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损人不利己

“孟姜,今天这个局面,是你想要的吗?”想到这儿,我突然开口问孟姜。未等她给出答案,我已继续说道,“你真的该好好想想的,不是早还是晚的问题,而是你该忠心以待的,到底是这个君王,还是整个江山!”

她听了一怔,眼神忽地就飘向了我,从那双眼睛中,我看到的不仅仅是迷惑,更多的是沉痛,一种不得已而为之所带来的巨大的痛苦!她是什么样的人,没人比我更清楚,假如有方法能够避免这样一个惨烈的场面,她一定会那么做。当初她为转生术付出的那么多精力和心血,也许就是因为如此。

只可惜老天不成全,纵使聪慧如她,终究没能扭转这生死天规。假如我是她的话,除了面对挫败感,又要面对自己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内心一定也会倍受煎熬吧。

我不忍再去承受她这样的眼神,走到她身侧,抬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头,说道:“放心,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我来帮你不负天下不负君。”

说罢转身对那边仍在不断攻向南皖子的桑青说道:“停手吧,交给我!”

桑青听到我这样说,像是略略犹豫了一下,但见我如此笃定,终究是没有再坚持,一个灵活的后跳,与南皖子他们拉开了距离。

南皖子显然也没有要和桑青计较下去的意思,一见桑青退开也随之站定,一脸从容地看着我们。只是嬴政仍然被他护在身后的死角里,看来想要接近嬴政,不把这个男人彻底打倒是不可能的。

然而我却意不在此,身子一晃,霎那间已移动到了另一个人的面前。这个人一直站在人群里,看上去也是军队中人,只是身上的甲胄比一般的士兵似乎要更精良一些,腰间还挂着青铜腰牌,样貌长得还十分威严,明显是个军官,只是此时双目直直地望着前方,眼中无半点神采,正是个还沉沦在迷梦中的家伙。

这人刚好是很合适的人选,我闪到他面前,右手一抬,拇指和中指圈成一个圆,瞅准他眉心,“嘣”地就是一个脑瓜崩儿弹了下去!

这一记又快又狠,毫不留情,此人果然立时有了反应,“哎哟”地痛叫了一声便摸着脑门弯下了腰去。待直起身来的时候,已显得怒不可遏,嘴里咕噜地骂了一声,伸手便要拔出腰上的刀!

“大胆,皇上在此,你敢撒野?!”我却一虎脸,厉声喝道。

“啊?皇上?”他听到我这样一说,条件反射似地停顿了一下,神志也似乎随之清醒了一些,瞪着眼睛四处张望了起来。

“你中了妖术,现在被我救醒了,快去护驾!”我非常清晰且迅速地对他说道,同时伸手一指,向他指出了嬴政的方向。

他当然不知道我是谁,但是在看到嬴政的一瞬间,一种军人天生的服从还是立刻起了作用,当即大踏步地向嬴政奔去,到了近前便伏身下拜,口中呼道:“陛……陛下,臣护驾来迟,罪该万死!”

我一看,心中略感安慰。先前我也见识过了,将一个沉浸在梦境中的人强行带回现实,强烈的反差带来的打击有可能会令一个人瞬间精神错乱。这种情况下,循序渐进就变得格外重要,选择这样一个中年军官,只是因为他这样长年在严酷而规律的环境中生活的人,对意识的控制力会较常人更强。而忠君这样一个观念,几乎是渗透到他骨子里的东西,见到皇上,无疑如同最好的强心剂,为他分清梦境和现实提供了极大的助力。

至于“中了妖术”这样的说辞,虽也基本上算是事实,但也不排除有心理暗示的意思。这些人醒过来之后最常有的反应便是不断地质问“为什么会这样?”,现在我提前给了他一个确定的答案,也算是为理性的回归找一条捷径吧。

而使用弹脑崩儿这种方式,其实也是有点理论在其中的。中指及是人心经的通路,而眉心的印堂穴更是被认为直通人心的经外奇穴,我这样一弹之下也是灌注了我相当的心力,相比于以精神之力隔空作用更加直接,自然也可以一举奏效!

突然出现这样一幕,倒是令在场的人无不惊疑,纷纷停下了动作,整齐地向我望来,个个都是诧异无比的表情。

“墨晏……你这是什么意思?”沉默了半晌后,仍然是肇锡先发了一问,“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想逆转乾坤?”

“我从来没有想过逆转什么乾坤,想要逆转乾坤的人是你们吧。”我淡淡地说道。

“你现在叫醒他们还有什么用吗?他们都是一些凡人,能帮上你什么忙?最终恐怕只能妄死吧!”肇锡说道,“再说他们也不见得就会站在你这边吧……”

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刚才我叫醒的军官,此时就像一堵墙一样站在嬴政的前方,手执佩刀,充满敌意地看着每一个人。相信只要明白我与嬴政敌对的关系,他会立刻对我倒戈相向!梦境中的他可能被肇锡当作武器,清醒过来的他是嬴政的死忠,无论如何,都不会帮我,我又岂会不知道?

不然,又怎么叫损人不利己呢?

“……还是说,你最终选择站到嬴政那一边去了?”肇锡略一停顿,又不无讥讽地说。

“谁知道呢……”我口中这样说着,步子移动,已到了另三人中央,同样是抬手连弹,照此常理,将三人唤醒了。在先前的军官很配合的召唤下,这三人倒是非常顺利地就汇入了他们的阵营,再次壮大了他们一方的声势。

此举就连桑青、越璧和丛离殃都并没有看懂,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都愣在了当地。

而看上去像是受益者的嬴政,脸上却像是蒙上了一层寒霜,不知道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站在他面前的南皖子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迈步便向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我也不理会他,继续着我的工作,不断地将一个个梦境中人无情地叫醒,清一色选择的都是当初在军营之中中了招的那些军人。

直到南皖子已经走近了我身边,我几乎无须回头已经清晰地听到他的脚步声,听到他轻叹了口气,说道:“你……还真是和你师父一样执著呢!”

“我问你,为什么当初要对东离子下毒?”我突然问。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接,愣了愣之后才答道:“你还不明白吗?我是不忍心看到他执迷于此而毁了自己。”

“他自去毁了自己,与你何干?”我反问。

“我当他是朋友。”

“是朋友正该相信他能把握好这件事的度才对。不合自己的意便将对方彻底毁掉,就是你对待朋友的方式吗?”

“……看到你,我更觉得自己当初做的是对的了。”他却依然不以为然。

“呵呵,”我笑了出来,“你当初那么做,真的一点儿私心都没有吗?比如说,怕自己一辈子也赶不上他!”

南皖子没有马上回答,呼吸却变得有些浊重,脸上的笑容也是消失殆尽,半晌后道:“住手吧!我并不想为难你。”

“尽管放马过来吧。”我说了句挑衅的话,语气里却并没有挑衅的意味,只是充斥着鄙夷。

他不再多说,信步向我走来。

我当然不会给他轻易地欺近,身形随之一晃,已发动了瞬身之术。

可是……当我回头去看时,却发现南皖子与我的距离依旧。

是错觉吗?我大感意外。这通过扰动周围人的意识而进行快速移动的方式我明明已经得心应手了,怎么这次失败了吗?但再向四周的人群一看,才发现自己明明已经离开了原来的地方很大一段!

毕竟刚刚放出那样狂妄的话,我当然心有不甘,再次集中心念,片刻竟是已腾空而起,落在了那已高高在上的房梁之上。

紧接着,便觉得一只手拍到了我肩头上,一个声音说道:“就按你说的,我放马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