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愣在原地,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抖:“你……你想说什么?”

“二皇子是七月十五回来,婶婶,这一天可是鬼节呢。”沈凝华声音不高,却是在苏氏心中激起层层波澜。

听着沈凝华沁凉的声音,苏氏一抖:“你是说这天……不可能,皇后没有那样大的胆子。”

“我原来也不信,但是为母则强……婶婶该是能够体会到的。”沈凝华略微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想婶婶等事情发生之后再后悔。这次的事情我落了赵家的面子,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娘亲去世,父亲对我爱答不理。我本就孑然一身,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但是婶婶不一样,我感念婶婶多次对我出手相助,所以才提醒一二。婶婶若是不相信,就当我胡言乱语好了。”

苏氏沉默了好一会儿:“凝华……你容我想想……”

沈凝华微笑:“婶婶不要如此担忧,说不准也是我想多了。碧珠,送婶婶回去吧。”

“是,小姐。”

送走失魂落魄的苏氏,沈凝华脸上的表情慢慢的隐去。白渃将她手边冷掉的茶水换掉:“小姐可是担心二夫人?”

“二婶婶虽然性格爽利,但却不是毫无心机的人。她自然能够想明白这其中的厉害。”

“既然如此,小姐还有什么担忧的呢?”

沈凝华皱了皱眉:“你觉得楚君熠这人如何?”

白渃微愣,斟酌了一些语言道:“奴婢只见过楚公子两面,只感觉他似乎不拘小节一些,对小姐也照顾。”

沈凝华摇了摇头:“没事了,你去看看赵家送过来的东西可是齐了,若是齐全了,我今天就将酒酿出来。”

红菱开口:“小姐可是真的要给表小姐酿酒?”那赵如筠虽然下跪道歉了,但这口气还是感觉咽不下,若是等她好了,再来找小姐的麻烦该怎么办?

“既然答应了自然该做到。我酿好之后,你就将酒水给赵家送过去,让舅母亲自找太医来查验一番,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你再回来。务必告诉舅母和表姐,这酒一定要放满一十四天才能用,放不满的话……”

“呵呵,是,小姐放心,我一定会将这话带到的。”红菱抿唇轻笑,她可是记得这酒如果放不到时候可是有些不好的用处的。

沈凝华沉下眼眸,抬头看了看窗外格外刺眼的太阳,心中一片阴霾挥之不去:前世,二皇子也是七月十五回来,她记得这一天整个京都万人空巷,所有人对着二皇子跪拜高呼,仿佛一夜之间,二皇子的名头便传扬了出去,无人不称赞他骁勇善战、英明神武。二皇子收获了大批支持者,但是皇上却只赏赐了他一些金银珠宝,甚至在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再让他接触兵权。

为君者,最忌讳别人声名太高,即便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太子在后来能够将二皇子打压下去,和这次的事情也不无关系。

“还是太年轻啊。”沈凝华呢喃一声,随后起身到书案旁继续抄书去了。

两日后,百姓纷纷涌上街头。二皇子的回归引起的波澜初见端倪。

苏氏和沈凝华坐在临月阁的二楼,透过窗户看向外面层层叠叠的人群。在看到一名身穿盔甲的少年时,苏氏猛地红了眼眶:“是华儿!”

沈凝华打量着那个少年:“表弟比之前黑了不少,但也壮实了。婶婶可以放心了。”

苏氏注视着她:“凝华,你之前说的可是真的?”

“也许是我多想了,婶婶不必在意。”

听到她这样说,苏氏眼中的担忧却是没有少:“我和相公就只有这一个孩子。凝华,当初你母亲冒死也要生下你,那种心情我能够体会的到,换做是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沈凝华手指一顿:“婶婶说的是。”

“明人不说暗话,凝华,我能感觉到你对大夫人、对沈家的敌意,也愿意做你的盟友,但有个前提,我二房绝对不能出事。”

“婶婶对我有恩,我从来不会恩将仇报。”

看着沈凝华含笑的眼眸,苏氏悬着的心慢慢落回原处。若是换做从前,她定然不会相信一个十四岁的丫头能够让人信任。但是看到了大夫人陷害她不成,被迫交出了那么多东西,看到赵如筠被章氏压着下跪认错,她忽然意识到这个丫头是不同的。只要自己这房没有事,沈家怎样和她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二皇子千岁!”

“殿下吉祥!”

“……”

楼下,百姓跪了一地,激动的呼声声势震天。

苏氏神色略显骄傲:“二皇子这次是真的立下了大功。连百姓们都尤其的感恩与他的。华儿能够得到历练也是不错的。”身为母亲,看到自己的孩子那样小便到边关战场,她心中即心疼也骄傲万分,那种矛盾的心情让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表达。

沈凝华低头喝茶:“百姓激动是肯定的,但是他们似乎太过激动了一些。”

苏氏一愣,仔细的想了想,忽然脸色一白:“凝华,你是说这些人……”

“婶婶也能够想到吧。毕竟当初,苏将军带人大败大越国之后,便上交了兵权告老还乡,皇上多次挽留,苏将军都没有妥协,最后皇上收了也收回了封王的赏赐,才让苏将军留在了京都,只做一个挂名无权的将军。”

苏氏脸色越发苍白,她怎么会不懂,当权者,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若不是祖父明哲保身,现在哪有苏家的荣光?

“那现在该如何,华儿应该不会受到牵连才对,毕竟他那么小……”百姓之中定然有人鼓动人心,故意将二皇子的声望推上去。

沈凝华递给苏氏一杯茶,看到她神色好了许多才开口:“皇上英明神武,自然不会牵连到表弟,但是身为二皇子队伍中的人,即便是现在不受惩罚,以后的仕途也会坎坷很多。”当初大夫人之所以能够打压下二房,彻底的掌控整个沈家,和沈轩华的默默无无闻有很大关系。如今苏氏尽心帮她,她自然会提点一二。

苏氏眼神一冷,再次看向楼下,太子已经带着礼部的官员出来迎接。

一身明黄色太子服饰的百里瑾逸格外的俊朗,他仿佛是天生的王者,即便是距离这般遥远,沈凝华也能感觉到他身上带着的尊贵气息。

二皇子则是一身盔甲,和温和高贵的太子比起来,他更像是骁勇的战将。

整个欢迎仪式在太子向二皇子敬酒的时候达到了高|潮,万千百姓跪地高呼,二皇子举起酒坛一饮而尽。

沈凝华微笑看着楼下:“婶婶快些回去准备准备吧,表弟年纪小,应该是不用进宫面圣的,这个时候应该归心似箭的回家了。”

“嗯,那我就先回去。”苏氏起身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凝华,若是你能做到承诺,我二房将永远支持你,不管你做什么!”

沈凝华笑意直达眼底:“多谢婶婶,我定然不会辜负你的真情相待。”若是苏氏真的能够如她所说,那她不介意多护着几个人。

看了半晌太子温和有礼的表现,沈凝华唇边的笑意越发深了一些:“白渃,我们回去吧。”

哪知她一转头没看到白渃等人,却正对上楚君熠满是笑意的双眸,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白渃她们呢?”

“我让人将几位姑娘请下去喝杯茶,放心,过一会儿便会将她一根头发都不少的送过来。”楚君熠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了沈凝华对面。

“楚公子怎么不下去凑个热闹,听闻二皇子殿下和萧家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二皇子的母家和萧家多少有些关系,所以他才能一路得到皇上的重视,在几个兄弟都没什么实权的时候便能够领兵上阵。只可惜,这层关系终究不稳定,萧家也只忠于皇权,在后来二皇子落魄时,虽然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雪中送炭。

“不是有古言道一表三千里。二皇子的母亲兰妃娘娘虽然和萧家是表亲,但……”楚君熠话未说完便住了口,沈凝华自然理解其中的意思。

“这声势真是浩大,恐怕便是皇上御驾亲征也不过如此了。”

楚君熠眼眸一动:“大小姐可真是口无遮拦,也不怕落一个大不敬之罪。”

沈凝华回头:“我说什么了?”

“你……”楚君熠突然闷笑一声,“也是,这里都是我的人,你的话也传扬不出去,我也没什么证据证明你说了什么,这治罪还真不容易。”

沈凝华笑而不语,心中却是心思涌动。刚刚她分明看的清楚,楚君熠虽然掩饰的极好,但看着太子和二皇子等人的时候,眼中分明带着说不清的蔑视和冷意。这就让人不得不深思了。

楚君熠看了楼下一会儿,见没什么可看的也就不再理会:“上次我送给你的夜明珠可还喜欢?”

“自然是喜欢的,不过你当初没要回礼,我也不能不给。过几天是我祖母的寿辰,你可要来?”

“请我去拜寿?”虽然肖氏有诰命在身,他身上也是有功名的,为一个后院女人拜寿,他可没什么兴趣。

“不,请你来看戏。”沈凝华眉羽绚烂,眼中一片璀璨光辉,让楚君熠一看之下竟然迷了眼,略一愣怔才回神。

“大小姐相邀,莫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