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旭走后,第二天果然有巫师前来做法了一番,直做得整个上阳宫都乌烟瘴气后才离开。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起了作用,珠玉自那以后便再也没有过梦魇了。

在这只有四方天空的宫里,时间过得很慢,因为每天都是一个样,又仿佛过得很快,重复的日子一眨眼就像翻书般过去了。珠玉每隔两月都会亲自去一个藏书阁传递消息给白逸轩,白逸轩也时不时派人将字条藏在夹板下,内容多半是嘱咐她在宫中要事事小心的。白逸轩的这份心意,大约是这宫中唯一能让珠玉感觉到一丝温暖的。也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白逸轩的关切,与她的利用价值是无关的。

小佩成为佩姬之后,也始终没有起过异心,在珠玉面前更是一如既往的谦恭,成为了珠玉安cha在高旭和许颖川那里的一个暗桩,越用越顺手。通过小佩,珠玉一面不断让许颖川感觉到高旭是对许家与吴天歌有戒心的,也做了准备,让许颖川产生危机感,更积极地去拉拢势力,使政变能万无一失。另一面,也适时地提醒高旭许颖川的所作所为,让高旭也奋力积攒他所能掌控的兵力。如此一来,到时政变一起,必然两败俱伤。

高旭的皇位虽然保住了,力量却因此大大被削弱,便给了封国可趁之机,中燕国的机会就很大了。

珠玉去藏书阁的次数再正常不过,因此从未引起过怀疑,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再加上,珠玉虽然住进了所谓的冷宫,但高旭却一直没有忘记过她。上阳宫虽远,高旭隔三差五都要去看看,赏赐也从来都比其他后妃多,可以说是殊荣了。因此,珠玉人虽在冷宫,却依旧是后宫中人人敬畏的许夫人。

“娘娘,奴婢见小厨房做的酸梅汤甚是可口,记得您夏日最爱这口,便自作主张带来了碗。娘娘不会怪罪奴婢不请自来吧?”一晃眼入宫已经快第三个年头了,小佩已然养得完全如贵妇人一般,在珠玉面前却仍然不改自称。珠玉拗不过,也只得让她这么叫着。

“当然不会,难得你有这份心。”珠玉笑着让人给她端了座。这宫里的女人不是怕了她,就是不

屑于她来往,连如夫人,时间久了,也因为看出珠玉没有和她联合的意思,渐渐少来上阳宫了。唯有小佩,愿意常常来和珠玉说话。

两人又如往常一样聊着,却见缀儿慌慌忙忙地进来,像是有事禀告。

“说吧。何事慌乱?”珠玉此言一出,缀儿才意识到自己太过紧张了,便急忙调整了自己的神色后,才回答珠玉。

“回娘娘,上阳宫有两名宫女,服毒自尽了。”缀儿沉声道。

珠玉挑眉,问道:“所为何事?有救过来的吗?”

“一人已经丧命,另外一人万幸,服用得少,捡回了半条命。”缀儿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其实近来宫中,零星都会有些宫娥服毒自尽,只是没想到这次会出在上阳宫。奴婢已经盘问过那名宫娥了,她原是因为祖上的罪过没入宫中的,只能老死宫中,前几日听闻有一位公公可以将她们偷偷送出宫去,只消她们贿赂些钱财。”

“那为何要服毒?”珠玉不解。

缀儿摇摇头,解释道:“她们也不知道自己所服的是毒。是那名公公,得了钱财后,给了她们一些药,说是可以致人假死,以此方式逃出宫。却没想到,那人是个收了钱不想做事的主儿,给她们的是毒药。那些宫娥还真是死不瞑目了。”

“岂有此理?!”小佩难得横眉。她原本是奴婢出身,自是能够感同身受的。她还能等到年满二十五放出宫的那日,而那些被没入宫中的宫女却是全无盼头,本就已经很可怜了,现在竟然还有人利用她们想要出宫的心理,谋财害命!

“这种人确实不能留。”珠玉点点头,只是她虽是位分最高的夫人之一,但后宫之事,她是向来不cha手管的,便说道,“佩姬,你带着缀儿和人证去回禀了如夫人吧。让她严加处理吧。”

“诺。”小佩果断应下,便不再多停留,带着缀儿便离开了。

“娘娘,您的茶。”缀儿暂时离开,不一会儿就有宫娥代替她送入了茶水。但这名宫娥却有些奇怪,奉茶的姿势生疏,也不知要避讳主子的目光,反而直视珠

玉。

珠玉冷冷地望着她,打量了片刻,觉得她身上并无杀气以后,才问道:“你是何人?”

“奴婢是公子的人。”那人眸光一闪,随即压低声音道。

珠玉并不接话,只是面色淡淡地望着她,因为珠玉不能确定此人真是白逸轩的人,还是有人看出了端倪,派来试探自己的。

那宫娥也没打算等着珠玉开口,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交给珠玉,说道:“公子有言,离您所预言的宫变想来时日将近,您必然要寻得一法脱身,故而命奴婢送来这药。此药服下后人会处于假死状态,可报七日无恙。出殡之后,公子自然会再派人接您。药瓶不宜放在夹层来,奴婢只能冒险前来。”

珠玉依旧沉默着,只是伸手接过了那药瓶。

“话已传到,奴婢先告退了。”那宫娥说着,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屋中重新只剩下珠玉一人,盯着手里握着的药瓶沉思着。这宫女看着眼生,必然不是自己宫里的人。能说出夹层来,若不是真的对自己的行为观察入微,便真的是白逸轩的细作。可这假死之药……怎会如此之巧?这是否是老天给自己的暗示?

也许是前世在高旭处受的教训太大,虽然对白逸轩有好感,珠玉此时此刻却不敢完全相信他。因为白逸轩确实有理由,借着这机会来“卸磨杀驴”。即使她还可能有利用价值又如何?让她在未知的政变前就死于宫中,那这政变就算原本不存在,也要发生了。

想到这一层的珠玉打从心底都升起一阵寒意,死死地攥住了那药瓶。就算她再想试着相信白逸轩,她也不敢冒这个险,还是按照她的原计划来吧。

距离当年宫变的日子确实不远了,不过是从夏日到秋日的距离,白逸轩也快要成为太子了吧?她已经将前世所知的最后信息传给了他,但白逸轩却并不知道她究竟还知道多少。唯有如此,等到她逃出皇宫,来到他面前的时候,她才能有底气地让他兑现当初的诺言。只是那之后,便真的再无前世带来的助力,只能靠着自己的能力去踏出一条路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