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强恩梦魇中的环道滑车正在加速往下冲。他认为自己已骑虎难下。短短几天内,他由一个街头流浪汉摇身一变成为英雄,然后是新闻界新宠,接着是越战英雄,大家崇拜的对象,现在他更将重演全世界最大的谎言,让全美国观众永远接纳它成为事实。他到底还能支撑多久?

原先他还以为没什么不妥。抓住机会,或许还能赚几个钱,然后恢复无名氏的身份。然而他发现事情并不像他预期的那样发展,所以他就想何不干脆做些善事?何不利用我的地位和暂时的名气为世界找回一些希望?我们全都是英雄,能生存便是英雄。但是生存却很困难。如果大家能相亲相爱、互相帮助,一切就会容易多了。这不算是一个新的讯息。还在2000多年前它就被比巴强恩更伟大的人传颂过了。当时人们是曾遵循过它,但时间一久便又遗忘了。

但是现在事情已完全失去了控制。事情迅速地在发展,强恩无法预知结果。激起一阵火花或上《时代周刊》的封面是一回事,把全世界放在肩上,把人类的不幸当做自己的责任则又是另一回事。巴强恩是个人,不是神,不管新闻标题如何形容他,他也无法制造奇迹。

同时他自己的情感也正逐渐失去控制。和葛吉儿相处愈久,他的心里愈是向往她,对她的眷恋也愈深。他不敢对她提“爱”这个字,也不敢向自己承认,即使已没有别的字比爱更能准确地形容他对她的感觉。巴强恩知道自己这个英雄谎言说得愈久,自掘的坟墓也就愈深,日后的惩罚也将愈重。当地狱的大门正对着自己敞开着的时候,他又如何能妄想像吉儿这样的好女人呢?何况强恩早已决定不拉吉儿——第一个相信他的人——和他一起下地狱。

潘柏尼也处于煎熬中。某个恶作剧的魔鬼特地为柏尼的余年创造了一个只有他和另外一个人——骗子巴强恩——的沸腾世界。他走到哪里都看到巴强恩的脸,听到巴强恩的名字。每个报摊的报纸都在头版上登出他的照片。《时代周刊》以他做封面,叙述“104号班机天使”的传奇。不管是在街上或公共汽车上,似乎柏尼所遇见的每个人身上都穿着一件印有巴强恩照片的愚蠢T恤。收音机里,DJ播放着有关强恩的歌曲。柏尼很高兴自己已经把电视机卖掉了,不用再看到强恩的脸在每个频道上出现。然而这些——甚至那该死的《时代周刊》的封面——本都应该属于他——潘柏尼。真的。

潘柏尼到底还剩下什么?只有两样:判决和牢狱。明天他得到法院聆听寇法官判决他今生得在监牢里蹲多少年。他会被戴上手铐脚镣地领上法庭,被囚车载往服刑的监狱。潘柏尼这一生就这样毁了。

他在牢里时,最挂念的是乔伊。奇怪的是他愈来愈常想到他儿子。他不能在乔伊身旁看着他长大;他无法出席他的重要仪式,如初中和高中的毕业典礼;他无法再带他去动物园。等到他被释放出来,乔伊已经长大,不需要去动物园了。这些念头令他绝望。

柏尼的确想过要逃,到外地去,改名换姓重新生活。或许可以去佛罗里达。那里气候温暖,没有中西部这种要命的冬天。这里刮过湖面的冷风可以把人冻僵。是啊,当然他可以留个胡子,打打高尔夫。有谁会想到他就是潘柏尼呢?

然而他不打算逃到外地去,因为他们还是会找到他,甚至不用看他的脸。那些该死的电脑无所不知,只须探测一下他胡子下的轮廓,便可在几个星期内抓到他。你可以跑,柏尼,但是你躲不掉。然而柏尼不能逃的最大理由是欧丹娜为了他把电脑和汽车拿去抵押了,他欠她2500美元。以他通常的经验,他知道这笔债务不是随便可以赖得掉的。

柏尼心灵受创,情绪低落。他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夜影酒吧——他还能去哪里呢?奇克——宇宙间唯一不变的定数——依旧站在吧台后面擦拭着台面。他抬头看着柏尼走进来。

柏尼举起双手辩护道:“嘿,我不怪你生气。我知道上次我在这里被抓,差点砸了你的店。你可以把我赶出去。”

“我不会赶你出去的,柏尼。”奇克温和地说道。他可以闻到柏尼身上挫败的味道。这不像他;这小个头通常都是精力旺盛、手嘴闲不住的人。今天这家伙有点太安静了。奇克倒了一杯“七喜”放在柏尼面前的吧台上。

“谢谢你,奇克,我很感激。”柏尼平静地说道。他缓缓啜饮着,希望能喝得时间长些。在夜影酒吧的感觉是如此舒适,这里可能是柏尼唯一可称做家的地方。

吧台前方的电视正播出新闻快报。看来巴强恩今天稍早又在儿童医院创造了某种奇迹,一个昏迷多月的车祸伤员在巴强恩对他说话后不到一个小时便苏醒了。

“原本相信这男孩已无救的医生们现在宣称他会逐渐恢复。”

电视上出现强恩和那男孩的特写镜头。勇敢的小艾伦虽然身上仍接着维生系统,但已睁开眼睛,甚至在对着围观者微笑。

“了不起的家伙,是不是?”奇克摇头惊异地轻声赞道,“越战、坠机,现在又是奇迹了。”

柏尼点点头,对强恩的最后一项成就奇怪地不感到头痛了。柏尼对它有些……视而不见。他悲伤地沉溺于自己的思绪中。柏尼有生以来第一次把重大的事情片段拼凑起来。他必须在这所有的事情中找出一个重点,一点道理。

“奇克,”沉默了几分钟之后他终于开口,“今天如果我告诉你说我冲进一架燃烧的飞机中冒死救出一堆人来,你会怎么说?”

“你是说像强恩那样?那个英雄?”

柏尼点点头。“是啊,是像那样的事。”

奇克一脸困惑。“嗯……我说……我该怎么说,柏尼?这是个猜谜游戏吗?”

“我是说……如果我这么说……你会不会相信?”他在奇克的脸上看到了答案。“你不会相信,对不对?”

奇克把问题仔细地想了想。柏尼说对了,他不会相信。奇克必须小心地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柏尼看起来很在意这件事。“这是气质问题,柏尼,”他终于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不会这么做。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我不会。我是说巴强恩是某种典型,但我们不是那种人。你为什么要问?”

柏尼阴郁地摇摇头。“没什么。”他喃喃说道。奇克的话提醒了他一点。即使潘柏尼真的救了那些人,他也不会是英雄;而就算巴强恩没有救那些人,他还是英雄。这话说起来不合逻辑,但是对柏尼而言却有些道理。奇克说得对,这是气质问题。巴强恩有这种气质,而潘柏尼没有。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如果你认定一件事是真的,它最后就会变成真的。人们要巴强恩当他们的英雄。他们认为他是英雄,他就真的变成了英雄。此刻柏尼想做什么补救都已太晚。

“我不会为此感到沮丧的,柏尼。做人并不一定要当英雄才行。”

柏尼摇摇头。他感到沮丧,但并不是为了这个。“是这样的,奇克,我要进去了。”

“进去?”奇克复述着他的话。“你是指看守所?为了那些信用卡?老天,柏尼,你的律师——”

“不是看守所,”柏尼插嘴道,“是监牢。而且和信用卡没关系。那不算什么,我已经认罪了,明天就要判决。我涉及一桩油漆偷窃案,被巡逻警员抓到了。他将我呈报上去说我危害治安。”

“危害治安?”奇克惊讶地问道,“你?上帝,柏尼,到底有多少油漆?”

“很多,”柏尼闷闷不乐地喝着酒说道,“很多。”

重播剧的排演正在进行中。巴强恩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投资,这么大的音效摄影棚,这么多人到处跑来跑去。他平生第一次在化装椅上坐了20分钟,真的令他很不自在。

在一号摄影棚里,工作人员早已架起104号班机客舱的好莱坞式场景。真的727坠毁后,机身早已严重倾斜,电灯破碎,座椅断裂。但是这架飞机却没有倾斜,且灯火通明;它比较偏向象征性而不是据实记录。

即使如此,强恩置身于727中还是很不安。他不属于这里,潘柏尼才属于这里。他再次对那个奇怪、懒散的小个头如何能冲进烟雾弥漫的机身救出这些人感到疑惑。他一定得有很充裕的时间才办得到。他记得自己在救援完毕后不久遇见柏尼,当时那个小个子筋疲力尽,全身又脏又湿,全是污泥。

苏莉丝——那个年轻的空姐——正在对台词。她穿着撕破的西北航空制服,脸上带着擦伤和瘀青,手上和脸上涂着假血。还有其他乘客,如凯莉和她母亲苏珊、施先生,当然还有葛吉儿。他们也都被化装成生还者的模样。神奇的化装师在他们脸上和身上伪装出创伤。

然而一些非常真实的事情发生了。当他们在727的布景里重演坠机经过时,这些生还者感到一种平和宁静的愉快。真的坠机时,他们面临极大的危险,性命受到威胁,大部分人都以为自己会死掉。但在摄影棚中,危险已不存在,只有生还的信心。这故事有个快乐的结局。他们也为能和救了他们的人在一起而感到自豪。这就像开舞会一样,更别提还可以在电视上看到自己了。

“空姐苏莉丝对727客机撞上酋长桥空难事件的恐怖结果依旧记忆犹新。”排演开始,叙述者述说道。

“我吓坏了,”莉丝接下去说道,努力装出害怕的声音,“我看到紧急出口已经无法使用。我试着打开右侧的出口,但它一动也不动……”

这个故事开始重演了,只是这次截然不同。

盗窃组的戴探员把车停在第4频道前下了车。整个电视台围满了为一睹英雄风采而愿意等上数小时的崇拜者,警察也在场维持着秩序。巴强恩的豪华轿车等候在路旁,准备随时将他载离愈聚愈多的崇拜者。

戴探员若有所思地站在电视台大楼前。到目前为止,葛吉儿都成功地避开了他,而她在将潘柏尼长久关进牢房里的行动中,是最后一个重要证人。戴探员不像他的其他同事愿意就此作罢。只要让葛吉儿辨认她的信用卡,他就可以以信用卡偷窃、伪造集团之首的名义逮捕潘柏尼。

只是时间所剩不多了。潘柏尼明天就要判决,法官很可能会手下留情。当然,除非盗窃组提出新的犯罪证据。这也是戴探员今天到此的原因,要从吉儿那里取得证词。一旦他见到她,她就无法不和他谈谈话了。

探员穿过拥挤的围观者,走到写着“闲人勿进,员工专用”的门前。一名着制服的警员走上前来。

“对不起,先生。这里不对外开放。”

戴探员伸手去掏口袋里的皮夹。警员误解了他的手势,说道:“不准采访,先生,他们正在拍戏——”戴探员亮出他的警官证,金色的警徽显示出他的级别。

“好吧,真对不起,长官。”警员把门打开让探员进摄影棚。

摄影棚里除了727座舱布景是亮的之外,其余部分一片漆黑。“演员”们正念着他们的台词,而导演将他们一一安排就位。戴探员看见巴强恩手里拿着剧本,葛吉儿正在机舱尾端告诉导演撞机时她是如何被夹在座椅之间的。导演回到控制台,排演正式开始。

戴探员在摄影棚后部找了个位子坐下,看整个排演的进行。他不急。为了抓潘柏尼,他愿意等。

葛吉儿的脚被座椅夹住,无助地躺在那里,隐约地看见巴强恩在向她靠近。这次和上次是多么地不同啊!当时——对她和其他生还者而言——只有恐惧地等死,而现在却是愉悦的,一种精神上的解脱。而且对吉儿而言,它变成了爱的承诺。当时巴强恩是个陌生人,而现在他是个英雄。

“现在你弯腰将我从椅中救出来。”她引导着他。“抓着我,对,就是这样……对。”

强恩开始把吉儿的脚抽出来。他的脸色发黑,眼神呆滞。这整件事都令他困扰,特别是这出重演剧。要他假装去做他从未做过的事情,这严重违反了他的良知。他告诉自己现在是他下环道滑车的最佳时机。

“现在你帮我站起来,”吉儿抓起她的皮包指示道,“你好像……高了一点……一定是心理作用。因为我已经知道你救了我的性命——”

“吉儿!”强恩背起她叫道,“我没办法演下去了!这……这一切都是不对的!”

她误解了他的意思。“你做得很好,”她安抚地说道,“你并没有真的将我抱起来,应该比较像是撑着我。像这样……”

强恩本能地模仿着她的动作。“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看,像那样,有点……呃……性感。你可以随时‘支撑’我,强恩。”她咧嘴笑道。

他必须告诉她,她得让他告诉她事实真相!“吉儿——”

但是葛吉儿完全投入于剧情之中。“我只记得你说了什么健身运动的话,并咒骂着。”她说着大声笑了起来。

“健身运动!”

控制室的麦克风里传来导演的吼声:“我说过我们不要演戏,但是当我们正式开始时,各位,拜托不要笑可以吗?必须要严肃。这是很严肃的事。呃,还有,强恩,也许你可以把她抬高些,有点像是背着她。我知道这样或许与事实有点相违背,但是如果你记者的正直尺度可以容忍得下,吉儿,我想这样的屏幕效果会好些。好了,大伙儿注意,我们再从头排练一次,然后就正式开始。”

巴强恩摇摇头。“这不对,吉儿——”他说道,再次被吉儿误解而打断了。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背着我在屏幕上比较好看。哦,你是指当时我并没有拿着我的皮包。你说对了。”吉儿小心地把皮包放回地上视线以外的位置——和灾难当时一样的位置。

强恩背起她,吉儿的双手由后面钩住他的肩膀。他的背感觉到吉儿的曲线,他回过头去注视着她的脸。他们的目光相遇并定住了,他们的唇相距只有几英寸的距离。电流在他们之间迸出了火花。这是隐密的情感交流。在这个火花交集的时刻,他们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彼此都可以感受到对方强烈的需求和渴望。他们不再是英雄和记者的新闻关系。吉儿和强恩早已超越那界限,他们是男人和女人。

他们无法停止对彼此的凝视回到现实的排演中来,直到导演的声音将他们拉了回来。

导演下令再排一次,然后正式开始。巴强恩坐上化装椅,让化装师把一种看起来很恐怖、闻起来又恶心的东西当成土涂满他的脸。通过电视的特效,真的烟雾由烟雾机冒出来,充满整个机舱。导演做了个手势正式开拍。

在烟雾和伪装成火焰的彩色灯光之间,生还者情绪高昂。他们惊人生动的演出可以媲美职业演员。只有巴强恩稍嫌僵硬。他很紧张,但这是自然的事。他比任何人都冒了更大的危险,而回忆那些创伤就有如重新经历一回,就像越战后遗症一样。

“可以了,各位。”导演满意地喊道,“我要谢谢各位。我想今晚我们在此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一阵大笑后大家各自离去。戴探员也开始行动了。他在15码远处看到吉儿,直接朝她走去将她拉往一旁,出示他的警徽。

巴强恩看到他们俩在谈话,皱了皱眉头。警察——那人明显地是个警察——干吗找吉儿谈话?他朝他们走去,但是被一名化装师拦住去路。

“让我把你脸上的装卸干净,巴先生。”她说道。

“等一下再弄。”强恩拒绝道。但他还没来得及走开,苏珊和她女儿凯莉已腼腆地走上前来。

“巴先生……呃……强恩,凯莉想请你为小强恩签名……可以吧?”

小女孩举起一支笔和一个巴强恩娃娃。强恩从没见过这种娃娃,认为它和自己相似得很可笑。不过又能如何?他不能让一个小女孩失望。他一边看着吉儿,一边在洋娃娃胸前签了名,真希望自己能听见他们在谈什么。

“不会超过10分钟,”戴探员说道,“最多15分钟。我请你到街上喝杯咖啡聊聊。”

吉儿点点头叹口气。也好,如果她现在不给他15分钟,只怕这家伙会纠缠她一辈子。

强恩看到那警察和吉儿一起朝出口走去,心里非常焦急。他必须找她,在别人尚未告诉她之前把真相告诉她。他把娃娃交回凯莉手中,开始去追他们。他叫道:“吉儿!吉儿!”

但是他没能走到门口。一名腿上还绑着石膏的乘客——施先生——挡住了他的路,眼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我能呼吸,能见到阳光都要感谢你。上帝保佑你!我因为你而获救。我活着的每一刻都会感谢你。”他向强恩伸出手。

巴强恩握着施先生的手喃喃说了一些话。他不能把这个人丢在这里。探员和吉儿消失在出口处。强恩失望地摇摇头,绝望像片乌云般笼罩了他。压力已经大得教强恩无法承受,已经由他的胸口上涨到喉咙,就要呛死他了。

吉儿震惊地看着摊在咖啡厅桌上的各式金银信用卡。

“这些是我的!可是我以为它们早在飞机爆炸时跟着我的皮包一起烧掉了!你怎么拿到的?在哪里找到的?”

她听着戴探员讲起一个叫潘柏尼的无赖、小偷,这人还可能是一个信用卡偷窃集团的首领。

“可是这个叫什么名字的无赖说他是怎么拿到我的卡片的?”她想知道。

探员仰头大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潘柏尼?哈!你想听哪个版本的故事?这混混编的故事比新闻报纸还多,其中一种说他是‘104号班机天使’。他把你和你的皮包从飞机中救出来,但是忘记还给你了。这还是第63版的说法。第64版则是他要用它来赔偿他‘价值百元的鞋子’。那家伙是个说谎专家,已有一条持有赃物的罪等候判决。”

戴探员若有所思地看着吉儿,然后倾身神经兮兮地小声问道:“听着,我知道这很离谱,不过那个家伙……那个英雄……强恩,他是个流浪汉对不对?落魄潦倒的人?当他救你的时候,他不会偷那个皮包吧,会不会?也许是他将它卖给潘柏尼的?”

吉儿惊讶地抬眼说道:“巴强恩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和其他53个人……还偷了我的皮包?”她愤慨地说道。这警察显然不清楚强恩是个什么样的人,才会说出这种话。

“太牵强了?”戴探员说道,“我无意找巴强恩的麻烦,只要潘柏尼这个无赖受到惩罚。但是我们若无法找出他取得这些信用卡的途径,事情就很难办了。”

吉儿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她的记者本能又开始活动起来。这其中必定有些关联,她可以闻得出来。“多告诉我一些潘柏尼的事。”她对探员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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