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华,能娶到你是我的福分。”

温和的声音带着丝丝低沉,听在人的耳边却带着缠绵的味道,令人听得心都软了去,红色盖头下面,沈凝华眨了眨眼睛,微微的笑了一声,并未作出回应,而是随着引导嬷嬷的动作,跟着踏出花轿。

乐声越发的喜庆、响亮,楚君熠牵着系着红花的绸缎,只感觉耳边所有的喧嚣都远去,只剩下手心中掌握的红绸,和红绸对面的人是真实的。

前来观礼的官员和各家夫人早已经等候在大殿之内,看到一对新人来,纷纷起身相迎。

沈凝华身份是公主,虽然不是皇帝的亲生女儿,但只要百里擎苍承认,那她就和亲生女儿无异。皇后赵慧盈端坐在首位上,皇太子百里瑾逸站在其身侧。

礼官高声唱诺,新人开始行礼,繁复的礼节和跪拜令人耳晕目眩。

沈凝华被全福嬷嬷扶着,依旧感觉十分疲惫。

行礼完毕,楚君熠按照礼官的唱诺上前捏住红色盖头,慢慢的将盖头掀了起来,随即被冲入眼中的美丽容貌惊艳,瞳孔微微的收紧,耳边只听见心脏砰砰的跳动之声。

沈凝华略微垂着眼眸,纤细的眉羽斜飞入鬓,一双秋色双眸被浓密的眼睫遮盖,依旧难掩其中潋滟溢彩,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翠,冰肌玉骨、姝色倾城。

一身大红色的嫁衣碧丽辉煌,却难掩她丝毫颜色,只衬托的她越发风华绝代。

一旁观礼的诸人纷纷看直了眼睛,呆愣在原地,心中不禁嫉恨:楚君熠何德何能,竟然能够娶到这样风华绝代的美人?

太子百里瑾逸愣了片刻神,很快便清醒过来,抬头看向一旁的二皇子百里瑾川,眼中闪过一道幸灾乐祸的笑意:想来这会子,他心中正在滴血吧,自己的这位二皇弟,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太过执着。

百里瑾川站在原地,眼中只剩下那一抹红色。拳心紧紧地握起来,力道过大牵连到还未好利索的筋骨,手腕上的伤口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可是他却全然不在意,只专注的看着那一道红色,仿佛要将她刻在心底,眼底泛起浓浓的火焰,炙热的仿佛能够将人的焚化。

皇后赵慧盈起身:“今日是昭华公主和驸马的大喜日子,皇上特命本宫来招待宾客,特设九盏宴,款待诸位宾客。”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谢公主、驸马。”

掀开了盖头,一旁的全福嬷嬷已经端了茶盏过来:“公主,该向皇后娘娘敬茶了。”

沈凝华抬眸,和楚君熠对视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端过茶盏跪地高举到皇后面前:“母后请喝茶。”

赵慧盈低头看着沈凝华,唇边的笑意略微收了收。

楚君熠心头一紧,心中泛过冷芒:难道皇后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凝华难堪?

看皇后没有接过茶盏,宾客全部都低头屏息,不敢抬头观看。

沈凝华抬眸看去,心中猛地一冷,声音温和的开口:“母后不必忧心凝华今后生活,驸马为人心善,是父皇亲自挑选出来的,女儿今后定然过的幸福美满。”

短短两句话,便将皇后的不满扭转成担忧。

赵慧盈脸上重新挂上笑容,仿佛自己刚才真的在担忧沈凝华一样,语气亲昵的说道:“好,既然你这样说,那本宫就放心了。”

说完,接过茶盏用嘴唇沾了沾茶水,而后从身旁的芳雪手中拿过一只金凤挂珠玲珑步摇,插在沈凝华浓密的发丝间:“今后定然要白头到老、圆圆满满。”

皇后语气极为轻缓,分明说着祝福的话,可每个字却似乎都带着冷意锋芒。

沈凝华面带微笑,弯腰行礼态度恭敬:“多谢母后。”

大殿之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消失,众人终于松了口气,纷纷起身向沈凝华和楚君熠贺喜。

百里安宁被宫女引着走进来,脸色显得有些难看,看到沈凝华开口想要说什么,却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只转头看向身后。

众人随之看去,正看到萧景然一身黑色常服快步走进来。他并未按照参加观礼的礼仪身着官服,脸上更是一片冷凝,不带丝毫的喜色。

楚君熠眼神动了动,上前弯腰行礼:“义父,您来了,赶快入席吧。”

萧景然冷眼看着楚君熠,声音更是清冷的不带丝毫暖意:“不敢受驸马如此大礼,老夫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办。”

沈凝华上前,站在楚君熠身侧,开口欲说话。

萧景然却猛地侧身走开,向皇后行礼:“臣见过皇后娘娘。”

沈凝华沉下眼眸,看来萧景然这是冲着她来的了。

赵慧盈面带笑意:“萧大人免礼,原来本宫还奇怪,你身为驸马的义父,怎么没有前来观礼、饮宴,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正想着派人前去请你呢,现在正好,你来了,便入席吧。”

萧景然摇头:“回禀皇后娘娘,臣来不是为了参加酒席的。”

“哦?”赵慧盈动了动宝蓝色的护甲,眼底的喜色更加浓郁,“那是为了……”

萧景然转头看向楚君熠,眉心拢成一道沟壑,面色紧绷僵硬:“臣前来,就是想要在皇后娘娘的见证下,和义子楚君熠脱离关系,从此他和萧家再无任何瓜葛!”

此话一出,顿时引得下面官员面面相觑。楚君熠原本便是京都之中的双绝公子,虽然是以才艺出名,但也算是声名响亮。萧家义子的身份更是不知道给他凭添了多少光彩,如今,萧景然竟然要公然和他脱离关系,真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精彩内幕。

楚君熠面上毫无表情,眼神却是晃动的厉害,他早就想过有一天会和萧家决裂,但是没想到,竟然是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想来,义父是真的恨透了他,不然也不会专门选择他成亲的这一天来宣布。

“义父,君熠有错,您责罚便是,为何一定要和我脱离关系?”

萧景然冷笑一声:“我萧家养你二十年,本以为情感深厚,没想到最后也不过如此,红颜姝色,你喜欢、你心爱,我身为义父自然不会阻拦,只是为了红颜抛弃亲情,我萧家容不下这样的事情。”

楚君熠咬紧牙关,心中骤然一痛:义父这是要让他背上不孝的罪名,同时也要让凝华背上红颜祸水的名声。

萧景然眼神冰冷:“我萧家历来重视忠孝,容不下特别的存在,因此,今日有皇后娘娘见证,老夫便立下契书,从此萧家和你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说着,从怀中拿出写好的契书,直接扔在楚君熠脚边,而后快步离开。

大厅之中,安静的落针可闻,各色目光通通聚集在沈凝华和楚君熠身上。

沈凝华当初和沈家脱离关系,那时有皇上插手,再加上沈家的确做得不厚道,所以并没有人多说什么闲话,而现在楚君熠和萧家脱离关系,那就真的让人诟病了。

大安朝历来最为重视孝道,萧家养育了楚君熠二十年,生养之恩大于天,萧家和楚君熠脱离了关系,几乎就等于公开在他身上刻下了不忠不孝、无情无义的标签。这样的标签他想要洗清几乎不可能。

沈凝华脸上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多大的变化,对大殿之中的安静更是置若罔闻。她起身上前走了两步,弯腰将扔在地上的契书捡起来,快速的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将契书收好递给一旁的白渃:

“白渃,将契书收好了,义父一时间气愤,冲动之下举动难以预测,不管说什么,我们做晚辈的都要好好受着。”

大殿之中气氛一缓。

沈凝华转身面向众人:“今日是本公主和驸马成亲的大喜之日,虽然惹得义父不虞,但家事自然没有解决不了的,还请诸位不要介意。母后,九盏宴可以开始了吧?”

赵慧盈点点头:“开始吧。”

看着沈凝华温婉的面容,皇后神思摇动,几乎将眼前的沈凝华和她的生母合二为一,当初,夏静言也是机敏善辩,不管面对着什么都感觉游刃有余。这样的女子就不应该活在世上,所以,她才必须要毁了她。

想着,她朝一旁的芳雪看了一眼,芳雪点点头,在身后隐蔽处做了个动作。

大厅之中,宴会气氛和睦,不管接下来有什么流言传出,现在他们该捧场的自然还是要捧场的。

酒席半酣,忽然门外传来阵阵喧闹之声。

赵慧盈皱了皱眉:“外面这是怎么了?来人,去看看。”

沈凝华坐在席位之上,捏着酒杯的手指略微紧了紧。

门帘被掀开,飘扬的大雪纷纷而下,很快便在厅外铺上一层白色。

出去查看的侍女很快回来:“回禀皇后娘娘,门口来了一位僧人,自称了尘。”

赵慧盈面露惊讶:“僧人?了尘……难道是了尘大师?快请进来。”

沈凝华眼中厉色一闪,手指不由得收紧。楚君熠抬手握住她的手,将她略显冰冷的拳头包在掌心,轻声安抚道“凝华,无碍。”

沈凝华转头,对他笑了笑:“我知道,只是在奇怪,今天怎么魑魅魍魉的来的这么齐全。”

“不管谁来了,我们都将成为夫妻,而且还要子孙满堂、恩爱一生!”羡慕死他们!

百里瑾川扫到两人相视而笑的动作,抬手将酒水饮尽,遮盖住唇边的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