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336 以血为引
酒店就在附近，唐北尧去开了车过来。
“这……”胖老板不认识什么汽车品牌，却也知道这辆车价值不菲。他忐忑着站在车旁，不敢贸然上车，“……你们真的愿意送我去医院？”
他只是个在巷子里卖早点的，哪里和有钱人打过交道？
有钱人怎么会来他这种小店吃饭？
“上车吧。”乔慕催促，“先到医院在说。”
“诶！”
毕竟是事出紧急，胖老板没再耽搁，搓了搓手掌，解下自己的工作围裙垫着，然后才上了车……
…………
车速不快。
从这里到医院，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
胖老板的脸色很难看。
乔慕从后视镜中望过去——
他的双手放在膝上，手指捏得紧紧的，眉宇之间，尽是紧张。仿佛所有的不幸都笼罩在他身上，他现在只是憋着，随时都可能崩溃……
乔慕想了想：阿良的事，还是不要告诉他比较好。
“老板？”兀自迟疑了数秒，乔慕和他搭话，“医院那边怎么了？你妻子……”她犹豫着怎么询问病情，这样才能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她自杀了，正在抢救。”
胖老板颓然接话。
他的头埋得低低的，乔慕诧异地转头过去，却看不到他的表情。胖老板在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没有那种讶然和惊慌，仿佛是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剩下的，只有无可奈何的悲哀。
“……她是多器官功能衰竭。”乔慕还未出声，胖老板已低喃着继续，“医院讲，这病治不好，只能拖延时间……家里花了不少钱，她想不开了……”
他吸了吸鼻子。
那低垂着的脑袋下，发出明显的哽咽。
乔慕同情。
可是治不好……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帮。
“医院到了。”唐北尧正好在此时踩下刹车，淡淡出声提醒。
“好！”胖老板迅速抹了把脸抬头，“谢谢你们！欢迎你们随时到我店里来，永远免费。”他真心道谢，然后又匆匆地往住院楼奔去。
乔慕看着胖老板的背影消失，有片刻的失神……
“看什么？”唐北尧在旁边淡淡询问，“他没什么异常的。”在他看来，这只是个恰逢不幸的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异样。
“觉得他人挺好。”乔慕摇摇头，缓缓地叹了口气，“他对客人很好，对家人也很好，可惜……”乔慕欲言又止，可惜他妻子得的病治不好。
算了……
走吧。
他们终究是路人。
乔慕没再继续说话，唐北尧也没继续开车。医院的门口停了好几辆救护车，一路排下来，正好堵住了停车场的出口，他们的车也没办法出去。
他们只能等着。
乔慕靠在椅背上，忍不住歪着脑袋转向唐北尧，看了他数秒后，她又情不自禁地伸手，把手覆在他正扶着方向盘的手背上……
“怎么了？”唐北尧疑惑。
乔慕摇摇头，却是贪恋地抓着他的手没有放。
她也说不清楚。
她只是突然觉得，要好好珍惜……和别人相比，他们还是幸运的。
“我在想……咦？”她歪着脑袋轻喃，说话到一半，突然注意到后座上的白色围裙。那个是胖老板的东西，他刚用来垫着坐的，因为走得急，就忘了拿。
唐北尧同样望了过去。
他蹙了蹙眉，按他的“习惯”，他都会扔掉处理的，但是……
“我送过去。”他看了眼乔慕，还是变了主意，“你在这里等我。”他越过座椅，把那条围裙拿了过来，叮嘱了一句后，率先开门下车。
“我一起去吧？”乔慕也跟了下来，她指了指那排救护车停靠的方向，“反正我们也出不去。”
“……好。”
…………
医院里很忙。
刚才的那几辆救护车，送来了不少急救病人，现在视野范围内所见的医生，都处于奔波忙碌的状态。乔慕不知道胖老板在哪里？她连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
她想胡乱地找找，碰碰运气。
“去哪？”脚下刚歪了一步，便被唐北尧拽了回去。
“我想……”乔慕指了指一楼的病区，正想解释，身体便已被唐北尧往前带。
“他在二楼。”唐北尧平静地给了答案。
乔慕讶然：“你是怎么知道的？”她这回总算有时间问出来，而且也合适问出疑惑。另外还有，刚刚在早餐店的时候，胖老板接完电话出来，唐北尧怎么就知道要“抢救缴费”的？
唐北尧被问得愣了一下。
他停顿了两秒，神色很快恢复如常，只是抬头示意了一眼，让她看向医院指示牌：“那个老板不是在车上说自杀抢救么？应该正在手术室。”
“可是……也对。”乔慕拧眉，又点了点头。
她的脑袋有点糊。
似对又似不对。
等等，她本来还想问……
“跟好了。”唐北尧却没给她把思路理清的时间，大掌直接拽过她的手腕，“看好路。”
“……哦。”
…………
二楼。
手术区外的走廊上，站着不少焦急等待的下属。这里的气氛有些凝重，每个人都是神色紧张的。乔慕很容易就听到了胖老板的声音，拨开人群，朝着声源走过去……
“……求求您医生，要多少钱你直接说，我能拿出来的，我保证给你们……”胖老板正对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恳求，声音都带着颤音。
旁边并没有人围观。
这里的每一个医生，都见惯了生离死别；这里的每个家属，都有自己的担忧紧张。所以，胖老板的反应，这里并不少见，每个人都是淡漠应对。
“现在不是钱的问题。尊夫人是割腕自杀，失血过多，我们的血库实在没有备血了……”医生很无奈。
“怎么会没有血呢？这么大的医院……”胖老板都快哭了。
“您也看到了，楼下停了好几辆救护车。早上发生一起特大车祸……很多重伤者都送医院来了，抢救用光了医院的储备血……我们已经和血液中心联系，尽快调用，尽我们最大的努力。但是这份病危通知，您还是得先签好。”医生按规定办事，苦口婆心地劝了好多话。
胖老板只能边哭边签字。
乔慕没再上前，只是隔着五米的距离，远远的看着。
她听到了医生说的事故地点，那正是她和唐北尧看到的那场事故：横陈的大卡车、很多扭曲变型的小轿车……而事故的主因，是阿良横穿马路……
这一切像是一场蝴蝶效应，又像是一个圈环，所有的悲剧都是彼此关联着的……
他们无意中走进那家早餐店，成了一切错误的开端。
乔慕有一种……
莫名内疚。
“医生，您别走啊！”胖老板签完字，终于崩溃地拖住医生的胳膊，“那没有血，我老婆就活不成了吗？抽我的！抽我的血可以吗？”
“是要看血型的。”医生抽出一张纸，指了指上面的血型字样，“要是能现在献血供血也行，不过，您和尊夫人的血型是一样的吗？”
胖老板颓然地垂下脑袋。
但也只是一秒的失落，他在下一秒陡然截了医生的那张血型单，反身直接朝走廊里的所有人跪下：“各位好心人，拜托帮帮忙吧！救救我老婆……”
这是他唯一的办法。
乔慕一惊。
走廊里的人却是无动于衷。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焦虑和等待，哪有时间和心思去帮助别人？况且刚刚听到医生说是“自杀”，想帮忙的人就更少了……
“谢谢大家了！”胖老板就差磕头恳求了。
乔慕咬了咬牙。
她看到血型单上的字母，和自己的并不符合，但是——
“我是O型血。”脑袋里这么想的时候，乔慕已上前一步，嘴里就这么说了出来，“如果实在没有的话，我的血……也能用的吧？”
“姑娘……”胖老板一愣，似讶异着她怎么会到这里来，但下一秒，他已感激得落下泪来，“你真是好人！”
“可以的。”医生点头，想要安排，还没碰到乔慕，便被唐北尧挡住。
乔慕只觉得胳膊一重，整个人便被唐北尧拽到了怀中。
然后，他低下头来：“我可以叫人以最快的速度送血过来……”
“恐怕来不及。”医生在旁边插话，“医院的调血速度是最快的，但是外面早高峰开始，我们也不能保证时间。如果这位小姐愿意的话，最好还是……”
他委婉建议。
乔慕也抬头恳求：“献个血而已，我没事的。”都这时候了，如果她转身就走，终究是会良心难安的。
唐北尧叹了口气。
他拧眉，回身看了眼血型单子，然后一言不发地脱下了外套，单手拿着衣服，另一只手去解袖扣——
“我来吧，我的血型相符。”
“那这位小姐……”医生欲言又止，其实医院很缺血，O型血也是很缺的。
所以……
“别动她。”
他的提议还没来得及说，便被唐北尧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