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

光头李小枪横行霸道地推开教室的门,没好气地喊了这么一声。

正在黑板上解析习题的数学老师,因为李小枪的突然闯入,不得不暂停讲课。数学老师表现出极其反感的样子,将捏在手里的粉笔用力摔在讲桌上,脸胀得像遇到仇人的乌贼,怒视着李小枪说:“你要是不想上我的课,以后数学课就不用进这个教室了!”

光头李小枪懒的睁眼看数学老师,他径直往自己的座位走去,边走还边反唇相讥地说:“我刚才去办公室门口罚站了,我也不想这么晚才回来,可是班主任让我必须罚站结束才能进教室。”

最后他坐在位子上,理直气壮地说:“要不下次我因为迟到而罚站的时候,你去跟我们班主任说说,让我早点回教室来上您的课?”

数学老师的脸憋的更难看了,他被李小枪的话堵得面红耳赤,只好再捏起粉笔继续讲课。

他们的数学老师是个挺帅气的小伙子,人模狗样的,但仅限于从侧面观看。要是从正面看会感到非常别扭,尤其是与他对视的时候,会别扭得让人窒息,因为他是个斗鸡眼,俩眼珠子老往一块凑。平时李小枪都不怎么敢看他,生怕受其影响日后自己也成了斗鸡眼。其实成了斗鸡眼也没什么关系,关键是影响美观,姑娘嫌弃没人跟,找不上媳妇这样问题就大了。李小枪估摸着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数学老师才直到现在都孤身一人。但是数学老师旺盛,因为他有严重的狐臭,有狐臭的人的比一般人要强很多倍。所以每到盛夏时节,数学老师来给同学们上课,他口若悬河吐沫横飞,抬手在黑板上板书的时候,腋窝下的狐臭便如鱼得水地冒了出来四处蔓延,熏得同学们呼吸困难。当他板书完毕回过身来,一双炯炯有神的斗鸡眼又看得大家头晕眼花,天旋地转。这还不算完,最让同学们不能容忍的是,他还有一口娘娘腔,捏住粉笔的手成兰花指状,慢悠悠地在空中舞来舞去,飘然如宫女在跳舞。

这位常年被之火烘烤的斗鸡眼老师,为了解决自己在性方面的饥渴问题,经常以补课为由找班上的女同学面对面交流。尤其是在夏天,女孩子身上的衣服单薄如纱,根本遮挡不住已经开始发育的两座小山丘,胸前常常是呼之欲出。斗鸡眼老师就借着补课的机会,盯着那道不深不浅的沟子看个没完没了,时间久了,一双好眼也就看成了斗鸡眼。

光头李小枪坐在浑浊而昏暗的教室里,斗鸡眼老师依旧在讲台上细声细语,翩翩起舞,他的兰花指挥舞得越来越有女人味了,眼珠子越来越想挨在一起了,狐臭味也越来越有穿透力了。李小枪趴在桌上,将他光溜溜的像鸭蛋一样的脑袋埋进两只胳膊的臂弯里,想睡一大觉,睡个昏天暗地,直到放学再醒过来。他闭上眼睛努力半天却毫无睡意,便无聊至极了。李小枪重新坐起身子,双手托着腮帮子,眼睛无意间看到侧前方某个女生坐在椅子上的臀部弧线轮廓,他被这弧线的质感瞬间征服,他仿佛可以透过裤子的布料看到里面丰腴细嫩的,他开始胡思乱想想入非非了。

十八岁的李小枪开始关注身边的女人,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生理现象。他体内旺盛的青春之火熊熊燃烧,即使窗外的天气还春寒料峭,但他的心里却早已难耐寂寞躁动不安。于是在下课铃敲响前的那一刻,光头李小枪摸着他光滑的头皮,有些傻呵呵地做出人生中一个重大的决定———他要找一个纯洁善良的女孩做自己的女朋友。他是这样想的,有多少人能真正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女朋友呢?想到此处,他容光焕发,立刻从座位上弹身而起,迈着坚实有力的步伐走出教室。

初春的天气微凉,走廊里的气温要比教室低很多,但即使微寒凄凄,也无法冷却李小枪热情似火的心。他现在像是一个燃烧着的小火球,扔到哪里都是一片红光。李小枪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依靠在窗台上装酷。课间的走廊里热闹非凡,人头攒动,李小枪逡巡地扫视每一个从他面前经过的女生,无论胖的瘦的还是高的矮的,他都要认认真真地扫上几眼,生怕错过了自己的今生伴侣。李小枪用他那放着贼光的小眼色眯眯地在人来人往中捕捉女生的身影,不管她们行走地多么急促或迟缓,他都要使劲盯上一眼,就像给她们每个人都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储存在大脑里慢慢筛选。李小枪色眯眯的眼神配上油光异彩的光头,就很像一个强奸犯了。

李小枪注意到,课间的女生大多是往厕所的方向去的,她们手里紧握卫生巾,面无表情,步履匆匆。每个课间,女厕所里总是人满为患,芳香四溢,一派春光无限好。李小枪渴望的眼神伸不进去,他的思想就先进去了,他浮想联翩地想象每一个女生蹲下去和站起来的优美姿势,于是自己的下身就忍不住地有了感觉,悄悄变得坚挺有力。

女人的身体就像是一件精致的乐器,男人总想上去拨动两下,但又怕这件精美绝伦的乐器与自己的身份不相匹配而望而却步。其实心存顾虑的男人们忘记了最关键的一点:如果乐器不被拨弄出声音来的话,就失去它本身的价值了。

光头李小枪观察女生有一套特定的程序,即腰、臀、胸、脸、腿。每一个从李小枪眼前经过的女生都要被这套程序强行检验,就跟检验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产品一样,分为一二三等,然后冠以漂亮、一般、丑露三个级别的称谓。

这套程序的设计原理是这样的:

1、腰。女生的身体初长成,几乎每一款腰肢撩开衣服后都像刚刚剥去皮的新鲜荔枝晶莹剔透,纤细唯美,揽抱在手里既柔又滑很有质感。腰上汇集了女性将近一半的性感,可以这么说,拥有一款好腰就拥有了一个好身材。同时灵动的腰肢连接着上下身,处于中央地带,通常情况下位于中央的东西都很重要,所以腰也很重要,理所应当排在第一位。

2、臀。这个部位很具**力。女生的臀很紧实,上扬翘着,走起路来有弹性又具线条美,带有弧线感,总给男人一种想侵入的冲动,有时看着一个好臀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就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生活很有趣,能激发出无限的活力。

3、胸。这个部位对于女人来说非常重要,而对于发育中的女生来说才刚刚开始。一对好胸可以勾魂,可以让男人瞬间魂不守舍,尤其是那些还没开始穿胸罩只穿个吊带的女生,隐约可以看到藏在里面的凸出的内容,如果能捏一把或咬一口,肯定就飘飘欲仙了。

4、脸。女生的脸洁白无暇,阳光照射上去可以看到一层绒毛,闪烁的大眼睛,乌黑的睫毛,娇嫩乖巧的小嘴,坚翘俏皮的鼻梁,这些都是少女的典型特征。柳叶弯眉,唇齿留香,一切还都未被污染。

5、腿。腿承载着女人的气质,是使女人至高无上的支点,可以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细腻光滑且细长直,具备以上特点就可称为好腿。但女生的腿大都被宽大松垮的校服掩盖掉了,难以判断美丑,因此排在最末位。

就按照这样一条固定的标准程序,李小枪细致入微、全神贯注地审视着每一个女生的身体,在她们当中苦苦寻觅自己未来的人生伴侣。但这好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点像在做数学试卷的感觉,看得懂却不会做。

正当李小枪看得有些视觉疲劳头脑发胀的时候,魏来出现了。这个魏来就是他们小时候在水塔下玩捉迷藏时经常投机取巧的魏得志,我说过了,他们后来成了最好的朋友,他俩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都在一个学校上学,他们从最初分外眼红的敌人成了现在亲密无间的好友。魏来脸上堆满了傻笑,欢天喜地地朝光头李小枪走去。

魏来从小就聪颖伶俐,到现在他依然头脑发达才思敏捷,他现在与小时候最大的不同,就是鼻梁上架起了一副高度数的眼镜。他现在是章城肆中实验班的优等生,日后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像他这样名列前茅的学生被学校领导亲切地称为“苗子”,倍受学校爱戴,有许多好政策都是为他们量身订做的。而像李小枪那种游手好闲的问题学生,则被学校痛恨地看做毫无利用价值的“渣滓”。

章城肆中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人的,校领导把每个年级的班级分为三六九等:实验班>重点班>普通班。划分的标准就是考试成绩,而不是学生在德智体美的全面素质。也就是说,一个在生活里连鞋带都不会系的孩子,只要在考试中拿了高分,只要会做题,依然可以进入高人一等的实验班。李小枪在普通班。普通班里大部分是升学无望的渣滓,重点班里有小部分可以救活的苗子,基本上没有渣滓,而实验班里则全部是清一色的苗子。光头李小枪从来没有因为班级成分的原因而感到自卑和郁闷,恰恰相反他更觉得生活在无药可救的普通班里要幸福得多,至少不会被那些沉重的课本所埋没。

魏来风风火火地来到李小枪面前,他二话不说,拉起李小枪就往厕所里走。李小枪很纳闷,就问这是要去干什么。魏来故作神秘地回眸一笑,一脸猥琐样的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章城肆中的厕所非常有趣,白花花的墙上会用彩色粉笔歪七扭八地写着一些咒骂某位老师的恶言恶语,或者有关性幻想的抽象涂鸦,再或者把某个同学的手机号码写上去,在后面加上一句“精品鸡,便宜处理,每次五十”。这些杂乱的东西汇集在一起,便组成了独特的校园厕所文化。光头李小枪被魏来拉进一个坑池的隔间里,关上门插上插销,在骚臭憋闷的环境中,魏来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香烟递给李小枪,说:“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

李小枪喜出望外,接过来一看是盒中华,便忍不住地从嘴里冒出俩字:“好烟!”

李小枪责怪魏来不应该买这么贵的烟。魏来摇手说不是买的,是从他爸办公室里偷的,他爸是厂长,经常有人隔三差五地往他办公室里送烟。魏来说:“我偷了好几次才得手,特意留到今天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你。”

光头李小枪感动得热泪盈眶,颤抖地双手急忙拆开烟盒,从中抽出两支烟说:“咱们一块抽一支,就当吃生日蛋糕了。”

魏来习惯性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从镜片里折射出一抹微小而锐利的幽蓝色光线。他毫不犹豫地挡开了李小枪递过来的烟,他态度坚决地表明在学校里抽烟的危险性,他说下节是他们班主任的课,被闻出身上有烟味就糟糕了。李小枪有些扫兴地愣住了。魏来说中午放学后请他吃饭时再给他庆祝生日,然后便急急忙忙跑回去上课了。

魏来走出厕所前回头对李小枪说:“上课迟到也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

然后便向兔子遇到狼似的夹着尾巴逃窜了。这一刻,光头李小枪再次不知羞耻地庆幸自己做为普通班学生的无尚荣耀,他啧啧地感叹实验班学生的苦多愁长,他们上课不能迟到,做题不能出错,考试不能失败,每时每刻都活在小心谨慎和紧张兮兮之中,这样的生活要是安放在李小枪身上,简直度日如年,不如死了算了。

上课铃打响的时候,李小枪慢条斯理地点上一支香烟,默默地对自己说了句:“生日快乐。”

厕所里很臭,光头李小枪的心情略显寞落。一盒香烟,这是他十八岁生日收到的最好的也是唯一的一份礼物。他躲在厕所里,抽着中华烟瞎想:十八年前自己还只是一粒从老爸体内分泌出来的**,十八年后长大成人了,竟已远不如一粒**富有活力。

光头李小枪窝憋在厕所的隔间抽完那支为自己庆祝生日的中华牌香烟后,随手便把烟头扔进坑池。

李小枪从厕所隔间里走出来,带着一身的烟香和屎尿骚臭的混合气味离开厕所。走廊里空无一人,偶尔经过某个教室的门口,可以听到从里面传出的阅读英语的嘈杂声,叽里呱啦乱作一片。李小枪觉得这声音刺耳难听,就跟氧化后的金属被敲击出来的声音一样。

李小枪走回自己的教室,他恍恍惚惚地推开教室的门,一股浓重的狐臭味扑面而来,一个兰花指正在空中不遗余力地挥舞着,配合着一口娘娘腔在滔滔不绝的讲课。因为李小枪的蓦然出现,讲课声戛然而止,课堂突然静止了,像一口幽深的墓穴。数学老师很生气,他站在高高的讲台上,双手掐着腰,用他那双炯炯有神的斗鸡眼怒视李小枪,就好似一只饿急眼的花公鸡看到了一条肥美的大豆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