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我怕芭蕉,特别是一丛一丛很茂密的那种。

起因其实很简单:

三四岁的时候,我住在乡下姥姥家。姥姥家的屋后,种了很大一丛芭蕉,肥厚的叶子绿得发亮。有一天傍晚,姥姥在屋边的场坝上收整晒干的粮食,折一张芭蕉叶将我放在旁边坐着。我到处张望,希望能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忽然,一阵簌簌的声音吸引了我

――我看到,不远处的芭蕉丛中,一个红衣女人正在摇曳着往外挤。

“姥姥,那个??好奇怪。”我指着芭蕉丛大声叫喊。

姥姥看看芭蕉丛,大惊失色,丢下农具,一把抱起我就朝屋内跑。

第二天,芭蕉丛就被姥姥召集舅舅三下五除二砍掉焚烧,连根儿都没剩下。

当时,我很纳闷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等我懂事之后,每每忆及此事才觉得后怕。所以,我特别讨厌芭蕉,连李清照“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的词句也讨厌。

我以为这辈子再不会看到如此诡异的场景

――但是我错了!

第一章诡异的女人

金融危机终究还是演变成了经济危机,以投资银行为首的金融机构已经千疮百孔,现在实体产业也开始节衣缩食,惶恐不安,希望能熬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所以,我失业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07年高峰时我没有狠心按揭那套看了三次的房子,其实根本就不算房子,仅仅是塑胶沙盘、户型图,还有售姐的花言巧语。同事小李极力怂恿我买下来,在我最终决定放弃的时候,他扼腕叹息,说跟我做不成邻居了。这次,公司裁员名单里第一个就是他。

“通用都快破产了。”失业的第一天,几个被遣散的兄弟聚在一起,看小李魂不守舍的样子,我安慰他,“咱们这小公司就算裁了员,也撑不了几天,早晚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你知道我每个月得向银行交多少钱?三千多!”小李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我老婆一个月挣多少,一千五!”

其他几个兄弟有安慰小李的,有庆幸买房早的,有骂公司没人性的,有骂开发商喝人血的,有骂政府不作为的,骂得兴起,义愤填膺,两件啤酒又下了肚。

散伙的时候,大家互相打气,表示一定要尽快找到新的买家,还要卖个更高的价钱才对得起这么多年的努力。

小李已经烂醉如泥,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住在哪里,送他回家的任务就落到我身上。上了出租,师傅问去哪儿――“玉林南巷”。其实小李家,我就去过一两次,依稀记得是在玉林南巷,具体是多少号一时还想不起来。我赶紧在他身上找出手机,翻他电话本,第一个名字“阿历”,就是她了,小李老婆,全名刘丽历,这个我知道。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我雷翻,刘丽历看着小家碧玉一女子,用这烂大街的铃声。

拜托,快点接电话,我祈祷。终于,铃声快结束的时候,有人接电话了:“您好,哪位啊?”

声音很轻,我来不及多想,赶紧向她汇报情况:“刘姐吗?我是李奕星的同事。他喝醉了,我正送他回家呢。我记不清你们家的地址了,好像是在玉林南巷吧。”

“恩,玉林嘉园4栋1单元1802号,您到楼下记得摁1802就行。”对方叹了口气,“他最近老是魂不守舍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样子小李没把被辞退的事情告诉她,我也不好拆穿,只得含糊几句敷衍过去。匆匆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小李口袋,忽然手指被什么扎了一下,刺痛中缩回手,中指已经破了,冒出一点血,赶紧掏出纸巾擦掉。

口袋里有什么呢?我小心翼翼摸索了一番,终于摸出一样东西――针――绣花针,针屁股上还穿着半截红丝线。靠,敢情是他老婆缝衣服的时候把针落里面了,我顺手把针丢出车窗。

好容易到了他家小区外面,付了钱,下车将他拖出来。小区物业倒真是好,看我搀着吃力,赶紧来个人跟我一起扶住他。

“谢谢。”我住惯了老式小区,从来遇到的都是心不在焉的所谓物管,碰到这般热情的反而不适应。

“应该的。“物业的小伙子笑笑,“他是这里的业主,时不时就会醉醺醺地被人送回来,我们都认识他。”

到了4栋1单元楼下,我摁了1802,没有反应――刘丽历不是在家么?我纳闷。

“应该没人吧!”物业的小伙子说,“他老婆一早就出去了,好像一直没回来。”

晕,难道她老婆刚才在外面接的电话?我赶紧上下搜寻,没有找到门禁卡,让物业给开门,非得看我证件,还好工作证没有上交,摸给他过目,他在本子上记了几笔,终于给开了。

“我先回去了。”物业的小伙子帮我把小李扶进电梯,摁了18楼,礼貌地离开了。

电梯倒是灵敏,迫不及待地合上。偌大的电梯里就我跟小李两人,他清醒了一点,基本上能靠住我站着。看着亮晃晃的电梯四壁,老觉得电梯里有股冷风上下窜动,我忍不住打个寒战。

很快,18楼到了,1802很显眼。我找出小李身上的钥匙串,挑一把看起来比较合适的插进孔,刚扭了一下

――“吱呀”门开了。

我发誓,我很用心在找工作,但跑了好多家都觉得不合适,薪水高的岗位,抢的人暴多,薪水低的吧,又觉得委屈自己。这年头,找工作跟找媳妇一样――你在挑选别人,别人也在挑选你。所幸,失业时好歹得了一笔遣散费,虽不丰厚,支撑我三五个月还是没问题。

一日,忽然接到小李电话,说他工作有着落了,准备请我吃饭,顺带感谢我上次送他回家那事儿。电话里,祝贺了他几句,挂掉,才发觉有些落寞,该换换思想了,先找个差不多的工作将就着吧,都经济危机了,哪能东挑西捡的。

坐公交车到玉林嘉园,下车刚好6点,天空逐渐有了暮色,又下起??细雨。想想这样空手也不太好意思,就到对面水果店买了几斤提子,本地产的,不贵。进了小区,到他楼下,摁铃进电梯。

电梯里就我一人,竟然没有半点停顿就到了18楼。电梯门打开,我跨出的一刹,一个身影与我擦肩进去。哇,古典美女――白底红花的旗袍,手里一把大红油纸伞――我还待仔细看看,电梯门已经合上,只依稀看到一张素白的脸,真扫兴。

1802的门半掩着,我推门进去,小李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我到了,翻身坐起:“门边有拖鞋,你自己拿。”

我刚把提子放下,他就神采奕奕地问:“你猜我到哪儿了?”我哪有心情,大哥,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还挂着呢。

见我没做声,他补充道:“叉叉科技,跟咱们公司以前还合作过一个项目来着,挺有实力的。”

叉叉科技!靠,以前你曾经不削一顾,现在在你嘴里变成了挺有实力。真应了那句老话――落草的凤凰不如鸡。

我点头称是,好吧,我承认在现在这样的大环境中还能增员,确实有他的过人之处。

“_小杨来了?”刘丽历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哦,忘记说明,他们两口子其实都比我大,不过李奕星看上去太显嫩了,水灵灵的皮肤活脱脱将他的年龄拉小了好几岁,反倒是他老婆看上去有些显老,所以我平时都叫小李、刘姐。反正都是哥们儿,也不在意怎么称呼。

“丽历的私房菜你是知道的,”小李颇有点幸福的自得,“当初跟她认识三个月就结婚,最满意的也是这点。”

“叉叉科技给你开的薪水怎样?”再好的私房菜跟我关系也不大,反正我又不能吃到。

小李略微有些沮丧:“跟以前比,少了一截。”

“不错了。”我承认我心理阴暗,如果他说薪水上涨的话,保证我会比他现在还沮丧。

他听我这样说,马上释怀:“对呀,骑驴找马,先把日子对付过去要紧。那边房子如果按期交的话,又需要一大笔装修的钱。”

正说话间,刘丽历已经端了两盘菜出来了,嘴里还嚷着:“小孩儿,快过来帮忙,瞧你,碗筷都没摆好。”

又忘记说明了,刘丽历比李奕星还大两岁,女人如果比老公年长,稍微不注意就残下去了。不过她称呼老公“小孩儿”,倒是好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