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熠开口,陈太医一口答应下来,从身后小厮拿着的药箱中取出银针,对着周嬷嬷的几个穴位便扎了下去。

不到片刻,周嬷嬷一个机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赵氏心头一跳,心思急速转动,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周嬷嬷说出真相!冰冷的眼神扫过一旁吓住的梁禹,心中暗骂一声没用的东西,却不得不开口暗示:“老天保佑,梁禹你还愣着做什么,没看到你娘醒了,快看看有没有大碍。”

对上赵氏隐含杀意的眼神,梁禹愣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爬着扑上前便大声哀嚎道:“娘啊,你终于醒了,谁人这样歹毒,竟然将您扔到了湖中,这是要你的命啊,你放心,老爷和夫人一定会为咱娘俩讨个公道的。”

一开始周嬷嬷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听到梁禹的哭声猛地惊醒,惊恐的看向一旁的大夫人,眼中满是憎恨,嘶哑着嗓子便要开口:“夫人……你……”

梁禹心脏狂跳,她若是开口,他们一家都完了。想到这里,梁禹狠狠地咬牙,上前挡住周嬷嬷的视线,趁着弯腰将她扶起来之际,手掌立起狠狠地砍在周嬷嬷的喉管处。

周嬷嬷呵的一声猛地僵住,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梁禹,他是自己的儿子,竟然对自己下如此毒手。

“娘,你慢慢说,不要着急。”梁禹满头是汗,跪在地上浑身打颤,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

周嬷嬷这个时候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瞪着凸出的眼睛张着嘴发出赫赫的喘气声。

梁禹动作极快,又因为背对着众人有身体遮挡,还真没有人发现他的动作。

陈韫皱眉,眼神微微眯起来便要开口,却被楚君熠出声打断:“真是没有想到,这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证,竟然不能说话了。”

沈凝华神色动了动,陈韫刚刚分明是发现了不对,却因为楚君熠开口而没有挑明。这可不像是这位刚正不阿的陈院正该有的作风,这两人的关系似乎有些不同。不知道怎么,沈凝华有种陈韫听命于楚君熠的怪异感。

不过那个周嬷嬷突然就不能说了,倒是怪异的很。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只要沈栋怀疑赵氏,她便有的是机会令她们不痛快。

大夫人松了口气,脸上的神情终于不那么紧绷:“竟然说不出话来,实在是可惜了。不过人还活着就好,这好好的怎么就被扔到了湖里?”

一旁的苏氏笑了一声:“大嫂这话说的有理,本来都好好的参加宴会,偏偏闹出这么多事情来。这奴婢被扔到湖里的时候还活着,想来也是被扔进去不久……刚刚搜完了凝华的院子,没搜出什么问题。这要搜别的院子了,就出了这件事……”苏氏话没有说完,但众人都明白她话中的意思,这分明是有人想要毁尸灭迹。

沈栋脸色阴沉,闻言狠狠地瞪了苏氏一眼,就算事情真的是这样,也不该将话说的如此明显,只是苏氏毕竟是他的弟媳,他也不能出声呵斥,只是将视线转向大夫人,眼中隐隐的带了不满和质疑。

赵氏恨极,却不能表现出来,只抱着沈灵菡垂泪:“老爷,都怪妾身管理不善,竟然让后院闹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妾身真是无地自容,定会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到时候再请老爷一并责罚。”

沈灵菡抬头目光盈盈含泪:“父亲,母亲一直尽心尽力管理后院,没想到先是前院发生了酒中有毒的事情,后来又出了周嬷嬷这件事情,才一时间分身乏术,还请父亲原谅母亲。”说着,眼神从百里瑾泽和楚君熠等人身上扫过,虽是轻轻一眼,却带着哀求和自责,令人看了万分不忍。

百里瑾泽开口道:“沈大人,周嬷嬷既然已经无法开口,只能慢慢调查了。灵菡小姐无故掉落在水中,想来也受到了惊吓,还是不要过于苛责了。”

苏氏捏着帕子擦了擦唇角:“五皇子说的是,灵菡,刚刚婶婶听你说有人推你下水?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沈家的小姐不能轻易让人给谋害了。”

沈灵菡微微低下头,脸色越发显得苍白透明:“我刚刚被吓糊涂了,应是没人会推我下去,毕竟只有姐姐站在我身边,当时……定是我感觉错了。”说着,眼神却落在沈凝华身上,唇角抿的紧紧的,一副隐忍愁苦的模样。

这沈灵菡分明是以退为进,说着自己感觉错了,却是将一盆脏水狠狠地扣在自己头上。沈凝华心中冷笑一声,脸上却带了委屈之色,抬头对沈栋辩解道:“父亲,当时我是在二妹妹身旁,只是我离得她有三四步远,若是将这样大一个人推到池塘中,力气小了怕是不够的。”

楚君熠摇了摇扇子,走到沈灵菡摔倒滑下水的地方瞧了瞧,唇边笑意隐隐,脚尖一动将一串念珠手串踢出来:“这念珠倒是光滑的紧,差点就将我也滑倒了呢。”

沈栋脸色一沉,哪里还能不明白楚君熠的意思,心中对沈灵菡略感失望。这个女儿一直是聪慧的,为何今日屡屡犯傻?便是要污蔑人也要找个好借口,不说别人,他也注意到了,当初沈凝华距离她的确是很远,怎么也不会是她动手将她推下去的。

沈灵菡咬紧牙关,感觉周围人的眼神像是一个个耳光啪啪的打在她的脸上,令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之前受到惊吓,清醒过来第一时间便想着将这件事情赖在沈凝华身上,却没来得及细想其中的细节,才会令话语间如此漏洞重重。眼神瞥过一旁站立的沈凝华,心中越发的憎恨,若不是这个贱人,她怎会如此丢脸?

“姐姐,是我吓糊涂了,差点误会了你,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看着沈灵菡满是自责无辜的眼神,沈凝华微微摇了摇头,在她诧异的眼神中走过去亲自弯腰将她扶起来,语气亲昵的说道:“我怎么会怪你,我刚刚回来,你我姐妹亲近还来不及呢,即便今天误会实在是多了一些,解开也就没什么了。”既然你要演无辜,那我就陪你演。

沈灵菡神色一僵,立即恢复正常:“那我就放心了。姐姐不要忧心,那酒水中的毒也一定会调查清楚的,我相信姐姐的为人。”即便这些事情都能算计成功,酒中有毒的事你也逃不了!

沈栋闻言皱了皱眉,对陈韫行礼道:“陈太医,还请到前院帮忙检查一下酒水,有劳了。”

陈韫点点头,看了一眼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周嬷嬷,转身随着沈栋等人向前院走去。

正厅之内所有的东西一动都没动,陈韫直接走到酒桌上,端起酒杯来细细的闻了闻,眉心忍不住皱了皱。

“陈太医,可是有何不妥?”沈栋发问。

陈韫摇摇头,挨着将桌上的酒杯查看了一遍,而后又看了看侍从取来的酒坛:“沈大人,你想要沈某看什么?”

沈栋眉心一动:“自然是看这酒水中有没有毒。”

“沈大人这话玩笑了,这酒水香味清冽、悠长,酿制用料也极为考究,长期适量饮用对身体很是有益,哪里来的毒?”

楚君熠抬头看向陈韫,发现他微微的摇摇头,立刻诧异的看向沈凝华,陈韫刚刚在表明酒中无毒!为了自保,他懂得一些医术,那酒中原本真的含有砒|霜,所以他才叫了陈韫来,也给他暗示过,让他想办法保住沈凝华。没想到沈凝华竟然已经有了万全之策,酒中的砒|霜没了……这丫头失踪大半年到底遇到了什么神通?

沈凝华静静地抬眸,光华闪动的眼眸中冷意流过,步步算计、环环相扣,赵芸香和沈灵菡想的真不错,只是她早已经不是原来的沈凝华。

携着满腔仇恨而来,不将他们一个个打下地狱,她死也不会甘心……

这次的设计在赵氏和沈灵菡看来定是十拿九稳了,岂不知她最不怕的就是毒,她们敢下砒|霜,难道她就不能无声无息的化解?想来沈栋也发现不对劲了,她就好好地看看,这两人还想怎么置她于死地!

“父亲,这酒本是我查询医书想着酿制来为祖母和您调养身体的,用料也是我一点点采集而来,只想着祖母和父亲身体安康,沈家才能安宁。”沈凝华径直走到沈栋面前,说着眼睛已经泛起了泪光,“却不料竟然出了这么多事情,这件事情不仅关乎我的清白,还关系着沈家的安全。这酒一会儿有毒、一会儿没毒的,以后用的膳食是不是也会如此?”

事不关已自然可以高高挂起,可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安全,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她就不信到现在沈栋还不怀疑赵芸香!

赵氏脸色猛地一青,冷汗密密麻麻出了一身,原本按照她的计划,酒水查出有毒再加上周嬷嬷的事情,沈凝华必死无疑,事情也就了结了。可是现在酒水没毒却偏偏喝死了人,那根源就要找到她身上了,该死的沈凝华!

“老爷,这件事情妾身也觉得奇怪,齐大夫,你可是验过这些酒水的,可有什么问题?”

齐大夫闻言连忙上前查看,他不相信自己的判断有问题。用银针仔细的分辨半晌,皱眉道:“陈院正,您是否再仔细看看,这酒水中分明含有砒|霜,为何您竟然说酒水无毒?”

沈凝华抬眸冷笑:“齐大夫,刚刚你诊断错误不说,现在连陈院正也怀疑了?你就这样认定我是下毒的人?”

“本来就有毒的东西偏偏说是无毒才是奇怪,有毒就是有毒,真的假不了!”齐大夫气愤。

沈凝华声音越发冰冷:“真的假不了?明明陈院正已经做了定论,你却不相信,难道医术在陈院正之上?”

“大小姐既然一再说酒水没毒,那就请拿出证据来,否则倒是让人觉得是在狡辩了!”齐正军一哽,陈韫医术最为高明,他怎么都比不了,只是被人当面戳破怎能不恼怒。

沈凝华眉目如雪:“我若证明酒水无毒你待如何?”

“那我就辞去沈家大夫一职!”

沈凝华眼中冷意一闪:“好,那我就证明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