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澈接过衣服,洗完澡,屁股刚坐在马车上就一阵颓然,前几日奔波的劳累涌上来,不想睡觉也没事可做。

抵达是在后天晚上,下车之前白未晞带着宁风和宋澈他们做了个商讨,决定先到官府,稳稳民心。

林州知府连夜赶来迎接,一张文官的脸上带着焦虑,想必被这几个月来的事情折腾得劳累。

一行人安排好行李住处,把马交给人好生养着,皆洗洗一路上的劳顿,睡一晚第二日再论事。

白未晞走出房门,庭院里梧桐斜影,弦月弯弯。

夜色如水,银辉四泄,辰星寥寥孤寂。

许是夜色太过寂寥,温和如他,也染上上几分清冽。

白未晞抚上自己的脸,意识到,他今年十八岁了。

若没什么意外,那个人也应该是十七八岁。

这样年龄的女儿家……应该嫁人了。

莫娘十三能织绮,十四采桑南陌头,十五嫁为卢家妇,十六生儿字阿候。

白未晞蹲下身,以折扇作笔,在梧桐下的细沙中写出几行字符。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

欢愉在今昔,莫忘欢乐时。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死当长相思……

如果我说我从未忘记,你会不会也记起来?

抵达后第二日,大家早早地起了床,白未晞详细地向知府询问各方面的情况,在纸上寥寥记了些许,便道谢回房,派人差林冶、宋澈二人,同时还有宁风。

白未晞依旧一袭蓝炮,眼里万年不变的温和意味,青丝简单系起,带着些随意的味道。

他道:“朝廷的米粮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调了包,要顺藤摸瓜,首先要抓出这个调包的人。”

林冶换了一身白衫胜雪,施施然倚在宋澈身上:“一个人要近来搞那么大动作,会毫无察觉么?”

堂堂官府,防范看守自然不会掉以轻心,尤其是粮仓重地。带着几车米粮进来再带着几车出去,谈何容易。

所以,偷换米粮的……

“难道是内部的人?”宋澈恍然大悟。

白未晞指尖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击着,递给林冶一个眼神。

林冶会意,在白未晞敲完最后一个节奏时突然以肉眼无法观测探清的速度绕到白未晞身后,穿过镂空门面探出匕首,连宋澈都

能感觉到门后的影子一僵。

白未晞立即起身开门,用折扇抵住那人的喉咙,这时那把匕首才从那人左边锁骨之上撤去。

是张极其普通的脸,眼眸却犀利如峰,生死关头被人胁迫也无恐惧,相比之下,那张木讷的脸就显得不合理甚至可以说是诡异的了。

那人的声音嘶哑,缓缓动了动嘴唇:“阿冶。”

林冶颤抖了一下,口气强硬:“别这么叫我,爷恶心。”

林冶握着匕首,轻轻在他脸上划了一道,却不见血。

林冶撕开他易容的脸皮,撕到右脸的时候,那人忍不住道了声:“不要!”

林冶听到,加快了动作,一下将那张假的脸撕下来。

即便看了几年,也不忍震惊。

那人的左半边脸完好,应该可以算得上是英俊。左脸之上,一道巨大的疤痕自眉梢到唇角,伤口曲线光滑,应该是有人故意划上去的。

那人趁林冶一分心,用嘴衔住他的匕首,向身后的白未晞刺去,白未晞本能松手向后躲。

宋澈站在白未晞身边,林冶被那人劫持。

“流月教主。”白未晞声线低沉。

那人道:“是我,不错。”

宋澈不知如何是好,忙道:“放开他。”

流月笑了几声,脸上的疤痕更加狰狞,林冶那张脸则显得无比美艳。林冶眼中写满厌恶,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凌厉:“放开我,我有本事给你一刀,自然能再给你一刀。”

原来那伤,是林冶划的。

宋澈没想到,愿意自己满山跑也不愿意杀几个草冦的林冶,要多大的恨意才能如此作为?

白未晞悄悄握住宋澈的手,一股热流自掌心传来,缓解了宋澈紧绷的神经。

白未晞松开宋澈的手,掌心的温暖突然撤去,宋澈回过神看着白未晞。

白未晞不经意之间往前靠近些许,道:“林公子可愿跟流月教主回去?”

宋澈黑线,这不是白问吗?

匕首紧靠在脖子上,林冶无惊无惧,笑道:“白公子看我像是自愿的么?”

林冶冲宋澈眨眼,漂亮的眸子忽闪忽闪,宋澈忍不住失声轻道:“该担心的是你啊。”

宁风此刻才后知后觉的过来,手上还提着一些盒子。

机智如他,刀尖舔血多年,立即认清了局势,只恨当初

未能偷袭。

流月见又来了人,觉得自己能够逃脱的几率正在减小,迅速往四周扫了两眼。

宁风扔过来一个轻盈的物体,白未晞接过,宋澈这才看清是什么。

宋澈第一次见白未晞用剑,以前都是折扇之类的小物品充当武器,看起来如同贵公子一般不羁。白未晞执剑,浑身气息却也温和,只是气氛严肃,宋澈脸上多了几抹正色。

银色的剑身出鞘,长剑肆意,刹然间有风起云涌之势。

宋澈以为白未晞会做最后的警告之类的,但他出手极快,流月不敢伤了林冶,防御得十分费力,几下就被白未晞用剑住了脖子。

林冶机灵地逃开,脱下外袍,冲宋澈解释道:“脏了。”

宋澈扔过去一个卫生球,短暂的调笑之后,几人继续关注白未晞的动作。

白未晞对林冶说道:“这个人惊扰到了林公子,如何处理自然由林公子决定。”

林冶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目光,继而恢复了平时的那种嘻嘻哈哈玩世不恭的状态。

“我不会再跟你回去了,你死心吧。”林冶认真的望着他,又想了想,说道:“我放你回去,不过……”

“我们打个赌,如果我能帮他们治理洪水,让圣月教消失,你就永远不要再来找我。”

林冶一口气说完,顿时轻松了很多。

宋澈隐隐感觉二人之间的关系非同小可。

流月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你当真不愿意回来么?”

林冶的匕首微微刺进他的胸膛:“闭嘴!”

流月看着他,道:“三天,三天之内,若你赢了,我便此生再不惊扰你,你所到之处圣月教退让三里;若我赢了,你就跟我回去。”

林冶眉毛一挑:“三天,太短。”

“可我等不及了。”流月苦笑了一声,不知是何意味。

宋澈想,如果没有脸上那道疤,流月应该是个英俊帅气的男子。

林冶想了想,答应了。

白未晞放开了流月,顿时那人衣角翻飞,消失在院墙之外。

宋澈眉毛抖了抖,“这么大动静,官府竟然没有察觉?”

宁风抱拳,对宋澈道:“是公子的意思。”

宋澈哦了一声,既然是白未晞,她就没必要怀疑。

反倒是准备好解释的白未晞轻笑一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