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华捏着手中写着消息的纸张,随手扔到了一旁的炭盆之中。

楚君熠带着寒风进门,将披风递给一旁伺候白渃,挥手让她们下去:“凝华,你听说了?”

“嗯,百里瑾川筋脉受损,没有了内力又不能提重物,现在别说上阵杀敌了,就是人站着不动让他提剑砍过去都不一定能够将人砍死,他要是上战场,父皇竟然就轻易的同意了?”

楚君熠坐到她身侧,秀挺的眉峰微微蹙起:“原本皇上不会轻易同意的,只是身边有人说了什么之后就不一定了。”

沈凝华抬眸:“身边的人?你是说……了尘?”将百里擎苍身边的人都想了一遍,沈凝华终于想到了一个人。也只有了尘的话能够轻易左右皇上的意见,毕竟他可是一直贤名在外的大师!

楚君熠点点头:“这几日皇上接连召见了尘,听说经常在宫中促膝长谈,甚至,皇上都亲自下旨要封赏了尘,不过被他以出家之人不宜接受封赏为由拒绝了。”

沈凝华冷笑一声:“如果出家人真的不能接受封赏,他又何必如此这般的费尽心力的钻营?想来父皇应该是也意识到不对劲了,才能让他有机可趁。”

“嗯,后宫之中皇子接连出事,二皇子被废去武功,五皇子更是接连出错被罚,皇上心中未必没有怀疑,不过是以前因为生气而将怀疑埋在了心底,现在他静下心来了,身边又有了尘推波助澜,未免不会想到争权夺位的阴谋上来。”

“身为君王,疑心是通病,他怀疑也在所难免,只是一旦他觉得自己以前做错了,重新开始启用皇子,那我们之前的布置也就白费了。”

这段时日,百里瑾川的日子不好过,五皇子百里瑾泽更加凄惨。他本就出身卑污,母亲又早早的过世了,如今皇上废弃与他,他在宫中举步维艰,冬日里连炭火用的都是别人挑剩下的,下人奴才更是落井下石。

原本想着借机将他彻底打压下去,可是现在皇上注意到了夺权争斗,那么再下手难免让昂皇上疑心加深,如果他确定之前二皇子和五皇子都是被人算计了,那她的仇要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凝华,他们在明,我们在暗,放心,要报复有的是机会。”看到沈凝华脸上带着的愁思和不甘,楚君熠上前将她揽在怀中抱紧。

“嗯,我知道。”

楚君熠笑了笑,心中却是极为不舒服。在听到百里瑾川请命去西北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在百里安宁宫中的时候,百里瑾川对着沈凝华说出的话。

“我会让你后悔的,会让你后悔做过的决定!”

他口中说的决定,定然是沈凝华选择他而放弃嫁入二皇子府。能让凝华后悔的方式有很多,凭借着百里瑾川的性子,定然会用最解气的一种,那就是手掌大权、登基为帝,将他狠狠地踩在脚下。

这样一想,他会主动请缨再次上战场,似乎就有些可以理解了。

二皇子重新带兵在朝堂之上激起了不晓得风浪,只是想到他毁了的容貌和受伤未愈的身体,百官们活络的心思向下压制了两分。毕竟毁了容就等于无缘皇位,就算是再掌军权,也不一定能够如之前一样风光百倍了。

皇宫中,被圈禁在府中的百里瑾川此时的心情更加激动,他看着宫中新送来的炭火,眼底烧着希望的光芒。父皇没有下旨解除他的圈禁,但是却出手惩治了克扣他府中份例的奴才。这样的敲打就像是一个信号,一个重见天日的信号。

上一次是他太过自信了,没想到隐藏的那么深的别庄也被翻了出来,如果能够东山再起,他定然会百般小心隐忍!

他已经隐忍了二十多年,不在乎再忍个几年,只要能够登上那个至高的位置,史书上他想怎么涂抹就怎么涂抹,谁敢说半个不字!

冰冷的双眸带着邪狞的喜色,层层波浪中满是张狂的野心,好一会儿,他才将心中的激动压下去,恢复平日里一副温和有礼、与世无争的模样。

“来人。”

“见过五殿下。”

“去准备笔墨纸砚,我要为父皇抄经。”

“是,殿下,奴才这就去准备上好的宣旨和徽墨。”

百里瑾泽摇了摇头,唇边的笑意深了深:“不,用最普通的生宣,墨块也不用太好的,就是宫中最常用的就可以了。”

内侍愣了愣,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却不敢多问,连忙按照吩咐去准备了。

沈凝华和楚君熠从内务府开始查,越调查结果越惊心,甚至到最后隐隐的查到了皇后的身上。

赵家掌控内务司并不算隐秘之事,毕竟皇后是后宫之主,内务司诸多事物也需要皇后裁定,但是皇后说要什么就有什么,皇后说送什么就送什么,为皇室服务的部门完全掌控在一个女子手中,这就有问题了。

最近几年,从内务司流失的银两就足足几百万两,流出的珍贵瓷器、木器、贡品更是不计其数。最让人震惊的是,内务司送往各个嫔妃宫中的东西都是皇后亲自定的,而且都经过特殊的手段炮制,怪不得已经多年不见后宫中的嫔妃平安诞下子嗣。

沈凝华看着查到的内容,心中也很是震惊:“皇后娘娘真是好手段,这样掌控后宫,还怕有什么乱子出来?”

“历来我只知道后宫隐私,却没想到这阴暗手段比之前朝都丝毫不逊色。”楚君熠看的也心惊,“也不知道我的母妃之死是否也有隐情?”

沈凝华抬头,素白的手指放在他的掌上,温声安慰道:“虽然事情过了那么多年,但害死一位嫔妃不是易事,总会有蛛丝马迹留下来,再说,就算是没有痕迹,想要报仇,制造一点痕迹也就是了。”

楚君熠心中一暖,将她的手紧紧地我在掌心:“嗯,我明白。”

沈凝华笑了笑,低头看向查到的内容:“这些事情你可有打算,是否要直接禀报父皇?”

楚君熠沉吟:“内务司牵扯太深,赵家、太子、皇后,哪一个都不是现在的我们能动的,再者,皇后命令下的很及时,诸多证据都被直接销毁了,我们就算是将这些事情都禀报给皇上,也没有证据证明,这样一来,极有可能被皇后的人反咬一口。”

沈凝华赞同的点头:“不错,只是也不能这样轻易的放过去,不然我们大张旗鼓的调查了这么久,岂不是一点东西都没有调查到,到时候,父皇心中也定然有疑心。”

“嗯,不错,”楚君熠皱眉思索,忽然扬唇一笑,“我记得死去的那个印贵人,她的父亲也在内务司任职吧,虽然我们不能动皇后,但可以先斩断她的一条臂膀!”

沈凝华眼神一亮,想到之前调查到的惊心内容,点了点头:“嗯,那么我就进宫了。”

“嗯,小心一些。”

有了之前百里安宁的事情,沈凝华现在进宫他心中也总是放心不下。

“放心,无碍。”

皇后接到沈凝华进宫的消息,眉头便是一紧,转头看向一旁的了尘大师:“大师,昭华公主深受皇上喜爱,只是她毕竟是义女,对待义女竟然比对待安宁这类亲女还要宠爱,这般岂不是让安宁她们伤心。”

了尘面色慈悲,敛眸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皇上是天下之主,天下万民皆是皇上的子民,而众生平等,义女、亲生又有何区别,娘娘不必介怀。”

赵慧盈眼神一动:“大师这样说是没错,只是,难免安宁和安庆她们心中会有不舒服。”

“人心最难掌控,能维持平常心的人又有几个,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人心……”赵慧盈微微勾起唇角,“不错,最难掌控的便是人心啊。”安宁和安庆的嫉妒之心,皇上的宠爱之心、沈凝华的平常之心,这些可都是容易变化的,只要略加引导,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皇后心情变好,送走了了尘,直接将芳雪叫了过来:“最近安宁公主和安庆公主都在备嫁,她们的婚期相近,且都是皇上封赏的公主,我这个做母后的应该多多为她们想一些,这两日将她们叫来,让她们帮我管管宫务,以后出嫁了也能掌管好中馈。”

“是,娘娘。”

皇后这边有了成算,心情很是不错。南书房中却是一片阴云密布,紧张的气氛犹如暴雨狂风来临之前的天空,浓厚、压抑的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

百里擎苍狠狠地将折子摔到地上,蓬勃的怒气带着凛冽的杀意:“内务司,印氏……真是好手段!陈爱卿,你也看看,印氏能成功,太医院也脱不了干系!”

陈韫连忙跪地将奏折捡起来,一目十行的看完上面的内容。

印氏的父亲借用内务司的手将假孕草运送进宫,这才有了她怀孕的假象,甚至这些人胆大包天的将后续路子都想好了,用通过内务司了解的太医阴私做威胁,买通了一个太医准备,甚至私下养了十几名孕妇,只等着印氏生产的那天通过内务司和太医的手,送一个男孩入宫成为“皇子”。

“混淆皇室血脉,贱人,这个贱人!”如果不是印氏已经死了,现在百里擎苍定会将她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