴谋家,就在这座楼子里!

她早该想到的。安置在向日金乌帐里的那些动物,何以反应如此激烈,接二

连三七孔流血,甚至瞠目暴毙?因为无声之音的来源便在左近,禽鸟爬兽被两把

号刀令夹在中间,自是无幸。

(人到底在哪里?)二楼和四楼都有可能。考虑到任逐流为抵禦暴民,将金

吾卫全部署到一、二楼去了,蚕娘再不犹豫,匆匆扔下一句“别乱跑!在这儿等

我”便即起身,银瀑般的长发一晃,人已掠上了凤台第四层!

i?第四层楼坐满了皇后娘娘钦点的贵客,多是亲王内眷,服侍娘娘的宦官女

史等,一早亦被任宜紫赶到此间,未有召唤不得擅登。原本该有些疏散到三楼去,

司设监的孙太监为独佔功劳,刻意藏起金乌帐,不让接近三楼,无处可去的小太

监、小宫女才闹哄哄地挤在一层楼里.

蚕娘施展绝顶身法,倏忽自楼梯口冒出,她身形娇小,比七八岁的女童还要

矮得多,**玉圭似的莹白小脚踏上楼板,但见满眼是人,视线却无法穿透人墙,

把心一横:“也罢,通通放倒!”答答答踩着楹柱纵身,信手指点,众人眼前银

华一颤,影动地摇,连声音都不及发出,扑通扑通倒成一片。百余人不出片刻,

已有半数失去知觉,弄不清何物倏忽而至,依稀见一抹毛茸茸、银灿灿的流影飞

窜,事后回想起来,都斩钉截铁说是狐仙。

蚕娘动作虽快,心中却急:阴谋家若匿于人墙后,便这短短片刻,已足够湮

灭证据,甚至毁掉号刀令。只恨世上并无转眼令百余人灰飞烟灭的武功,纵使修

为绝顶,人力毕竟有穷.

银发丽人心念一动,身形顿止,小巧的手掌往乌檀地板一拍:“着!”推搪

着逃跑的宫女贵妇身子一歪,似被看不见的巨浪抛起,落下时无一能稳住身形,

“哎唷”声此起彼落。

视界倏空,赫见角落一名穿着官服官靴的男子双手乱抓,抓住谁便往身前一

推,权作遮护;四周女子惊叫窜逃,掀起的骚乱还在蚕娘之上。那人边抓边推边

退,眨眼退至栏边,探身大叫:

“金吾郎!有刺客……有刺客!”

〈聪明的小子!)蚕娘怒极反笑,双手虚抱如蛹,臂间空气骨碌碌地蒸腾起

来,堪比烈日曝晒,沸流中迸出一抹冰蓝流辉,映亮了那张精緻绝伦、比手掌心

略小的清丽脸庞,“天覆神功”独门诡劲已然上手。

“着!”

一声清叱,蚕娘双臂大开,虚抱成团的冰蓝气劲旋转而出,展开成一片斜长

的平面,拦腰扫过整排人墙,犹如一匹摊开的布是,所经处无不倒地,气芒蓝晕

也越来越淡,似将消散。

扔子。小及应变,眙叫“惋悻”,料想适小拊出奇、宛矜人偶般的银发女广

武功再高,气劲每穿过一人的身子,便又削减一分,接连扫倒十数人后,那片

“气布”

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打定主意挺身硬受,以免引起旁人的疑心。

谁知气芒一到身前便即卷起,将他密密裹住!被人墙耗得只剩薄薄一层的气

劲,卷作一团时仍有惊人之威,束得他气血一滞,周身冰芒窜闪.?女郎无声无息

地冒了出来,嫩芽般的纤指一戳,点得他“咕咚!”栽倒。

银发女郎一把踏上胸口,近距离照面,男子才惊觉她真是小得超乎想像,明

明是成熟驴丽的外表,却被缩小到孩童般的高度,手臂、脚掌、脸蛋……全都等

比缩小,精细得不可思议,简直像是某种精怪化成,总之绝不是人。

女郎水袖轻拂,扫过他胸腹间的各处褶袋,回眸一颦,猫儿似的抿着嘴。

“你把那玩意藏哪儿去啦,狡猾的小子?”足底忽传来一股大力,他几乎能听见

胸骨发出喀喀声响,再加点力便要爆碎开来,无法想像那只足趾内敛、酥莹香滑,

盈盈不及三寸的裸足,怎能有如此骇人的力量。

“也好。”女郎笑道:“你不晓得,我正找杀人的理由呢!”

刃冷情深当i?“不……不是……你……错……我……没……”

“硬气啊,啧啧.?”加重力道的同时,两只纤纤小手可没停过,将他从头到

脚搜了个遍,连裆间等避讳处也没放过,仿佛踩的是条鹹鱼,而非活生生的男子。

“以你的年岁,做不得主谋.?这样罢,我给你家头儿留个信,他一见你的屍首,

便知哪个指名寻他。”

冰蓝色的眼眸一眯,盈盈笑意教人打心底发寒。

(我……我命休矣!)“住手!”

背心一剑来得迅辣绝伦,任逐流於千钧一发之际赶至,实是眼前所见太过妖

异,金吾郎救人心切,不及细想,飞凤剑悍然挺出,无论剑速劲力,皆暗合“发

在意先”

之理,便教任逐流身无内伤、全力施为,也未必能有如此精彩的表现.

“偏不!”蚕娘抿嘴窃笑,裸足踏起,整个人迎着剑尖一旋,倏忽绕柱而去,

仿佛身子无形无质,只剩下曳地的银发滑溜如蛇。

任逐流这如电一剑居然落空,差点失足,急急扑至雕栏边,凤台上下哪有什

么银发衣影?连毛都不见。想起那小得出奇的异貌佳丽,不禁摇头,喃喃道:

“***,东海什么鸟地方?忒多妖魔鬼怪!”回见那身穿官服的男子还瘫在地

上,金剑随手插落,赶紧将他扶坐起来,手指一搭腕脉,一边殷问:“你没事罢,

迟大人?”

迟凤钧面色惨白,艰难地摇了摇头,一时无法开口说话。

任逐流为他度入些许真气,只觉脉象平和,不像受了内创,想来这位经略使

大人进士出身,身子骨太弱,被那银发小妖精一踏,竟喘不过气来。这些士子经

生,没个屁用!不是“相公”就是“惊十”,马吊骰子都玩不得,整一个废物!

适才那银发女郎身形虽小得离谱,可不像毛没长齐的娃娃,腰是腰、腿是腿,

半点也不含糊;奶脯屁股都是鼓胀胀的,呼之欲出,偏生就一把玲珑蛇腰,比他

任二爷的大腿还细,不知圈在掌里是个什么滋味?

忒小的人儿,牝户生得何等模样?不知长不长毛……说不定连根手指都纳不

进.

若耐着性子软磨硬泡,就着***将那话儿全插了进去,那份子紧哪!啧啧.

金吾郎想像驰骋,连吐气都有些粗浓起来。旁人不知他正想着那银发妖姬的

容貌身子,以为是对软倒的经略使大人有如此反应,不由一阵恶寒;鄙夷之余,

纷纷扭头走避。

蚕娘施展身法滑入三楼,正迎着倚栏支起的横疏影。

“前……前辈!找着了么?”

“没见号刀令,只有一名疑犯。”

藕纱轻扬,蚕娘闪入金乌帐,少时若金吾卫逐层搜查“刺客”,免教人见得。

今日已有太多无涉之人,目击桑木阴之主的庐山真面目,大违宵明岛成例。

权作留书好了!蚕娘嘴角抿起细弧,带着略嫌宽纵的释然。

“我给他主子留了话,让他们知道桑木阴回来啦。无声之韵停了么?”

其实此问多余.?从任逐流赶来搭救,便知堂外的暴民已受控制,否则便是任

逐流有心,怕也分身乏术.?果然横疏影点点头,目光重又投入场中,眉间凝愁细

细,未曾冰消。

“又怎么了?”蚕娘轻籲一口气,舒舒服服地窝在枕头堆里,一派从容闲适

的模样。

横疏影摇摇头,片刻才道:“前辈……他在解除号刀令的控制前,便不是邵

咸尊的对手,如今邵鹹尊动了杀心,耿郎他……却要如何是好?”

广场中央,一场野兽与猎人间的生死搏斗,正绕着莲台如火如荼地展开,持

续撕咬、拉扯、披血裂创着,以肉体作为盾牌武器,彼此冲撞,无论强势或弱势

的一方都绝不停手;肌骨捍格间,迸出硬木般的钝击声,可以想见衣布之下皮绽

血瘀、真气弹撞的惨烈状况,令人不忍卒听。然而交战的双方恍若不觉,依然忘

情殴击,一步也不退让。

邵鹹尊披头散发,破烂的襟上溅满褐碎,怵目斑斑,也不知是何时何人所出

;青衫长褙子的袍袖裂去一只,余下的一只只剩半幅,古铜色臂肌绷出单衣袖管,

毛孔渗出点点血珠,将白棉袖管浸成极淡极淡的桃红色。

出道以来,“文武钩天”邵鹹尊与人公开比武廿余战,从未如此狼狈.

冠帽丢失、发髻散乱的青锋照当主,再不复优雅洒脱,原本白皙如妇人的面

上青气笼罩,叱喝之间,益发衬得凤目精亮、白牙森森,仿佛变了个人,浑无半

分“天下第一善人”的模样。

耿照在这场贴身肉搏中居於下风,全凭一股狂暴之气悍然相持。

不动心掌独特的气旋磁劲,别说相触,连被掌风带到都像是去皮剐肉,一般

的剧痛难当。

耿照被殛得呲牙裂嘴,纵使肉体强韧如兽,对痛楚的忍受力毕竟有其极限,

两边浑然忘我的对击持续约莫盏茶工夫,终有一方出现缺口,少年小退半步,压

抑已久的痛觉,似在势馁的?那间被无限放大,死咬在口里的闷哼顿时变成了惨

叫。

邵咸尊双掌连出,迳推胸膛下颚,耿照忍痛挥开,手臂还来不及打直,倏又

被他缠转拉近,双肘交替,仍攻头脸要害。

少年连闪带格,堪堪挺过肘击;未及摆脱臂缠,邵鹹尊已抢上半步,左肘一

沉,右掌**,猛击耿照下颔!

耿照身子后仰,掌风扫过颊畔,热辣辣地一痛,邵鹹尊却不容他喘息半分,

磁劲一震,原本难分难解的臂缠间忽生出微妙空隙,邵鹹尊双臂暴长,一左一右,

掌底分击耿照两耳!

这“数罟入湾”乃不动心掌的绝招,四式连环,攻敌之无以喘息。前三式使

臂如绳罟,打击只是诱敌扰敌之用,重在一个“缠”字;末式却是收网成擒,双

手四指屈成虎掌,以掌心贯耳,若被击实了,不免耳膜爆裂、当场昏厥,以压胜

之势制服对手而不杀,又有“仁者之怒”的别称.

岂料耿照双臂受制,临危竟又生出蛮力,身子一屈,几乎将邵鹹尊拖下,鼓

风挟劲的空掌没能正中耳朵,而是击在头颅两侧,虽不比耳鼓、太阳穴等要害,

亦打得耿照身子一软,几乎跪倒。

然而邵鹹尊的“数罟入湾”,却不只如此而已。

他十指箕张,扣住耿照的脑袋一摁,同时屈膝上顶,正中眉心印堂!

这下拱得耿照离地仰起,口鼻中甩出一条酽天血鞭,宛若漫天旋舞的血荆棘。

邵鹹尊在膝锤撞正的瞬间松手,使顶劲一贯到底,余势所及,在颅中不住摆

**翻搅,以获取最大的破坏力。印堂乃人体最重要的经外奇穴之一,遭到如此重

击,不惟鼻刃冷情深彦腔内的血脉有爆裂之危,大量溢出的溃血也将阻塞口鼻呼

吸,於片刻间致死;更有甚者,眼球、耳鼓在重击之下一齐迸碎,对手便一时未

死,也绝无还手的余力。

这才是真正的“仁者之怒”!

无此威能,还有何脸面妄称杀着!

邵鹹尊近三十年未用此招了,得手的?那间,依旧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带着

既痛快又得意,宛若俯视蝼嬉般的激怀,仿佛又回到当年门内大比的演武场上i

(哼!寒门贱种,教你强出头!)芊芊的失声娇呼将他拉回现实。

自耿照失神,邵鹹尊一路压着他打,逐渐佔据优势,看似势均力敌,实有余

裕留心周遭,如三弟与黑衣怪客之缠斗、李寒阳搭救芊芊等,无不悉数掌握,自

知芊芊安全无虞。只是料不到耿照如此耐打,无法轻易制服,打着打着竟较了真,

此际方回过神,暗叫不好:

“一不小心出得重手,莫要打死了他!”正要去挽,蓦听一人叫道:

“手下留人!”雄浑的真力震地而来,李寒阳误以为他要赞上一击,赶紧扬

声邮化0?邵咸尊闻声迟疑,出手略慢,耿照一个空心筋斗翻落地,抱头踉跄倒退,

哪像快被打死的模样?指缝间翻出一双精光暴绽的兽眼,咬牙低咆,似是愤恨,

又像在威胁着对手,透着不肯屈服的嚣狂与狠厉。

如此强横的生命力……究竟是天赋异禀,抑或意志过人?邵鹹尊不由微怔,

恍惚间一张同样黝黑的面孔浮上心头,居然与眼前的少年叠作一处,明明两人身

形样貌全不相像,却有着似曾相识的气质,令他没来由地想起那人,怒火瞬间吞

没了理智0?谁也料不到鼎天剑主开声提醒后,竟是迎来这样的结果。

邵咸尊一个飞步,抢在耿照之前双掌连击,犹如牛筋脱绞、弹子离弦,啪啪

啪舶一阵劲响,打得耿照不住倒退,两臂挥之不及,只能抱头闪躲,依旧是拳拳

到肉,无一击落空。邵鹹尊双手如鞭,磁劲到处,猛然**开耿照肘臂,穿掌而入,

掀着他的头颅往莲台一撞,“匡!”爆出大蓬碎粉。

耿照身子反弹,着地连滚两圈,起身时已无法直立,四肢接地,甩着滴答直

落的黏稠血污,求生本能终於盖过了逞凶斗狠的野性,跌跌撞撞地逃开!

邵鹹尊一声冷笑,双手负后,施展轻功追去。

两人绕着偌大的莲台你追我跑,比乡里顽童高明不到哪儿去,如此滑稽的画

面,却是任谁也笑不出:耿照头破血流,左眼更是疲青浮肿,眼缝直成了一线难

以睁开,模样本已惨极,但他时而起身狂奔、时而手足并用的模样,像极了受惊

的野兽——这个“兽”字既非夸饰其勇猛,也不是讚歎生命力之强韧,而是明明

有着人的外表,举止却是不折不扣的兽形,那种荒谬至极的对比令人打从心底冒

出寒意,久久不能平息。

耿照手脚并用,没命似的逃窜着,偶而撞进流民堆里,抓了人便往身后推去,

欲阻一阻追兵的迫近;逼得急了,还不时扭头嚎叫,如走投无路的垂死伤兽,对

猎人做着徒劳无功的吓阻。邵鹹尊青衫狼藉,委实说不上潇洒,但背负双手踏沙

疾行,稍稍恢复宗师气派,谁都看出这场战斗不会持续太久,尘埃落定的一刻近

在眉睫。

李寒阳不惜耗损,以全身功力为邵兰生祛除阴劲,方才那一喝已是万分凶险,

没有余力插手止斗.?他所用之法,与替韩雪色解封相同,“破魂血剑”的阴损却

远在黑衣人的闭穴手法之上,阴劲多在邵兰生体内停留片刻,内息、元气便被磨

去一分,既要祛得及时,又不能过於快猛,以免伤及三爷的经脉,折损了武功。

他双掌按住邵兰生的背心,凝力提元,真气源源不绝地度将过去,视线频於

莲台周遭打转,始终无法与邵鹹尊对上,蚕眉微蹙,暗忖:

“典卫大人心神有失,与游民相若,否则不会以无辜百姓为墙阻,邵家主不

可能不知道。看来这一场,他是势在必得了。”明白此际的耿照不会开口认输,

甚至记不得认输以自保的道理,要结束战斗只有一条路。两鬓微霜的游侠之首双

目垂落,不再分神关注战斗,全力施救,以期尽早恢复自由i?忽听一声娇呼:

“耿……耿大哥!”原来芊芊关心场中激斗,不由得越走越前,见父亲与耿照绕

着莲台打转、旋即杂入回涌的流民潮中不复望见,不觉又走前些个。

蓦地人流拨开,一条黑影扑至,叉着粉颈将她摈倒在地,灼热的吐息喷得她

一阵晕眩,芊芊身子僵直,直到那人的额血滴上雪靥才如梦初醒,大眼中一霎盈

满泪水,不顾颈间狞爪,伸手轻抚他的面颊,细声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