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结局(一)

莫忧继续说道:“我推开门去叫他时,他不回应,我以为他睡死了,便走进内室,却见他一动不动地躺在被子里,我走过去伸手探他的鼻息,发现他已经没有呼吸了,而他的猫正依偎在他的身边,眼睛跟鬼火似的,亮得吓人,我便跑出来了……”

莫黛和沐千澈立时站起身朝前院赶过来,丸牛觉得蹊跷,归一在它的眼里是挺邪乎的一个孩子,它不信他会这么毫无预警地死掉,于是跟在莫黛的后头,其他人也是忧心忡忡的,早饭什么的再也没心情吃了。

沐千澈先莫黛一步踏进归一的房间,莫黛跟着走了进去。

房内光线幽暗,加之阴雨天气,隐约有一股潮湿陈腐的气息。

莫府里所有的房间不管有无住人,隔一日便会被石墨之前带回来的那十一人打扫一回,被子也是有日光便会晾晒,按理说不该会有这种难闻的味道。

莫黛皱着眉,扫了一眼房内的摆设,并无异常。

这时,白猫呱呱优雅地自内室的珠帘后走出,冲莫黛喵喵叫着,而后走到莫黛脚踝边,长长的尾巴勾着莫黛的小腿,一边转一边蹭,似是想要对她诉说什么。

莫黛听不懂呱呱的猫语,跟过来的丸牛替莫黛翻译,原来呱呱是在让莫黛救醒它的主人。

“妻主,归一没事,只是发热昏迷而已。”

沐千澈的声音自内室传来,莫黛松了一口气,一直以来都被她故意忽视的归一其实早已成为不可或缺的朋友融入她的生活中。

莫黛急忙掀开珠帘走进内室,见沐千澈正蹙眉替归一把脉。

“千澈,怎么了?”莫黛问,视线停留在归一的脸上,尽管光线暗,他的皮肤黑,但她仍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伸手探过去,呼吸似有若无,不仔细感觉压根儿就探不出他的鼻息,难怪莫忧会说他死了。

“我替他施了针,可他依旧未醒来,脉象似有若无,不似寻常的发热症状,不知是何原因。”沐千澈撤回把脉的手,“总之,我先过去煎药来喂他喝下,看看有无好转的迹象。”

“好,你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他。”

沐千澈站起身走出去,莫黛则坐在归一的床榻前,见他**在外的手腕,是属于八九岁孩童的纤细脆弱。莫黛有时会想,十二岁的归一之所以长得有些缩水,或许就是因为压力太大了,小小孩童却是巫师,背负了整个部落的兴衰存亡。

莫黛伸手将他的手腕朝被子里塞,然,就在她的手刚碰上归一手腕的刹那间,整个人便似接触到一股无形巨大的吸力一般,一瞬间抽出她的灵魂,扭绞着旋入一个黑暗的空间,莫黛两眼一黑,软软地趴在归一的床沿边昏了过去。

此时,于内室一角的置物架的第二层上,正摆着一只黑色的三足小鼎,小鼎内正隐隐散发着一股类似于枯木腐烂的陈腐气息。

白猫见莫黛昏迷过去,急忙跳到归一的**,安静地趴在他的肩头,碧蓝的眼珠在幽暗的光线里亮得诡异,那架势明显是在守护它的主人。

丸牛有些诧异,一个蹿跳也来到**,冲着白猫哼唧了几声,而后眸光担忧地看了莫黛一眼,好似在犹豫挣扎,但最终选择与莫黛在一起,趴在莫黛的脑袋旁,不多会儿也好似睡过去一般一动不动。

莫黛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抬眼望去,四周一片茫茫黄沙,绵延着直达天尽头。

日光强烈刺目,似是要将黄沙烤化。

好热!

眼前的景致无疑是沙漠,她能感受到夹杂着黄沙的热风扑在面上的刺痛感,她抬袖挥了挥,眯着眼看向远处,天边似笔触描摹而出的连绵而又平滑的黄色沙丘,不可谓不壮观,但没有一点绿色的世界让人感到恐慌和绝望。

她必须要冷静下来!

这是见鬼了,她明明前一刻还在归一的房间内,怎么一眨眼就来到这个鬼地方了?莫非又穿了一回?老天,不带这么整人的吧?她已经适应并接受在女尊世界里的生活了,她现下有丈夫有儿子,可不想人生再来一回了!

——女人,接住老子!

忽然,半空中传来丸牛的尖叫声,莫黛抬头,手搭凉棚朝空中看去,逆光中,一只粉中透黑的物体从半空中掉下来,莫黛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住,并因为冲力而在黄沙中滚了一圈。

丸牛趴在莫黛怀里喘粗气,显然是惊魂未定。

——吓死老子了,差点以为会摔死!归一这死孩子的梦境怎么是片草不生的沙漠地带,老子后悔来帮你了,死女人!

丸牛瞅了一眼四周,不无恼火地吼道。

莫黛倒是听出一些道道来,原来自己不是又穿了,而是进入到归一的梦境中来了。

“他的梦境如此真实,那我们现下该怎么办,你可有头绪,丸牛?”莫黛问。

——没有,老子想归一是有意召唤你进他的梦境的,顺其自然吧!

莫黛叹了口气,归一是想让她亲眼目睹他们巫族部落的模样吧!这孩子为了带她回去还真是不遗余力呢!

既然是梦境,莫黛便抱着丸牛呆在原地,不敢乱走动。

这时,狂风大作,黄沙漫漫,天地间一片玄黄。

莫黛脱下长袍护住头脸,而后趴在地上闭紧双眼,丸牛则躲在她的怀里。莫黛能够感觉到她和丸牛正被黄沙掩埋,空气越来越稀薄,突然意识到死亡离自己甚近。

莫黛:丸牛,这是梦境,我们应该怎么样都不会死吧?

丸牛:难说,若不留神,说不准真的会死在这里!

莫黛越发抱紧丸牛,好似唯有这般才能缓解自己心中突然涌上来的无边恐惧感。

丸牛似是也察觉到莫黛的不安,任她抱着,心情愉悦地哼唧道:女人,你要感谢老子对你的不离不弃,老子就是担心你一人应付不来才主动过来帮你的,出去后定然要多做些好吃的与老子吃,还要撇开你的相公和儿子带老子睡,陪老子玩,听明白没?

莫黛忽然笑了笑,的确,因为有丸牛,她心安了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风沙终于停止,莫黛从黄沙中爬起身,抖落一身的沙子,再次抬眼看向四周,忽然见到一个绿洲,有树有水有人家,人正是莫黛之前见过的那些身材高大,有着蜜色肌肤以及深刻五官的异国人。

莫黛欣喜,刚要走过去,忽然又想到这里是梦境,那个绿洲说不准也是虚幻的海市蜃楼,她不能贸然行动,尽管自己已经干渴难耐。

丸牛对莫黛的决定表示赞成,安静地依偎在莫黛的怀抱里。

不愧是梦境,接下来莫黛亲眼目睹了时间在眼前流动的轨迹。

那个绿洲其实是一个山谷,山并不高,山上生长着密密匝匝的小树,山谷里有一棵十来人合抱粗细的大树高高矗立着,树冠似云层,几乎遮盖住整个谷底,数根盘踞在泥土深处。山谷里有一片清澈的湖泊。

巫族部落世世代代都生活在那个山谷里,因为有大树的保护,山头才不被沙化,才会有源源不断的地下水渗出,形成溪流,最终流进那片湖泊。

那棵大树是整个部落生存的根本,部落里的人们将它视为神树,树下有祭祀台,摆放着吃食贡品。

整个部落虽然族长是头领,但他们最信奉和敬畏的还是他们的巫师大人。巫族部落的巫师有着通天晓地,占卜预知等神奇力量,但巫师只能活到二十岁便会心力衰竭而亡。

莫黛见到无数个夜晚,巫族部落的人们点燃篝火,围绕着大树载歌载舞,快乐地生活着。

这一年部落里的年轻巫师菩心生下一个孩子取名归一。归一两岁时,菩心去世,归一继承了其父的巫师能力,成为巫族部落的新一代巫师。

归一十二岁时,不知为何,大树病了,树冠发黄,树干开始生虫,湖泊的面积减小,山头上的小树枯死,山头开始沙化。

部落里的人开始恐慌,纷纷虔诚地跪倒在巫师归一的面前。归一占卜之后,便告知部落里的族人若想拯救整个部落,必须找到救世主,而那个救世主在云国。于是一些族人便结伴出谷决定要到云国寻找他们的救世主。

看到这里,莫黛忍不住对丸牛说道:“那棵大树看起来甚像云姆山谷底的那棵树,整个部落都依附着那棵大树过活,若非亲眼所见,我压根儿不会信!”

丸牛:女人,你瞧瞧,归一那死孩子在看着你呢!

莫黛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和丸牛不知何时已经不在沙漠里,而是在谷底的湖泊旁。湖泊的另一边,大树底下,归一正冲着她和丸牛怔怔地看过来,忽然,他笑了,领着族人便朝她磕头膜拜。

莫黛嘴角一抽:丸牛,这不是梦境吗?归一为何还能看到我们?

丸牛哼唧着:老子也不清楚,不然我们走过去问问,这梦境老子也不知要怎么出去,关键还在归一!

莫黛与丸牛正交流着,归一已纵起轻功掠过湖面来到她的面前,仰起脸看向莫黛,日光下,蜜色的小脸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你终于来到我们的部落了,莫黛!”归一扯着莫黛的衣袖便朝自己的住处带,“随我来,我有东西要送你!”归一用英文说得急切,语调兴奋高昂。

莫黛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丸牛说关键在于归一,她必须得向归一问清楚:“归一,那什么,这只是你的梦境,你能告诉我我该如何从你的梦境里出去吗?”

归一停下脚步,诧异的望着莫黛,一脸的受伤神色:“你就那么厌恶我吗?连两年都不肯等我吗?只要再等两年我就可以嫁给你了,在我死之前可以为部落生下新的巫师!两年很快的,你等我好不好?”

莫黛有些傻眼,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归一想到哪里去了?

丸牛盯着归一瞧了瞧,在与他那似揉进了漫天星子的神秘双眸对视之时,忽然抖了抖,丸牛不确信了,不明白归一在这个梦境里到底是何种存在了。

莫黛察觉到丸牛的异样,于是问道:丸牛,怎么了?

丸牛下意识地朝莫黛的怀里缩了缩:女人,这回老子可能帮不了你了,若是老子没猜错的话,归一打算让你一辈子都在这里陪着他,他看上你了,你若是想出去,怕是得等到他死!

莫黛一怔,心里有些恐慌,而丸牛则继续道:还有一种方法是,你杀了他!不过以你的个性,你是做不出这种残忍的事的,那就只有陪着他了,好在他只能活到二十岁……

莫黛正听丸牛说着,忽然便感觉到它在自己的怀里变得透明,说什么再也听不到,直到它完全消失。

“好了,跟我走吧!”归一拉着完全傻掉的莫黛朝大树旁的一处石头房子走去,一边走一边高兴地说道,“你是我们的救世主,今晚你救活了神树,我们便在树下成亲,两年后我们便可以做妻夫之间的事了……”

莫黛听着归一絮絮叨叨地说着,来到大树底下时,部落里的族人仍旧跪在地上,见到莫黛后,他们便齐声唤道:“救世主大人!”

当晚,族人在大树底下燃起篝火,归一领着莫黛来到大树的一条**在泥土外的已经明显枯死的树根旁,以着无比肃穆虔敬的神情望向她:“莫黛,我代表巫族部落请求您救活我们的神树!”

部落族人跟着喊道:“请救世主大人救活我们的神树!”

莫黛的脑子里有些乱,丸牛不在了,一切只能靠她自己。这里是梦境,她不知自己的血还能否救活这棵树,若是救不活,这些人会不会将她给活剥了?诚实说,虽然是梦境,但她也不想死。

归一的房内,丸牛的灵魂突然被弹回身体内,它嗷一声便醒了,一醒来便对上白猫呱呱的那对碧蓝的眼珠。丸牛气呼呼地冲呱呱龇了龇锋利的小牙,而呱呱一点都不受影响,继续乖乖地趴在它主人的身旁。

丸牛朝昏迷中的莫黛扫了一眼,忍不住用猪鼻子拱了拱她的脸颊,心里想的是,千万别死啊,老子还想继续跟你混呢!

而此时梦境中的莫黛正用针刺破手指滴血救大树,好在她的血在梦里也发挥了作用,馨香之气弥漫了整个山谷,大树几乎是在得到血液的一刹那便活过来,而且越发粗壮了,树冠几乎延伸到山头外去,数根也越发有力地盘踞着泥土。

莫黛救活了神树,整个部落的族人都绕着大树跳舞唱歌庆祝,而莫黛也与归一举行了简单的成亲仪式。

这个梦境极其霸道,一切都按照归一的想法来,莫黛拒绝无效,一旦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拒绝,她的脑中便会一片空白,乖乖地听从归一的安排。

莫黛迷惑了,这个梦境太不可思议,痛痒等触觉甚是真实,时间流动的速度也快得让她咂舌,明明前一刻躺在她身边的归一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小少年,后一刻,便已经是十四岁的少年,身高突飞猛进,原本只达她胸口,一下子便长到与她齐高。

这一晚,十四岁的少年归一向莫黛求欢,莫黛死命抵触拒绝的结果就是大脑一片空白,等她终于有意识时,发现归一正搂着自己,两人都没穿衣服,即便她再怎么迟钝,也知他们之间刚才发生了什么。

虽然是在梦里,但莫黛还是觉得愤怒,猛地推开归一,抓起衣服穿上。归一似是有些惊讶莫黛的反应,明明前一刻还对他温柔备至,为何现下却如此绝情?

莫黛穿好衣服想要走出石头房子,却发现房门口似是有一道无形的结界门,她根本就走不出去。

“你到底想怎样?快放我回去!”莫黛走到归一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忽见他没穿衣服的身体上密布着让她觉得刺目的欢爱痕迹。

莫黛心里狠抽,这到底是谁干的?她吗?可能吗?不可能,绝对不是她!

“妻主,你如此厌恶我吗?”归一问得平静,慢慢坐起身,抓起一旁的衣服裹住身体,“既然如此,你走吧!”归一悲伤望着莫黛。

莫黛心里隐隐有些过意不去,但仍然义无反顾地走了出去,一跨出石头房子,外面的景物便转瞬变了样,黑夜不再,明媚的日光自树冠间投射而下,在地面上形成漫天繁星般耀眼跳跃的光点。

莫黛再一回头,便见一群部落里的男男女女集聚在石头房子前,人声嘈杂,兴奋地喊着:“巫师大人生了!巫师大人生了!还是个百年难遇的女娃!”

莫黛一抖,生了?是生孩子的……意思吗?孩子,谁的?

这时,人群忽然如潮水般散开一条道,十五岁的归一披着一件灰白色衣袍走出来,他长发披肩,眸光幽深,身高已然比她高出大半个头,五官俊美,以着无比神圣虔诚的姿态将手中的女娃高举过头顶,朗声道:“她,将是部落以后的巫师!”

莫黛望着归一手中的那个红通通的小娃娃,听着她哇哇啼哭的声音,眨眨眼,恰好对上归一复杂的眸光,那眸光中有欣慰、释然、不甘、无奈、愁苦以及伤痛。

莫黛还来不及细品那其中的意味,眨眼间,景物再变,十九岁的归一带着四岁的女儿因果在神树下参拜。

“爹,娘何时回来?”小因果问。

“该回来时自然回来。”归一答道。

小因果忽然转身,视线直直盯住莫黛,那张小脸竟与莫黛甚是相似。

“娘!”小因果朝莫黛跑过来,身上穿着宽大的灰白衣袍,在风中鼓动飘舞,似一朵飞舞着的蒲公英种子。

莫黛虽然有种被雷劈的感觉,但在孩子跑过来时,仍旧张开双臂将那小小的身影抱在怀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眼睛忽然酸涩,眼泪一下子涌出眼眶。

如果这是她与归一在梦里的一辈子,她到底该怎么做?

莫黛抬眼看向归一,十九岁的他越发得成熟内敛,浑身散发着一种只有巫师才具备的神秘的强大的气场。他与莫黛对视,眸光深沉若幽潭,日光映在里头碎成浮光金晕。莫黛看不懂他,也不知该如何对待他,但莫名地觉得感伤。

小因果挣脱开莫黛的怀抱跑回归一的身旁,归一伸手触摸她的发顶,笑容祥和,使得他身周的空气都温柔了起来。

莫黛怔了怔,想说什么,但一转眼,景物再变,巫族部落的所有族人皆跪倒在石头房子前,整个场面肃穆而庄严,四周死寂无声。

莫黛直觉是归一的大限将至,她走到房门前想进去,却有无形的结界阻碍。

透过结界,莫黛看见五岁的小因果正安静地跪坐在归一的身侧,神情与外面跪着的族人一般无二,肃穆沉静。二十岁的归一,容颜仍旧年轻俊美,但眸光已然浑浊,浑身散发着死气。

这时,归一忽然转脸看向房门,眸光亮了亮,似是回光返照一般,虚弱到发不出声音来,但唇角却略略上扬。莫黛居然看懂了他要表达的意思,他在说:“莫黛,你终于回来看我了!”

这一刻,莫黛忽觉心疼,甚想跨过那道结界,去摸一摸归一的头,而她也的确这么做了,奇怪的是,结界这回没有阻拦她,她毫无障碍地来到归一的身边,如小因果那般跪坐下来。

“归一,梦终究是梦,随我回去吧!”莫黛伸手触摸归一的额头,笑着说道。

归一的眸光又亮了亮,嘴唇蠕动着,莫黛看懂了,面色稍稍有些不自然,但最终还是低下头在他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归一心满意足地闭上眼,莫黛忽觉眼前的一切如水波一般模糊动**了起来,归一的面容,小因果的面容渐渐消失,眼前一片黑暗,只听到水滴的声响。

黑暗里,莫黛听到归一的一声叹息:“结束了,真舍不得小因果啊!”

“……莫黛!”莫黛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细听声音是沐千澈,她猛地睁开眼,直直撞进沐千澈的那双恐慌至极的眸中,再看他的脸色竟惨白异常。

沐千澈见莫黛终于醒来,一把将她搂抱在怀内,紧紧地,生怕她下一秒便会消失。

“千澈,我回来了!”莫黛在沐千澈的耳畔轻声道,回抱住他不停发抖的身体,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沐千澈一想到自己刚才探向莫黛的鼻息居然感觉不到她的呼吸时,整个人就如坠入冰窟,浑身冰冷。万一莫黛不在这个世间了,他也绝不独活!

归一也醒了过来,自然没有生病的迹象,只是见莫黛与沐千澈深情相拥在一起时,心里有些不舒服,不由地狠瞪了莫黛一眼,这个狠心绝情的女人,梦里他们都那样了,她居然还是一点都不动心!

“咳!白日**,有伤风化!”归一幽幽地说道,他的宠物白猫跟着就喵了一声附和。

莫黛一怔,一想到归一将她带进梦里心里就来气,推开沐千澈,回转身,直接扯着归一的两腮朝两边拉,一边拉一边骂道:“你下回若是再敢将我弄进这些乱七八糟的梦境里,我撕了你,信不信?”

归一的脸颊被扯得生疼,但他并没有躲,而是可怜兮兮地望着她,眼睛里积聚起泪雾。莫黛眼皮一跳,怎么,想扮萌装可怜博同情吗?可惜了,她这回不吃这一套!

呱呱见主人惨遭莫黛毒手,挥动猫爪子就想在莫黛的脸上来几下,莫黛恶狠狠地瞪向呱呱,管它听懂听不懂,切齿道:“你敢抓我试试,午饭就吃炖猫肉!”

呱呱听懂了,喵了几声后,怯怯地趴在**不敢动了。

丸牛懒洋洋地趴在床沿边,大耳朵掀掀,小尾巴甩甩,差点没幸灾乐祸地吼笑出声,死猫,你也有今日!它倒是想尝尝猫肉的滋味。

莫黛和沐千澈走出房门回后院吃早饭,这场梦境并未持续多久,不过半个时辰,但归一却是过完了一生。

归一穿衣下床,抬袖一挥,置物架第二层上放着的那只黑色的三足小鼎内散发出的陈腐气息瞬间消失。归一走出房间,追上莫黛的脚步,用英文同她交流:“莫黛,你不觉得我们的孩子小因果很招人疼吗?”

莫黛挑眉,一巴掌拍向他的脑门儿。

归一也不恼,继续道:“莫黛,你何时跟我回去啊?我们借用那个皇子的异能回去如何?”

莫黛不理他,不过心里也在想这个问题,若是让她去拯救一棵大树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那个巫族部落离这里可比帝宫远多了,她担心穹清会因此而受到伤害。

后院内,众人见归一完好无损,皆叹了一口气。这一晨间,他们的心可谓是忐忑不安,莫忧来报说归一死了,这一消息砸得他们有些发懵,后来沐千澈回来让莫忧煎药时,他们才安下心来。

莫忧将药煎好,恰见归一走进后院,于是问道:“你怎么好了?那我这煎好的药你到底还要不要吃啊?”

归一扫了莫忧一眼,伸出手:“拿来!”

莫忧一怔,急忙端过去,归一二话不说,将那碗扑鼻的苦药一饮而尽,眉头皱都没皱一下:“多谢!”

这一刻,莫忧觉得归一是个人物。

雨淅淅沥沥地接连下了三日方才停止,院内栽种的各种植物皆在日光下伸展开枝叶,尽情生长,空气中有种泥土混合着青草的清新气息。

吃罢早饭,莫黛、萧笙和莫无风要到美味屋做糕点,沐千澈去千药馆,而萧笑、尚达和尚同则要去按摩馆上工。

穹清今日在前院的练武场上摆了三个坐垫,三把古琴,一把大的,两把小的,准备教莫小羽和莫小翼琴艺。

莫小羽和莫小翼有模有样地坐在垫子上,比着穹清的架势开始拨琴弦。他们只是初学,根本不懂音律,只是觉得拨弦能够发出声音来,挺有趣的,倒也能够坐个一刻时辰不乱跑。

穹清教了一会儿便让他们自行练习,自己则起身回书房。

莫小羽和莫小翼便在各自的小古琴上拨啊拨,发出杂乱无章的琴音,诚实说,并不悦耳,反倒像是锯木头时发出的噪音。不过这两个小家伙甚是着迷于各自拨出的琴音,一边拨一边咯咯笑着,拨着拨着便演变成两个小家伙在比赛谁拨出的声音更刺耳了。

“你们是笨蛋吗?不会弹琴还在那里乱拨,吵死了!”一道清亮的童音忽然自东边高高的墙头上传来,声音里满是愤怒和不耐烦。

莫小羽和莫小翼被骂得一愣,心里不爽快,小脸绷紧,齐齐看向墙头的骂人者。但见一名五六岁大的女童,冷酷着一张脸稳稳地站在墙头上,不屑地睥睨着莫小羽和莫小翼。

莫小羽自尊心极强,见自己的琴艺被一个陌生人嘲笑了,立时站起身,怒瞪着墙头上的女童:“你是何人?”

女童冷傲地说道:“我是何人,你们不配知晓!”

闻言,莫小羽气得小脸通红,指着女童就叫道:“你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下来和我单打!”

女童叉腰,冷笑:“激将法对我不管用,有本事,你上来和我单打!”

莫小羽咬着小牙:“无礼之人,居然爬我家墙头,你下来!”

女童继续冷笑:“你上来!”

“你下来!”

“你上来!”

……

两人就这一个话题吵得不可开交,莫小翼见自己也插不上嘴,便悄悄跑到后院将正在眯眼假寐的丸牛抱过来,一边用小手拍着丸牛的脑袋,一边说道:“乱牛,咬坏蛋!”

丸牛没好气地哼了声,这个死孩子,它是灵猪又不是狗,咬什么咬?

女童登高望远,一下子便瞧见莫小羽怀里的小粉猪,登时哈哈大笑:“你们真脏,居然把猪当宠物抱在怀里,真是笑死人了!”

丸牛一听那女童居然说自己脏,真是老子不发威,当老子是病猫了!

丸牛的火气立时被挑起,它自莫小翼的怀里噌地跳下,前腿弓,后退绷做好起跑的姿势,然后猛地弹跳而起,如离弦之箭,直朝墙头上某个毒舌的女童冲过去。

女童何曾见过一头粉色小猪如一枚粉色炮弹愤怒地朝自己脑门儿冲过来,一个惊吓,惨叫一声,直直从墙头栽了下去,而丸牛则在空中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大耳朵和四肢平展,稳稳地落在地上。

莫小翼乐得直拍手,终于把坏蛋打败了,可莫小羽却有些胆战心惊,刚才那个女童从墙头上摔下来,会不会摔死?

莫小羽心里有事,情绪便有些低落,再没心情练琴了,抱起琴,拖着垫子来到书房找穹清。莫小翼见哥哥走了,也学着他的模样抱着琴,拖着垫子,可他比莫小羽矮了近一个头,人小力微,一下子拿不走两样东西,于是便将垫子交给丸牛拖着。

丸牛气得咬牙切齿,这个死孩子,居然拿它堂堂丸牛大人当苦力使,简直岂有此理!

但气归气,丸牛还是乖乖地咬着垫子跟在莫小翼的身后。

午时,沐千澈自千药馆回来吃午饭。莫小羽一见到沐千澈便飞扑进他的怀里,眼里有恐慌:“澈爹,我和弟弟杀人了……”莫小羽说着,眼泪便吧嗒吧嗒朝下掉。

沐千澈一愣,不明白莫小羽的意思,当莫小羽将事情的经过说出来后,沐千澈噗嗤一声笑出来,当下便抱着他跃上房顶,看向墙头另一边的人家。

他们自从搬来莫府后,并未与周边邻居有交往。沐千澈记得莫府的东边之前并未有人住,不过有听说过在扩建翻新,想来是搬了新住户来。

沐千澈抱着莫小羽站在房顶上俯瞰莫府墙头东边的人家。那是一座与莫府规模相当的宅邸,建筑设施比莫府新且豪华。

此时,隔壁宅子的西边院子内坐着一个小小的女童身影,女童的左胳膊绑着绷带,右胳膊则拿着一本书册在看着,正是莫小羽口中的那个被他和莫小翼“杀死”的人。

女童的身旁石桌上放着一碗汤药,正细细地冒着热气。

“哎哟,我的小祖宗诶,您怎么不把药给喝了?”一名身着灰色衣衫的年轻男子自房内走出来,见女童的药还搁在石桌上,便叫了起来。

“奶公,我等会儿会喝的!”女童皱起小眉头有些不耐烦道。

“不行,您现下就喝!莫要让公子忧心啊!”灰衫男子不罢休,继续劝说。

女童重重地摔下书册,眉头皱得更紧了:“奶公,我说了等会儿喝就等会儿喝,你怎么比那隔壁院里的两个死小鬼还烦!”女童气得端起那药碗,咕嘟咕嘟一气饮下,尽管小脸苦了一把,但愣是没吭一声。

灰衫男子虽然被吼了,但却一点都不在意,立时从袖内摸出一包蜜饯来:“来,小公子,吃块蜜饯去去嘴里的苦味儿!”

女童扭过头,重新拿起书册看起来,冷声道:“我才不吃,这点苦算什么,我不怕!”

灰衫男子收起蜜饯,欣慰地看着女童,眼里闪过一抹心疼。

忽然,女童抬起头看向隔壁房顶,便见到一身天青衣衫彷如仙子般清然脱俗的美男抱着一个身着宝蓝色小衣袍的漂亮男娃正幽幽地望着她。

女童立时攥紧手里的书册,噌地一下跃上自家的房顶,右手拿着书册指着莫小羽道:“你看什么看?有本事自己飞上房顶!”

莫小羽本就因为女童刚才说他和弟弟烦人一事感到生气,这会儿更生气了,这人真是太没礼貌了!但他也被女童给刺激到了,硬是忍住了怒气:“我叫莫小羽,你叫什么名字?”

女童得意地笑笑:“真不知羞,一个男儿家居然主动要女儿家的名字,不过看你可怜,我便告诉你吧,我叫玉玲珑!”

莫小羽握紧小拳头:“玉玲珑,你等着,十年后,我要打败你!”

玉玲珑一愣,随即学着大人哈哈一笑:“好啊,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十年后我们便在此比试一场!”

莫小羽不再说话,趴在沐千澈的肩头。沐千澈朝玉玲珑深深地看了一眼后,身形一闪,飘下房顶。玉玲珑被沐千澈的轻功所折服,在房顶上愣了良久,直到他的奶公大喊着让她下来,她才回过神。

莫黛他们午时没有回来吃饭,晚饭时,莫黛察觉到莫小羽有些闷闷不乐,饭量比平日里减了一半,虽然晚饭后仍就跟着莫黛到竹林去散步消食,但依旧不言不语的。

练武场上,莫小翼追着丸牛在玩耍,莫小满尚不能走,只能依偎在莫黛的怀里,眼巴巴地瞧着莫小翼和丸牛,急得咿呀直叫。而莫小翼则默默地跟在莫黛身后,饶是莫小翼喊他去玩,他也不动。

莫黛心想自己得与莫小羽沟通交流一下,便喊莫忧过来抱着莫小满。

当莫黛抱着莫小羽躺在吊**问他发生了何事时,莫小羽起先不愿说,过了良久才道:“娘,小羽是不是很笨,很没用?”

莫黛挑眉:“怎么,有人说你没用?”

莫小羽摇摇头,小声道:“不是,因为我今日和一个女娃吵架,那女娃很厉害,能飞上墙头房顶,还能一口气喝下苦苦的药不吃糖,而且看得懂厚厚的书……可是我什么都不会……”

莫黛再次挑眉,居然有这么厉害的女娃,而且还让自己儿子的自信心受挫了,不简单!

“小羽会说故事吧!”莫黛笑着道。

“嗯,娘说过的,我都会说,会说十个!”小羽扳着指头数了数。

“小羽会背三字经吧!”莫黛又道。

“嗯,清爹教的,我会背!”莫小羽的眼睛亮起来。

“小羽还会帮祖父浇菜园,会帮娘做点心,还会照顾弟弟……哎呀,我的小羽真能干啊!”莫黛一一数出来,莫小羽听了心情好了些,还有些不好意思,他都不晓得自己原来这么能干。

“至于飞上房顶,看得懂厚书,只要小羽认真跟你清爹和澈爹学习,很快就能办到了,能喝苦药不算什么,把自己的身体保护好才最重要!”莫黛摸着莫小羽的发顶继续道。

莫小羽心里的苦闷此时已然烟消云散了,抬起亮晶晶的眼眸看向莫黛:“娘,我和那个女娃说了,十年后,我要打败她!”

莫黛一下子被挑起兴趣,瞬间觉得自己四岁的儿子有成长了:“是吗?来跟娘说说,为何约在十年后,这十年里你要怎么做?”

莫小羽皱着秀气的小眉头:“故事里不都是说十年后就变得厉害了吗?还要做什么吗?”

莫黛噗嗤笑出声,小羽太可爱了,虽然他豪气地放出“十年后”的言词,但其实他压根儿就不明白时间的概念以及成长的积累。

“儿子,你要记得,在接下来的十年里,你要努力学习,把你澈爹和清爹的本事全都学到手,有可能的话,把你其他几个爹的本事也学到手,如此,你一定能够打败那个女娃!不过,这个过程很累,很苦,你受得住吗?”莫黛也不知莫小羽能够听懂几分,但见他眨巴着幽黑的大眼睛,分外认真地点了点头。

十年后,当莫小羽真的将他几个爹的本事全都学成之时,他已然成为众多年轻女子争相追求的佳公子。

晚间,莫黛宿在沐千澈的房内,听沐千澈说起隔壁人家的情况。宅子的主人是个带着一个女娃的富家公子,名叫玉夜尘,据说是与妻主和离后搬到这里定居的,至于他的妻主是谁没人清楚,只知和离后,他的妻主给了他一大笔银子,够他挥霍几辈子也用不完。

莫黛对隔壁是谁并不感兴趣,也不愿主动结交,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和平共处。

暗色里,沐千澈与莫黛躺在床榻上闲聊着。

“妻主,归一的事,你打算怎么办?”沐千澈问。

“嗯,想着是要随他走一遭,但路途遥远,不知穹清的异能能否支撑到!”莫黛轻蹙眉头。

沐千澈忽然侧身支着脑袋,左手抚平莫黛的眉头,轻声道:“真不愿你再次离开,你若是能自私一些那该多好!”

莫黛伸手抚向他的脸,眸光在暗色里熠熠发亮:“再多说一些,我爱听!”

沐千澈的脸微微泛红,虽有夜色掩饰,但他还是不自然地别开眼:“我嘴笨,说不来好听的。”

“是吗?我家神医大人的嘴笨吗?”莫黛微抬头在沐千澈的唇角啄吻了一口。

“很笨,需要妻主替我医好……”沐千澈一边说着,一边欺近莫黛的脸,温柔地吻上她的唇。

沐千澈的唇微凉温润,带着淡淡的甘甜与药的微苦味道,一吻便上瘾。火自唇间蔓延开,以着燎原之势横扫两人,彼此的身心不再有距离。

莫黛、穹清、归一以及归一的宠物猫呱呱一起到巫族部落去了,一家人担心不已,尤其是三个孕夫,深恐他们的孩子出生了,莫黛可能还回不来。

不过,或许是他们之前经历过太多波折,老天都有些于心不忍,这回对他们相当眷顾,莫黛和穹清晨间离开的,晚间便回来了,一回来,两人显得极其疲惫,饭没吃两口便趴在饭桌上睡着了。

翌日辰时,莫黛醒来,迎着窗户内透进的金色日光,舒了个懒腰,起身穿衣。

昨日,他们到达巫族部落,那里的环境与归一梦境里的差不多,莫黛拯救了那棵神树。部落族人极其热情,围着她是又唱又跳,并挽留她留在那里。莫黛自然是拒绝了,归一本想再次跟着来,但因为接下来还有一场为期一个月的祭祀大典仪式需他主持,他只能留在那里。

临行前,归一扯着莫黛的衣袖说道:“你可不能忘了我,我一定会回去找你的,我还要为我们的孩子小因果负责呢,可不能让她就此消失!”

莫黛感到无语,不去理会归一的疯言疯语,只径自与穹清二人回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静顺遂,三个孕夫的肚子也一天天见长,莫黛现下迷上了与自己未出世的孩子说话,晨间临出门前会挨个摸肚子与孩子们道别,晚间回来也会挨个摸肚子说当日的所见所闻。

莫无云和萧笙皆有些难为情,但同时又觉得幸福,而石墨则不满于莫黛只与孩子说话而忽略孩子的爹。

莫小羽自打那日受到隔壁玉玲珑的激将后便发奋图强,积极向沐千澈和穹清学习。莫小翼懵懵懂懂的,见哥哥如此认真,便也有样学样,不但会打拳认字了,说出口的话也日渐清晰明朗。

莫小满已经会喊爹娘,自己能够扶着小板凳走两步了,但他时常想像哥哥们一样跑起来,于是经常没跑两步便跌趴在地,额头、鼻子、嘴唇戒备碰破过。不过小家伙是哪里跌倒便在哪里爬起,通常只会哭号两声便继续学跑路。

玉玲珑自那日与莫小羽定下十年之约后便没再跃上墙头来找碴,两家依然井水不犯河水,丝毫无交集。

五月很快来临,天气越来越暖。

五月初五这日是莫黛前世时过的端午节,虽然这里没有,但莫黛决定过这个节日,左右现下闲着,银钱也不缺。

晨间卯时,莫黛便随沐千澈来到水泉镇边郊的一条小河边,在那里采摘了一竹篮的芦苇叶。

回来后,莫黛便开始准备包粽子用的糯米、红豆、红枣、花生、咸肉等,打算包甜粽和咸粽两种。这里从未有人包过粽子,一家人皆感到稀奇,于是包粽子时,一家人都围在桌边学着包。

许韶林问莫黛怎么想出这种吃法,莫黛笑着道自己夜间做梦梦到的,许韶林便笑说莫黛果然是个好吃的,做梦都梦到吃的。

除了包粽子,莫黛还煮了鸡蛋和咸鸭蛋,然后向莫无云讨要了彩绳编成网罗鸡蛋的鸡蛋网让三个孩子拎着玩。

其实端午节按照莫黛前世里乡下奶奶家的风俗,还要在房檐门楼等上悬挂艾叶、菖蒲和蒜头等物,意在杀菌去毒,然后孩子们的手腕脚踝以及脖子上还要系上五彩丝线,以保平安。

莫黛不想解释那么多,便没有替孩子们绑五彩丝线,倒是有让沐千澈准备了一些可以驱虫的药草装进荷包内,替他们绑在腰间。

三个孩子对鸡蛋网拎鸡蛋比较感兴趣,就连丸牛也死皮赖脸地让莫黛替它编了一个挂在脖子上。

莫黛今日未去美味屋,她之前从石墨带回来的十一人中选了五人过去,如今已经可以放手让他们自己做了,她偶尔才会去视察一下。

吃罢午饭,莫黛准备了四只竹匣子,每只里头装了二十个粽子,准备送给千药馆的丰收,古悦,柏多银以及尚水。

马车驶出去时,莫黛见到前方也有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地行着。那马车装饰得相当华丽奢侈,车身也比莫黛家的大上一圈。

因出门这条道不够两辆马车并行的,莫黛只能不紧不慢地跟着前方的马车。岂料前方那辆马车行了一段路尚未到达宽阔的街道之时便突然停下了。

莫黛忍不住挑眉,想着他们或许只是暂停,然,等了一盏茶的时辰后,那马车仍旧堵在前头动也不动。

莫黛没忍住,便跳下马车走到那辆豪华的马车旁问驾车之人为何停住不走。那驾车的是个圆胖和蔼,眼角有些下垂的女子,笑着解释道:“抱歉姑娘,我家公子睡着了,若是继续赶路会吵醒他,是以我才停下!”

闻言,莫黛有种想对外人使用暴力的冲动,她家公子睡着了与她何干,她只是想要赶路罢了!

“可你的马车不走,我的马车也就走不了,能否请你家公子通融一下,晚点再睡?”莫黛皮笑肉不笑,声音更是冷淡异常。

“啊?可是,我家公子会骂小的……”

“拜托,我有急事!”莫黛打断马车夫的话,语气强硬了一些。

“呃,这,这,小的不敢……”马车夫正为难之际,忽然听到马车内传来一道柔得能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男音。

“我醒了,继续赶路吧!”

“是!”

于是,前方那辆马车继续向前行驶,莫黛也便继续赶车。

终于进入街道,莫黛错开车身,扬长而去,而那辆豪华马车则停了下来。

马车夫恭敬地在布帘外悄声说道:“公子,刚才那驾车的便是隔壁的女主人,名叫莫黛,家有七位相公,三个孩子,其中一个叫莫小羽,便是与我们小小姐起冲突的那位。”

“哦?是吗?尽量不要与他们有交集,继续赶路吧!”车内的男子说道,声音一改刚才的轻柔,冷硬异常。

莫黛驾车先去了按摩馆,将粽子交给尚水,而后又去了柏多银的汤泉客栈,送了粽子后又闲聊了一会儿,接着去了千药馆。

莫黛到达千药馆时,沐千澈正替一人看诊完毕,见莫黛来了,便起身出去相迎,而后两人一同走进来。

丰收笑着看向眼前的一对璧人,心中欣慰,想着老友沐卿若是在天有灵,见到这一幕定然会喜极而泣。

丰收高高兴兴地收下粽子。

莫黛若是只想送粽子,可以直接让沐千澈带过来,可她没有,而是亲自送上门,丰收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敬意和诚意,再一次感慨沐千澈嫁对了人,想着,自己的儿子们若是也能嫁与这样的妻主那该多好。

莫黛走后,丰收问沐千澈:“阿澈,你和莫黛成亲也有段时间了,怎么肚子还没动静?”

沐千澈有些羞窘,听丰收继续道:“不过这事也急不来,你的体质偏寒,可能不易受孕,平日里自己多调理一下,明白吗?”

沐千澈点头,脸色虽然尚算平静,但耳后根却红透了。

丰收还没完,忽然八卦兮兮地问沐千澈:“阿澈,我问你,莫黛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是不是那个时力不从心啊,要不要丰姨给她开点药补补?”

沐千澈这下终于红了脸,急忙借口有事要出去,一出门便飘上房顶,躺在乌瓦上,任凭风消退面上的灼烫感。

沐千澈想笑,莫黛怎会力不从心?若非她一直在克制自己,怕是他们都承受不了。

孩子吗?

沐千澈伸手触摸自己平坦的小腹,丰姨说他的体质偏寒不易受孕,以前是这样没错,但同妻主在一起后,他的身体已经调理好了。他之所以未受孕其实是他的私心所致,他一直在避孕。他不是不想要孩子,但他更重视莫黛,他想一直陪在莫黛身边,全心全意对待她。

莫黛驾车来到古悦的宅邸,送上粽子,又与古悦闲话一番,提到古曲时,古悦的怒气便噌地被点燃。莫黛不明所以,古悦便将事情的经过说与莫黛听了。

“你说这死丫头气不气人?把人家的肚子睡大了,到头来自己却吓得不敢去书院,这种没担当没责任的死丫头才不是我古悦的孙女!”古悦气得接连灌了好几盏茶水,方才停下来唉声叹气,“那家公子的父母已经上门来讨要说法了,我已经做主下月初便让古曲迎娶那家公子!”

“怎么会这样?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莫黛不信古曲那样单纯的孩子会做出这种事。

“有什么误会?问她也不说话,可不就是默认?还有那家的公子一直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我古家虽然是官家,但也绝对不能欺民,下月初三,你们全家都过来喝喜酒吧!”古悦说到最后有些无奈,她自己亲手教导的孙女,她其实也不愿相信,但事实摆在那里,那个死孩子像个闷葫芦一般,一句也不解释。

“老婆婆,能让我见见古曲吗?”莫黛问道。

古曲深深地看了莫黛一眼叹了口气道:“也好,你们年龄相仿,或许她能与你交心!丫头,不是我古老婆子偏私,诚实说,我一直不信自家孙女会做出这种事,我总感觉有隐情在里头!”

“嗯,我明白的,老婆婆,我与你是同样的心情!”

当莫黛见到古曲时,那孩子正坐在书案前写着什么。与三月底她成亲那会儿相比,古曲整个人瘦了一圈,原本纯真的瞳眸似被染了墨一般漆黑幽深。

像是很意外莫黛的到来,古曲笑了笑:“莫姐姐!”

“古曲,多日不见,你还好吗?”莫黛笑着问。

古曲不自在地别开视线:“莫姐姐,你坐!”古曲站起身邀莫黛到小厅内坐下,之后又让家仆去沏茶水来。

两人坐在厅内,喝着茶水,气氛显得有些僵凝。

良久,古曲才开口道:“莫姐姐从祖母那里听说了吧,我的事?”

莫黛深深地看了古曲一眼,捕捉到她眼里稍纵即逝的无奈和愤恨,淡淡道:“嗯,听说了。”莫黛端起茶水轻啜,上好的月中草,入喉微苦,而后泛着淡淡甘甜,“但是我不信!”

古曲惊讶地瞪大眼望着莫黛,那一瞬间,莫黛从她的眸中看到了欣喜和感动,莫黛笑了笑,果然,古曲没有做那样的事,那到底是何原因让她闷不吭声地帮别人背黑锅?

“莫姐姐,我很高兴你能信任我,但,那确实是……我做的……”古曲低着头艰难发声,忽然猛抬头看向莫黛,“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怎么会?你这种会为了自己心悦之人心甘情愿做任何事的心情我了解,我欣赏你!”莫黛冲古曲笑得真诚。

古曲忽觉眼眶一酸,眼泪跟着就掉了下来:“莫姐姐,你真是我的知己!我把实情告诉你,但请你保密,不管他变成何种模样,我对他的心意都不会变,我一定要娶他!”

莫黛看着古曲握紧拳头发誓的悲愤模样,心里有欣慰,但同时又觉得感伤,短短两个月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个少女的心境产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莫黛驾车回家,耳畔一直回响着古曲的话,古曲心悦的公子居然在莱阳县流岗镇被人强行侮辱了,那位公子当时头脸被蒙住,只是手无意间摸到施暴者脸上有道伤疤。

莱阳县流岗镇吗?

莫黛皱紧眉头,吆喝一声“驾”,马匹迈开四蹄快速奔跑起来。

这日晚饭时,萧笑与其三个相公尚达尚同和靳颜扭扭捏捏地向家人宣布,三人皆怀上了。

石墨正喝着汤,乍一听到这消息,差点喷出来浪费一桌子吃食,咳了又咳才邪笑着说道:“阿笑,好样的,你还真行,一下子就睡大了三人的肚皮,哪像我们,好不容易才……”

石墨正说着,忽然感觉小腿被人踢了,石墨瞥了身旁的穹清一眼,佯装不知:“殿下,你踢我作甚?”

穹清被他问得一窘,心道这男人怎么这样?这种事怎好当着妻主的面说?这不是明摆着说莫黛不行吗?

莫黛讪讪地笑了笑,倒不是说石墨伤了她女人的自尊,只是太让人难为情了,石墨这丫的,压根儿就不顾场合乱说话!

莫无云、萧笙、莫无风皆羞窘地低下头干扒饭,沐千澈压根儿不在乎石墨的胡言乱语,莫黛到底行不行,他比谁都清楚,一想到那个,他的耳后根便再次烧起来。倒是莫无轻有些来火,狠狠地瞪了石墨一眼,忽然来了一句劲爆的:“妻主怎么不行了?我可是一次就怀上了……”

莫无轻说完就后悔了,貌似他刚才说了不得了的话,果然,所有人的脸色都不自然了,尤其是莫黛,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过同时她又觉得欣慰,莫无轻既然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件事,也说明他心里的阴影已经不存在了。

许韶林重重地咳了一声,不着痕迹地瞪了莫无轻一眼后转移话题:“真是可喜可贺,阿笑啊,你以后可得多多体谅你的三位相公啊!”

“嗯,爹,我晓得了!”萧笑傻傻地笑着,她现下想想当初自己羡慕莫黛有孩子羡慕得要死,这回自己也有了,而且一来就是三个,老天真是厚待她!

许韶林又嘱咐尚达尚同和靳颜安心养胎,莫要做重活什么的。

石墨瞅着萧笑四人,忽然又来一句死不休的惊人言语:“那什么,阿笑,你的三为相公都怀孕了,那你怎么办?接下来的十个月莫非你都要憋着吗?”

“噗”声接连响起,可想而知有多少人喷了。

萧笑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可石墨则继续道:“不如你再多娶几个吧!”

“不,我,我有他们三个就够了!”萧笑结结巴巴地说道。

“怎么够?怀胎十月可是很辛苦的,不仅男人辛苦,女人也很辛苦,大哥这是为你好,女人不能憋着,憋久了会生病,脾气还坏,届时胸部和臀部下垂,皮肤松弛,老得还快,你家相公一准不再待见你……”

“石墨!”莫黛忍不住打断石墨的话,觉得石墨和赵英姿的个性像极了,赵英姿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

“怎么了,妻主?”石墨立时看向莫黛,满脸的柔情蜜意。

“你的碗递过来,我给你盛汤!”莫黛抽着嘴角说道。

“啊,好,妻主,你待人家真好!”石墨冲着莫黛眨眼卖萌,莫黛丢脸到想要去死。

沐千澈提议替莫无风、莫无轻和穹清三人把脉,结果发现莫无风也怀上了,一家人的视线都集中到莫无风的身上。

许韶林笑着说好,莫小羽摸着莫无风的肚子问道:“爹,这里跟大爹一样又有小娃娃了吗?”莫小羽一直沿用以前的叫法,莫无云是大爹,莫无轻是三爹,而称呼其他几个爹时则分别缀上名字。

莫无风点头,眼波如水含羞地瞥了莫黛一眼,莫黛头皮一麻,莫无风才十八岁,身子骨一直不大强壮,她其实不想让他这么快就怀上第二个,但世事无常,她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莫小翼也学着莫小羽的模样摸他爹莫无云的肚子,一边摸一边自言自语道:“小娃娃,我是葛葛,我饱腹你!”

许韶林高兴归高兴,但还是关切地问了沐千澈一句:“阿澈,你有替自己把脉吗?”

“把了,爹,我没怀上。”沐千澈笑着说道。

“这样啊,那你多注意身体,这事急不来的,慢慢来!”

“嗯,我晓得,谢谢爹!”

“谢什么,这孩子真是的!”

晚间,众人洗漱后皆各自回房歇息。

莫黛洗漱出来后发现许韶林独自一人朝他的菜园子走去,莫黛总感觉许韶林的背影有些寂寥,便悄悄跟了过去。

月色下,许韶林坐在菜园边的石栏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爹!”莫黛唤了声,许韶林回头看她。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房歇着?”许韶林有些诧异莫黛怎么会跟过来。

“时辰尚早,睡不着,爹,我陪你聊聊天吧!”莫黛走到许韶林身边坐下,挽着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头,轻声问道,“爹,你是不是想念莫家村的家了?”

许韶林摇摇头:“爹并不想念,只是啊,你大爹和你娘的坟地在莫家村,爹总想着要回去一趟替他们烧些纸钱!”许韶林有些伤感,“可是爹晓得那里是你的伤心地,真是老天作弄我们这些穷苦人哪!”

“爹,你别想那么多,那里终归是我们的家,我正想着这月中旬便带着一家人回去一趟,住两个月再回来,爹同意吗?”

闻言,许韶林有些激动:“孩子,你可别为了爹勉强自己,咱不想回去就不回去,有你们的地方才是家,爹不在意的!”

“是我自己想回去了,我还想看看咱家的三亩田长势如何了?桂花嫂和粟蝶婶将咱家的房子看管得咋样了?而且,我也想领着几个相公正式去祭拜一下大爹和娘,告知他们,咱家现下过得甚好,让他们在九泉之下安心!”莫黛搂着许韶林的肩笑着说道,其实她还想将莫粟蝶和许韶林之间的红线牵一牵,许韶林不过才三十多岁,他的人生不该就此孤独下去。

“既然是你想回去,那咱们就回去!”许韶林用力眨去眼里泛起的热潮,好半天才拍着莫黛的手说道,“好孩子,爹谢谢你!”

莫黛将许韶林送回房间后便来到莫无轻的房内,此时莫无轻正执笔在油灯下勾画着什么,见莫黛进来便搁下笔。

莫黛扫了一眼房内,顺口问道:“咦,小满呢?”

莫无轻红着脸,眼神有些不自然:“清哥说要帮我带一晚!”

莫黛一怔,晓得莫无轻说的是穹清,穹清现下可是将所有的心力都放在教导孩子身上。

莫无轻见莫黛不说话,以为她在生气,怪他不带自己的孩子反倒让穹清带,心里当即有些委屈,一边快步走向房门,一边说道:“我还是去将小满抱回来吧!”说着眼泪居然不争气地掉下来,他也不知自己在哭个什么劲儿,有些恨自己的不争气,但就是管不住眼泪。

不过,莫无轻还未拉开门,便被莫黛从身后搂抱住,他挣了挣,莫黛便紧了紧。

“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我去抱小满回来!”莫无轻赌气道。

莫黛晓得莫无轻哭了,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无轻真是小孩子,我都没说什么,你怎么就哭了?”

“我才不是小孩子,我已经十七了!”莫无轻生气地吼道,他孩子都快一岁了,怎么可能还是小孩子?

“那我是小孩子,无轻要宠我哄我怜惜我,否则我哭给你看!”莫黛在莫无轻的后背蹭了蹭脸颊。

“噗!”莫无轻笑出声,“不要脸!”

“你又骂我!”莫黛不满地嘀咕道,“你不疼我,我去向爹告状,让爹恶狠狠地骂你!”

莫无轻有些不敢置信这些话是莫黛说出来的,太无赖了,于是转过身瞪向莫黛:“你敢向爹告状,我就向几位哥哥告状,让他们不理你!”

“太狠了吧!”莫黛眼抽,“先说好,不许拉帮结派!”

“是你自己先告状的!”

“我没有!”

“你有!”

“没有!”

“有!”

“……”

两人争着争着便对上视线,忽然各自别开脸吃吃笑出声来,他们真的好幼稚。

莫黛伸手揽住莫无轻的脖子,碍于身高差距,莫黛几乎是挂在莫无轻身上,莫无轻一把将莫黛抱起来,就像抱孩子那般抱法。

莫黛羞得想死,瞪着莫无轻的眼神一点杀伤力也无:“你快放我下来!”

“不放!”

“好吧,不放就不放!但是你若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莫黛伸手捏莫无轻的脸,莫无轻非带不觉得恼火,反倒是笑得开怀。

“你若是待我不好,我逢人便说!”

“你敢!”

“我就敢!”

两人又互相瞪上了,瞪完后又开始笑,莫黛在莫无轻的唇上啄吻一口:“以后不许再与我置气,你的心要放宽一些,你要绝对相信我,明白吗?”

莫无轻红着脸点头。

“那抱我去看看你刚才画了什么?”莫黛笑得不怀好意。

“不要!”莫无轻的脸更红了,他近来有向穹清学画画,刚才正想着莫黛的样子画的。

“你不给我看,我就……”莫黛贴近莫无轻的耳畔低语了几句,末了坏心地咬了一下他的耳朵。

“你下流!”莫无轻当即松开抱着莫黛的手,捂向自己的耳朵。

莫黛挣开束缚,摊着两手说道:“我怎么就下流了?我只不过是说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本事而已!”

莫无轻羞恼不已,这女人好可恶,每回都戏弄他!

“啊,无轻,你画的老婆婆不错!”莫黛赞道。

莫无轻一怔,随即生气地走到莫黛面前,夺下那张画:“你什么眼神,我画的才不是老婆婆,我画的是你!”

莫黛一愣,随即斜眼看他:“你到底是有多厌恶我,才会把我画成那副德性?”

“你!”莫无轻气得咬牙,“不知好歹的女人!我以后再也不画你了!”

莫黛忍不住偷笑,莫无轻直接躺在床榻上拽过被褥盖住自己的头脸,想着自己再也不要理那个女人,真是气死他了!

莫无轻本以为莫黛会过来向他示好,以往每回都是这样,这也几乎成了他们之间相处的特殊模式,可今日他等了半天也不见她上前来拉他的被褥。

莫无轻心里有些不舒服,想着莫黛终于忍受不了他了,他自己也恨自己禁不起激将的臭脾气,可他不是真心想要与她斗嘴的,他欢喜她还来及!

莫无轻偷偷地拉开被褥,从缝隙间看向莫黛,发现她正坐在他原本画画的位置上执笔勾画着什么。莫无轻甚想过去看看,但奈何拉不下脸来,便躺在床榻上等着。

等了良久,到底是没忍住,赌气似地坐起身下床走到莫黛身后:“你到底想怎样?我向你道歉还不行吗?你就不能原谅我……”莫无轻正说着,视线忽然就锁住莫黛的画,一瞬间他的脸红了,胸口涌上强烈的喜悦和幸福感觉。

莫黛画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莫无轻,他从不知莫黛的画画得如此好,生动逼真,栩栩如生,只不过,她为何画他的衣衫敞开来?他可从未穿成这般不检点的模样,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穿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甚是**好看。

“好了!”莫黛搁下笔,轻轻在画上吹了口气,让墨迹快些变干。

莫黛见莫无轻怔怔地望着画,便双手扒着他的肩头,将下巴搁在上面,轻声问道:“中意吗?”

“嗯。”莫无轻的声音很低。

“要奖赏!”莫黛闭上眼。

莫无轻的脸一下子红透,忽然一把将莫黛打横抱起,三两步走到床榻前,两人一起扑倒在床榻上。

“喂,我只是想要个吻!”莫黛说道。

“可我想要,不可以吗?”莫无轻俯视着莫黛,眸中燃起火,明亮异常。

莫黛收了声,眼睛眨了眨,忽然笑了,直接拉下他的脖子,贴上他的唇……

翌日,莫黛为莫无轻画了像的事情晌午时便在一家人中传开了,沐千澈没说什么,照常去千药馆替人看诊,许韶林抿唇发笑,领着三个小的去凉亭散步消食。莫忧和瓷釉也跟着去了。莫无轻因担心其他人太过于嫉妒自己有画像,也找个借口离开了。于是饭厅内只剩下莫黛和她的五个相公。

“妻主,你可不能偏心,凭什么无轻有画像,我们却没有,不行,你也得为我们画像!”石墨不满地抗议。

“可以是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

“我画画需要脱衣服,你们肯裸吗?”莫黛挑眉说道。

原本还有点兴趣的莫无云、莫无风、萧笙以及穹清,听莫黛这么说,脸色便有些不自然。

尤其是穹清,他如莫小羽这般大时便开始学画画,一直画到十六岁为止,还从未听说过画画必须得脱衣服什么的,又不是画那些不入流的画。想至此,穹清便看向莫黛。莫黛眼神闪烁,一看就知在心虚,想来是故意这么说的。穹清不禁莞尔。

石墨哪里不知莫黛是故意的,比厚脸皮他可不输莫黛,于是站起身,搔首弄姿地撩撩自己的发丝说道:“可以啊,到我房里,我裸给你看!还有啊,请按照殿下的身段容貌来画我,画得不像没关系,务必要将我画得好看!”

闻言,不光是莫黛无语,其他几人也甚是无语,既然是按照穹清的身段容貌来画,与他石墨哪还有半文铜板的关系,简直不可理喻!

“咳,我接下来要去按摩馆了帮忙,尚达尚同怀了身孕,我去指导一下新人!”莫黛说完,便急急离开。

“妻主真是,我们都老妻老夫了,她还是这么容易害羞!”石墨看着莫黛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深邃的瞳眸内迸射出势在必得的精光。

其他几人暗暗翻白眼,不是妻主容易害羞,是你太厚颜无耻了!

“对了,再过几日就要回流岗镇了,你们的东西收拾妥了吗?”萧笙问道。

石墨百无聊赖地敲着桌面说道:“不过几件衣服而已,容易!话说,莫家村那房子我还从未住过,这回终于有机会了!”

莫无云和莫无风的眼神则有些暗淡,他们始终忘不了当初莫黛被莫家村人强行绑起架上柴堆焚烧一事,每回一想起就浑身发抖。

萧笙握住他们的手安慰道:“不用怕,一切都过去了!”

石墨从萧笑和萧笙那里多少听过一些,而穹清则是完全不知情,但他敏锐地察觉到莫黛和莫无云他们曾经有过惨痛的遭遇。

穹清深知他们这一家人个个都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痛,正因为痛过,是以聚在一起时才会更加彼此珍惜体谅包容,这一生能嫁给莫黛,能得到这样一群家人,他觉得满足。

这厢,莫黛在按摩馆门口遇到了萧笑,她手中正拿着两个油纸包。萧笑见到莫黛时,有些惊讶。

“莫黛,你怎么来了?”萧笑问。

“我来视察,看看你们有没有偷懒耍滑。”莫黛一本正经地说道。

萧笑笑着道:“那好啊,我倒是希望你每日都过来视察!”

莫黛的眼神不自然地闪了闪:“嘁!说什么呢?好像我这人很懒似的!”

“嘿嘿!”

“你还笑!对了,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莫黛的视线停留在萧笑手里的油纸包上。

“呃,这个,没什么……”

“嗯,有酸甜的味道,莫非是腌渍的酸梅?”

“嗯,尚达近来一直呕吐,食欲不佳,我听说孕夫爱吃酸梅,便去买了些……”萧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抓着后脑勺。

莫黛定定地看了萧笑一眼,拍了拍她的肩头:“不错,是个好妻主!”

“嘿嘿,哪里,我这也是跟你学的!”

两人走进大堂,萧笑将酸梅放在置物柜内。这时尚达白着一张脸走过来,萧笑急忙迎上去,关切地问:“怎么了,又吐了?就告诉你在家安心养胎,你偏不听……”

“好了,你就不要啰嗦了,我躺一会儿便好。”尚达有气无力地说道。

“好好,我不说,来,这是我买的酸梅,嘴里没味道时就吃几颗。茶水和点心也在这里放着……”

“行了,你忙去吧,我自己会照顾自己。”尚达顾虑到莫黛在场,催着她离开。

萧笑一步三回头地朝尚达瞄着,连声嘱咐他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点心什么的。

尚达无奈地闭上眼,近来他觉得这女人啰嗦得很,只不过是怀了孩子而已,瞧她紧张的。

“萧笑待你是真心的。”莫黛说道。

尚达本以为莫黛和萧笑一同离开了,却不想她还在,遂有些不好意思,刚想从软榻上坐起身,便被莫黛阻止了:“你好好躺着吧,既然不舒服就留在府里歇着嘛!”

尚达又躺回去,笑着道:“我和阿同闲不住,好在尚同不像我这般会孕吐。”

“辛苦你们了!”

“哪里!”尚达到底还是坐起身,看着莫黛,他昔日曾经深深暗恋过的女子,忽然觉得此刻他有勇气向她表白了,“莫黛,我曾经非常欢喜你!”

莫黛怔愣住,对上尚达真诚的眸子,她觉得自己此刻该报以同样真诚的微笑:“抱歉,我并不知,不过我很高兴听你这么说。现下你最在意的人是萧笑吧!”

尚达也笑了:“你说的不错,我现下最在意的是我的妻主萧笑,虽然她看起来傻傻笨笨,做事容易冲动,但她心地善良,踏实肯干,最重要的是,他真心待我和阿同!我们已经不能没有她……”

尚达正说着,忽然听到萧笑哭泣的声音,紧接着便见到萧笑泪流满面地走过来,尚达嘴角一抽,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尚达,你欢喜莫黛没有错,她太优秀了,我要是男人我也欢喜她!”萧笑一边抹泪一边说。

尚达的脸有些黑,而莫黛则斜眼瞅着她,这蠢货,说什么呢?

“我很高兴你能将自己的心意说出来,你放心吧,以后我会拼命对你好的!”萧笑继续说道。

“傻子,说什么拼命?”尚达的脸色这才好看些,但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

莫黛适时地离开大堂来到女汤这方,将空间留给那二人。

按摩工单梁和庆诚正在替客人按摩,单梁刚巧按摩完,流了一身的汗,她拿了一条巾帕走到竹屋后面,摘下面具擦脸上的汗。

莫黛走过来时,刚巧见到单梁面具下的那道刀疤,一瞬间她想起古曲说过的话,不过那个施暴者绝对不可能是单梁,因为单梁自打在按摩馆上工以来,一日也未休过,而且她也从未离开过水泉镇。

“莫姑娘好!”单梁重新戴好面具走过来,笑着向莫黛打招呼。

莫黛微笑点头,日光下,戴着面具的单梁别有一番神秘蛊惑的气息,再加之她脸型好看,怎么看都是个大美人。莫黛再一次不谦虚地觉得自己当初送单梁面具的决定真是太英明了。

五月中旬,莫黛携全家人坐上马车回他们最初的家流岗镇莫家村。萧笑没有回去,瓷釉和莫忧也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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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么,亲爱的们,正如你们看到的,结局还没完,我依旧在码,先发上来一部分,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