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珠玉垂首,并不多言。

白逸轩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苦了你了。”

哪个女子不喜欢自己可以风风光光地出嫁?可如今嫁衣换了素服,喜堂换了灵堂,换了任何一个女子都无法接受。可珠玉就是珠玉,不是旁的女子,她早在白逸轩到来之前,就说服自己接受老天开的这个大玩笑。更何况,有白逸轩这句话,她就更没有什么好苦的了。

仰首,珠玉对他展开淡淡的笑颜,伸手牵住他的手,柔声道:“无论如何,嫁给你了,就不会苦了。”

“小玉……”白逸轩动情地揽她入怀,将脸埋进珠玉的脖颈之间。

珠玉知道,帝王家虽然薄情,但在这一刻,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白逸轩的悲伤。那仅仅是一个儿子对父亲的死亡的哀伤,无关君臣。珠玉也明白,如白逸轩这样的人,感情脆弱的时候极少,谁能在此刻陪在他身边,谁就更容易走进他的心。

两人静静地相拥着,小喜已经不知在何时悄然退下了。

“走吧。陪我去灵堂前再看看。”良久,白逸轩才沉声说道。

珠玉闻言,离开他的怀抱,跟随在他的身旁,一同走向灵堂。

灵堂中,白蜡明明灭灭,老中燕王的灵牌摆放在正中央的位置,暗红色的牌位昭示着一生的终结。

白逸轩将衣摆撩起,长身跪于蒲团之上,沉默垂首。珠玉也默默地跪下,做出垂首默哀的样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大臣劝白逸轩保重身体,不要再跪着了。白逸轩却置若罔闻,一动不动。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珠玉见天色渐渐暗了,也出声劝道:“王明日还要早朝,还是要保重身体,早些回去歇息吧。这里有臣妾。”此时她是以王后自居的,她对老中燕王没有感情,但毕竟是白逸轩的父亲,是她的公公,她有必要在灵前尽孝。

“那你替孤王好好尽点孝吧。”白逸轩闻言,深深地望了珠玉一眼,这才起身,叮嘱道。

“臣妾遵命。”珠玉对着他一拜。在场的几位大臣并没有对珠玉以王后身份自居表示异议,并且默许了她代

替白逸轩尽孝的做法,就等于即使没有册后大典,她也被承认了。

接着,白逸轩便在几人的陪同下迈着沉重的脚步出了灵堂,珠玉知道白逸轩的情难自制早在与她相拥结束之时,就结束了。如今坚持在灵堂跪着守灵,还是做给旁人看的成分多一些。

珠玉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妥,她也是心意至上之人。没有心意的人在灵堂里多跪几日,而真心伤痛的人,即使身不在灵堂,心也是时刻在为死者默哀的,那么守灵这个形式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白逸轩走后,四周再度安静了下来,只有法师念经超度的吟诵声。

珠玉一直从天黑跪倒了天亮,她也并不是很清醒,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直到小喜的声音传入耳中:“娘娘,快起身吧。您已经跪了一夜了,够久了。回去休息休息吧。”

“一夜了……是够久了……”经过一夜,珠玉仍然有些恍惚,却不忘在起身前对着灵位深深一拜,“小喜,本宫的腿僵了,你扶本宫起来。”

“诺!”小喜双眼一亮,急忙扶珠玉起身。她很细心地注意到,珠玉去了这灵堂一趟,把自称给改了。珠玉一向谨慎,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的王后之位得到了承认。

珠玉的双腿酸麻不止,难受得紧,也无暇理会小喜的反应:“快扶本宫回去吧。”这一瘸一拐地在宫中走,实在有些不成体统。

小喜连忙收了笑意,认真仔细地扶着珠玉从飞燕宫走。因为是夏日里,穿得单薄,珠玉的膝盖也跪得生疼,此时每走一步路,都难受得紧。不过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用这一夜的跪,换来所有人对她身份的承认,值得。

老中燕王这一死,非但没有阻碍她,反而推了她一把。只是珠玉也会觉得好笑,她自己的父亲死后,她都没有烧香祭拜,却为了一个仅仅一面之缘的老者守灵了一夜,真是天意弄人啊!

“小玉——”小喜扶着珠玉快走到飞燕宫的时候,远远望见白逸轩就等在宫殿的台阶前,见她来了,快步走下,“怎么跪成这样?”

“大概是平日里跪得太少了吧。”珠玉打趣一笑。

孤来。”白逸轩双眉一扬,支开了小喜,一弯腰就将珠玉打横抱了起来,要将珠玉抱回寝殿。

珠玉低呼一声:“叫人看了去!”

“孤抱自己的王后,有何不可?”白逸轩的反问让珠玉一噎,找不到辩驳的理由。只得任由他抱着自己一路走上高高的几十重台阶,回到寝殿。

“可以了。”见寝殿到了,珠玉连忙出声。

白逸轩却不急不缓地绕进了内室,才将珠玉放到**坐好:“让我看看你的膝盖。”

“不可……”珠玉一缩,下意识地伸手挡开他的手,小声地说了句。

见她的面上飞出红霞,白逸轩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沉声笑道:“你我已是夫妻,你若连这点事也要害羞,那待到洞房花烛可怎么是好?”

“你,你怎么……”珠玉瞪大了眼睛,真看出来白逸轩居然还有说流氓话的潜质。

“小玉,我是认真的。”白逸轩收了笑,认真地凝视着珠玉,反握住她的手,“难道对我,你也要防备的吗?你的伤痛除了我,还有谁有资格知道?”

珠玉被他这又真挚又霸道的话震住了,一时忘了反应,直到膝盖一凉,才发现白逸轩不知何时将她的衣裙撩到了膝盖处。

看着她红肿的膝盖,白逸轩皱紧了眉头,语气不佳地问道:“你当真跪了一整夜!怎么也不知起身的吗?!”

“守灵自然是一直跪着了。难道你还让我毫无诚意地坐着吗?”珠玉噗呲一笑。这偷懒的方法她也不是不知道,裙摆宽大,她悄悄改变姿势坐在蒲团上也未尝不可。只是不知为何,她当真想替白逸轩在老中燕王的灵前好好跪一跪……

“我真的很想谢谢他,谢谢他让我有机会在这个世界上遇见你。”珠玉偏头,痴痴地笑开来。

白逸轩听了她这话又气又喜,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叹息:“罢了。以后不可再如此犯傻了。我让人去取些化瘀消肿的药来,一会儿你叫小喜替你敷上。”

“那你呢?”珠玉追问。

“大丧之事,还需我主持。”白逸轩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仿佛很满意她这难得傻气的一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