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猫鼠游戏 [ 返回 ] 手机

我听到这句话,顿时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际,一时之间眼前一片模糊,耳朵嗡嗡直响,心里砰砰地跳成了一团,思绪也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徒劳地在虚空中打着转。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很快我便冷静了下来,虽然未动一步,但神志已是一片清明。

丛离殃,刚才这个家伙和我扯那些有的没的,目的就是为了扰乱我的内心。当我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时,他才可命手下悄悄地脱离。至于他自己,到底是施展了什么把戏,能够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瞬间消失不见,目前不得而知,然而他认为我绝对没办法再把他们找出来,倒真的是自信过度了。

原因非常简单,要说对人内心的了解,不会有人比得过现在的这个我,墨晏。

我将眼睛慢慢合上,使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直觉,都有机会发挥出更大的威力,很快地,空气中所漂浮着的一丝淡淡香气便首先被我捕捉到;接着,这清冷的空气中,一大群人刚刚经过所留下的那种微微的温暖感,开始在肌肤间不着痕迹地掠过;不止如此,还有声音,这风声、树木的摇曳声、山间鸟儿的拍翅声之间,还夹杂着一种细小的不和谐音,那是……蹄声、人的呼吸声、衣料摩擦的声音,还有身上配饰发出的叮铛声……;更重要的,是一种强烈的感觉,犹如一团充满魔力的漩涡一般,将我朝一个未知的方向吸引而去!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非常笃定地向前疾奔而去。这一带已经是下坡,这一冲速度极快,果然跑了没多久,就见前方赫然出现了岔路,而且其中一条路上还留下了大量杂踏的脚印以及骡子的蹄印。

我毫不迟疑地选了这条路追去,没追出多远,这条行人所踩出来的小径周围开始被一些低矮的树丛所遮蔽,我顾不上在意这些,捡起一根树枝,一边拨开那些横生出来挡路的树枝一边向前跑着,可身上的长衫还是碍事,时不时会被挂住,很快就被扯出了数道裂口来。我索性把衣服的下摆卷了起来,在腰间一塞,又抓紧向前赶去。

“喂……你是傻的嘛,这种树枝横生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刚刚路过呢?拜托你动动脑子好不好啊……”耳边突然又响起了丛离殃的声音,但却空旷而遥远,四处飘散,根本确定不了是从哪边传来的。

但听到他这样说,我反而有点高兴。如果我选择了错误的方向,这家伙该只会偷笑而已,现在跑来说风凉话,正说明我的方向是没有错的!

然而这一次,我没有选择继续沉默,而是高声叫道:“前辈,你与我等素不相识,有什么话可以当面好好说嘛,为什么要如此戏耍于我?”

嘴里说着话,脚上却不停,反而加快了速度,很快便冲出了这片狭窄的树丛,再次来到一条分岔的小路上。

“后生,我这可不是戏耍你,是教育你,人生多艰,迷惑很多,选择也很多,我一个过来人,该好好指导你一下该怎么做的……”

呸!我心想,口中却再次高叫道:“前辈此言差矣,既称为选择,主动权该在我才对,但现在前辈根本没有给我什么选择,只教我直奔你那里而去,不是吗?倒是前辈现在才该学会选择,到底是一意孤行,无端端地破坏了你我的交情,还是就此收手,回头是岸吧!”

面对眼前的岔路,我仍然是毫不犹豫,就沿着其中一条继续跟了下去,这一条小路位于一道立陡的山崖边,又窄又险,时不时就会踏出落石,掉落山涧,默然无声,可知下面有多深。

“……怎么会没有选择?不是让你回去修炼一百年再来了嘛!你现在走的这条路已经大错特错,再这么走下去,掉下去自己断送了小命可就不赖我了……”丛离殃的声音说着。

“呵呵,”我笑了起来,说道,“前辈身为过来人,难道不知道有些东西比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吗?该不会您要教后辈的,是弃朋友与不顾,只管自己苟活于世吧?”

“……”丛离殃没有出声,但我却感觉到了他的无语。但很快,当我小心地行过那段险路,跳上一段相对平坦的山脊时,他再次说道,“你还没告诉我,这两个女人你到底喜欢哪个呢?”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我听到这个问题,心里仍然是咯噔一下。但随即笑道:“前辈如此好奇,不妨现在就现身,让我当面来告诉你怎么样?”

“你现在就得告诉我,也许我会发发慈悲,把你喜欢的那个留下来给你呢?”丛离殃当然不肯上当,这样说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滑下一段缓坡,钻进了另外一丛林子。

“如果我坚持要你把两人都交给我呢?”我一边奔跑一边说道。

“……那就要看你本事有多大了。”丛离殃沉默了半晌后才说,声音听上去不像刚才那样轻松,其中几个音显得略微颤抖。

“我这人是没什么本事的,但我那两个朋友可都不是普通的姑娘,别怪我不提醒您,遇到我们,您就认栽吧!”我大叫着,飞身跃起,飞足在身旁的一棵树上借了一下力,双手攀住一块凸出的岩石,轻松地腾空而起,轻巧地落到了上方的一片空地上。

而我眼前所出现的情景,与我所料相差无几。丛离殃站在最中央,他身边站着一粉一白两个身影,其中粉衣的一个正用剑横在他的颈子上。而他那些兄弟,则团团围在一边,个个严阵以待,见我突然从下方跳了上来,均面露诧异之色。倒是他们老奸巨滑的首领丛离殃,一脸蛮不在乎地笑望着我。

“让您等一百年,那得是有多失礼呢!话说这才多一会儿没见,我已觉如隔三秋了。”我笑道,向丛离殃走了过去。

离我最近的正是刚才来牵骡子的吴羹、木篱二人,见我靠近,手便向腰间探去,却听到丛离殃在旁喝道:“行了,让开吧!”

那二人让开之后,他便望着我,淡定地笑道:“没想到我居然小瞧了你,能在这山里追得上我们兄弟的,你还是头一个。”

“是吗?在我面前做出这样出神入化表演的,您也是头一个。”我说道。

“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一路为你所设的迷障一个都没能奏效,你好像是一点儿都不迟疑地就赶过来了?”丛离殃问道。

我伸出一只手,在鼻子前稍稍比划了一个扇动的动作,说道:“很简单,感觉。你的那些把戏迷惑的都是人的眼睛,但我却不是靠眼睛在追你们的。”

“你就对你的感觉那么自信嘛?就不怕万一出了错后悔莫及?”丛离殃道。

“所以啊,你又帮了我大忙。一直在旁边喋喋不休地说这说那,正好为我提供了参考,你越是用一些话来刺激我,越说明你心里慌,说明我离正确的目标越近。不好意思,你这招刚才我已经见识过了,现在是不会再上第二次当了。”我说着。

“……你,到底是什么人?”丛离殃终于收敛了一下脸上的从容,有些疑惑地问。

“河东,墨晏。”我答道。说罢心里有一种莫可名状的满足感,虽然这身份也只是我暂借的,但现在以这样的姿态展示出来,真的是每个男人都梦寐以求的啊!

“哦?墨晏?暮春君府里的那个……”丛离殃不愧是老江湖,非常快地就反应了过来。

“不错!”我点头表示肯定。

“那你到陇西去干什么?”他又问。

“这个嘛,也许我们正可以好好谈谈……”我一边走向正用剑胁迫他的桑青一边说道,“先放开他吧,我来和他说……”

话刚出口,眼前却是一花,面前的桑青人影一闪,像是伸出手臂飞快地在我前胸连点了数下,我只觉得脑中一晕,人已经瘫倒了下去。最后的清醒一刻,听到丛离殃对那个“桑青”说:“你急啥啊?我话还没问完哪!”

人在什么时候最容易说实话?答案是,得意忘形的时候。以为自己已经抢占了有利地位,对方已经对自己无可奈何,此时最容易百问百答,不再谨言慎行。

这个道理,我是非常清楚的,并且一直自认为运用得很好。只是没想到,居然有朝一日被反施己身,还是被这么一个看上去非常不起眼的大叔!

也许我的心态是有点变了。毕竟墨晏此人,即使是在我的眼中,也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他身边所围绕着的光环太多,赞誉太多,那种天之骄子的姿态,是身为平凡人的我从来没有体会到过的。

所以虽然我只是这段历史中的一个过客,却还是不由自由地将自己与他混同了起来,曾几何时我已经变了,我开始认真地扮演身边的人所认同的那个墨晏,慢慢忘记了自己是谁了。

但这种感觉是什么呢?为什么当我在这样的黑暗中自怨自艾的时候,却无法抑止地感受到一种……一种深沉的悲伤在向我袭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