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的气息渐浓,风中带着花的芳香。

七夕站在院中花树下,闭着眼睛,仰首感受着风里的花香气息。半月之约已经过了九天了,不知道赫连誉和赫连靳的战况如何。不过,赫连奕自是不会告诉她什么的。她只是默默地,忐忑地等着。

身后又有脚步声传来,不是赫连奕的。她略略诧异,睁开眼,转身看向来人。

宝蓝色的宦官服,她认识,是赫连奕身边一直跟着的阿德。七夕淡淡地看着他走近,心头有一丝讶异。他似乎是来找自己的?

阿德走到七夕面前,和善地开口,开门见山:“姑娘,如果殿下并没有对你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请你也对他手下留情吧。”

“手下留情,什么意思?”七夕微怔,然后恢复平静,冷淡开口:“现在是我在他手中,手下留情这句话是不是说反了?”

“呵呵,你以为,殿下不知道你给他下了慢性毒药么?”阿德笑道。“你下的毒,虽然分量不多,而且无色无味,但是殿下自小体弱多病,久病成医,而且自己对毒药解药等都有所了解,他会觉察不到你给他下毒么?”

七夕惊愕,不自然地转开了头。心中却是万分震撼。

前些日子,她装作身体不舒服,又不想让御医看,说是陈年旧病,自己会调理,所以只让小宫女去医药房拿了一些药材过来,那些药,表面看不出什么,但是,组合起来,就不一定了。而且,为了不让赫连奕起疑,她甚至多要了些几种无关紧要的药材。

这几天,每天赫连奕都过来,她陪着他喝酒,在酒里下了自己暗暗配制的慢性毒药。赫连奕既然知道自己给他下毒,为何却不动声色?

阿德叹息一声,然后又接着道:“殿下本性并不坏。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因为命运对他一直的不公。请姑娘原谅,也不要伤害他。”

七夕沉默不语。

阿德叹息一声,转身离开了。

晚间,赫连奕依旧如常,跟她在亭中饮酒。他坐下,拿起杯子,喝了第一口时,突然放了下来,眉间带起一丝笑:“今天这酒怎么不同了?”

七夕目光微滞,顿了一下,笑道:“你知道我给你下毒,为何不说,为何不生气?”

赫连奕将酒杯放下,目光定在她脸上:“生气有何用?我生气了就想杀人,可是,现在又不好杀了你,所以,还是不生气的好。再说了,杀了你,谁陪我喝酒呀?”

七夕微怔,明明看着并不像是恶人,为什么说起杀人像是随口拈来一般。接触的这几日,她发觉他像个孩子一样,做事都只是凭着自己的喜好。

“为什么不直接用毒药毒死我?”他凝视着她迷蒙的雾眸,目光暧昧却冰冷:“你下的毒不够重,是不是舍不得我死了?”

“我不会杀人。”七夕低声道。

赫连奕起身,走到她旁边,将手放在她的肩上。见七夕眉头轻皱,却也没躲开,就笑道:“你也不用觉得有什么。你算计我的时候,我也一样在算计着你。”

七夕微怔,抬头看他笑意淡淡,也不知他的话语是真是假。

赫连奕一笑,放在她肩头的手,几指收拢,突然用力在她肩上一按。七夕只觉得顿时气血上涌,喉中一热,一口鲜血又差点涌上来。

赫连奕却在这时松了手,笑睨着她:“你也中了毒,有个人陪着我一起中毒,也蛮好的,不是吗?”

“我的毒,是你给我下的吧?”七夕蓦然醒悟自己之前吐血都是因为中毒,心头一惊,沉吟了一会儿,看向他:“只是,我想不通,你是什么时候得手的?”从神医谷出来后,一路上他们饮食都很谨慎,她怎么会中毒呢?每次饮食,赫连誉总是自己先尝试,他却没有事,为何自己却中了毒?

“没错。”赫连奕笑道。“你们这一路来,我一直都有派人跟踪,一直没有得手,所以就从你这里突破。”他顿了一下又接着道:“还记得在市集上买的镜子么?镜子上有毒,你每日接触那把镜子,药粉从你手中皮肤慢慢侵入,渐渐的,毒性就发作了。”

七夕脸色顿时一变。

那时,她脸上疤痕未去,经常拿着镜子,一手沾着药膏涂擦,肯定吸入了许多毒药。

“你若老实一点,说不定,我还会给你解药。”赫连奕手指轻抚上她刷白的脸,缓缓摩挲着,目光里带着戏谑的冰冷:“可是,你这几日的表现,实在让我太失望了,所以,你给我下毒,我也无所谓。那你的毒,也不用解了,就陪着我,一起中毒好了。”

他抚在脸上的手指指腹冰凉,冷冷的话语在耳旁随风划过,七夕浑身起了冷颤,僵在那里,半天不语。

此人果然不容小觑。心思阴狠,她不该手软的。

要对付他,还真是不容易。如此看来,她得冷静行事,考虑周全一点,再也不可轻举妄动。

如此又过了三日。

两人依旧安静地喝酒,聊些废话,七夕甚至还在这期间,练出了一点酒量,总算对酒不那么抵触了。

她安静的再次等待机会,可是,半月已过了十二天了,心中却是焦急了起来。午间,她在走出殿外,站在庭院里。突然听见一阵喧哗声。

“殿下,天上有一只好大的奇怪的鸟儿。”

“射下来!”赫连奕冷淡的声音传来。

七夕随意地抬头一看,一只黑色的,庞大的有些吓人的雕儿正低空盘旋飞行,似在搜寻着什么。

七夕心中一喜,立即认出了那只雕儿,是苍!

眼角余光瞥见长道上,已经有人拿来弓箭,准备射那雕儿,不由地急得大喊:“不要!”

而苍听到七夕的声音,立即轻啸一声,俯冲了下来。侍卫拿着弓箭瞄准,赫连奕却是眉头一皱,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心中有些疑惑,想看这只奇怪的鸟儿,到底想做什么?

苍飞到七夕身边停下,然后亲昵地蹭了蹭她。七夕高兴地抚摸着它的羽毛。

“你养的?”赫连奕走过来,寂黑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讶异。

七夕点头。

“不要给我玩什么花样。”赫连奕瞪了那只大的有些怪异的雕儿一眼,冷哼一声:“否则的话,你等着看我给你的‘惊喜’!”说罢,甩袖离去……

七夕只是抱着苍的一只翅膀,满心愉悦。总算有个熟识的了。就算是只雕儿,也比她孤军奋战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