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一大早便穿戴好官服赶到皇宫正殿前的广场上,站在声势浩大的朝官队伍之中,约摸等了个多时辰。李煜方携小周后出现在台阶上,四周数千羽林军一起大呼万岁,声音惊天动地,朝贺皇帝陛下万寿无疆。

正朝之后,宫中大摆筵席,朝堂大殿筵席纷陈,钟鼓喧天,丝竹震耳,各色宫女宦官如穿花蝴蝶一般或歌舞助兴或服侍送菜。陈德手持酒杯,远远的看见李煜被一群朝贺的官吏和后宫妃嫔围在中间,脸含微笑。他极逞目力找寻,放才发现黄雯薄施脂粉,站在服侍小周后的宫女班中,一汪秋水正看着他。见陈德终于看到自己,黄雯倏忽之间甜甜一笑,如春花怒放,只令周围的大小美女瞬间失色,随即又回复到止水无波的表情。陈德也冲她微微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元旦之后,陈德的亲兵们便纷纷归队,府中也逐渐有了些人气。这些人前些日子经过陈德的苦训,已经有些变成人形武器的趋势,这次放他们回家探亲,使他们的身上逐渐恢复了一些烟火味。陈德心中也暗自点头,他要的是有血肉有信念的战士,不是杀人机器。

金陵的元宵节就要到了。元宵节又称上元节,是这时候的狂欢节,这天全城将大放花灯,倾城出动逛街,满城锦绣的景象蔚为壮观,另外还有玩社火、踩高跷、猜灯谜、耍狮子、舞龙灯、吃元宵等等。不但宫女会破例放假出宫观赏花灯,据说皇帝皇后在这一天也会微服出访与民同乐。

这天安排好晚间各处巡街的当值衙役之后,陈德便换了一身青色儒服,蓄长了的头发已经可以扎上文士巾,玉树临风的站在皇宫南面的虹桥下面。这时代的花灯亮度不高,反而有种朦胧的美感,而观赏花灯也是情人私会的大好时机。元旦筵席之间,黄雯便偷空告诉陈德,让他在上元节那天与她一起看花灯。

看着一个个宫女和貌似青年才俊把臂而去,陈德不禁生出一丝紧张,像这样等一个女孩子的经历,在穿越之前还没有过。正当他思潮起伏的时候,忽然肩膀被一把折扇一拍,回过身来却吓了一大跳,李煜带着小周后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而黄雯反而站在他们身后,冲他眨眨眼睛。

李煜调侃道:“陈卿家在等候佳人乎?”

见黄雯轻轻摇头,陈德便道:“随便走走而已,见此处人来人往的分外热闹,便停下来看看,不想却碰到陛下做白龙鱼服之行。”

李煜笑道:“你到会挑地方,”凑近过来轻声道:“此处是宫女与外间相好的私会之所在,孤在东宫之时便已知道,还曾偷偷过来观看。今夜微服出来观灯,一时兴起,便过来看看,不想和往年所见一般热闹。”他说话的声音虽说不大,却恰好让周后、陈德、连同后面的黄雯都听得清楚,着实让两个忐忑不安的人吓了一跳。

陈德故作轻松的道:“果真如此么?陛下为何不将此处封锁。”

李煜拉过周后的手臂,笑道:“孤怎会做此大煞风景之事。正是‘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李煜又道:“今次本打算不带臣僚相随,陈卿,既然碰见了,何不与孤同游。”

陈德忙道:“谢陛下赐吾同游之恩。”

李煜摇手道:“既是微服私访,你称呼我李兄即可,不可叫人识破我的身份。”

陈德拱手道:“臣尊旨。”便自觉地跟在李煜与周后身后,与黄雯并肩而行,趁前面人不注意,二人相视一笑。

陈德左右环顾,虽说是微服出游,不远处还是散布着宫中侍卫七八人,他招手叫过一人,让他去寻找李斯,让他集合左右亲兵,远远地跟在后面保护,以防万一。

微服出宫的事情李煜虽然经常做,但元宵夜里出来还是格外兴奋,大街上人潮涌涌挤来挤去,虽说有宫中侍卫帮忙,陈德还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避免别人挤到黄雯身上。黄雯脸颊上飞起一团酡红,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心上人的保护。

大街上杂耍甚多,李煜与周后看得甚是兴高采烈,陈德与黄雯则享受着不能言语的幸福。

忽然,前面观灯的人群开始**起来,伴随着妇女的尖叫声,前面出事了,人群叫嚷着,开始纷纷的往这边拥挤,一时间路边的小摊子打翻无数,被挤散的高声呼唤亲人,许多力弱之人被踩翻在地发出声声惨叫,本来喜气洋洋的元夜一下变成一锅沸粥。

陈德与众侍卫努力将李煜和周后黄雯位在中间,一点点挪向街旁,站到一间店铺之内躲避人群。李煜仓皇问陈德道:“陈卿,这将如何是好?发生了什么事?”

陈德拱手道:“兴许是一些无赖在前面滋事,以致惊扰了圣驾。下官一定会尽快平定这场骚乱。”

李煜看着还在许多百姓在自己眼前惊慌的奔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到是周后尚有几分清明,柔声问道:“陈将军,可否先派人护卫圣驾回宫。”

陈德秉道:“秉皇后,臣下之意也是如此,只是现在外间人潮汹涌,我们只有十数侍卫,万一被人群冲散了反为不妙,不如等这拨人群过去,我再护卫圣驾回宫。”

周后听他说得有理,也就点点头,凝眸往这外面拼命逃窜的百姓,眼神甚是复杂。

纷乱的人群去得也快,不多时,大街上已不复刚才摩肩接踵的热闹景象,陈德方道:“恭请圣驾回宫。”与一众侍卫环列着护送李煜往御街方向行进。

还未走远,后面追过来一群手持刀棒的壮汉,沿街四处打砸店铺,若是遇到未及逃跑的百姓,必定追上去殴打一番,甚至刀棍相向。为首那人一脸凶相,看到陈德这边七八个人围着两名女眷,便狞笑着加快脚步追了过来。

陈德忙对黄雯道:“我的亲兵正从不远处赶来,你带圣驾从御道回宫。我阻住他们一时。”说罢便与几名侍卫一字排开站在路中,挡住了沿街追来的歹徒。

那暴徒看见去路被阻,挥舞手中的横刀骂道:“前面的人可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挡住爷爷们的去路。”

陈德负手而立,心中暗骂自己为何不将陌刀带在身边,大声喝道:“金陵烽火使陈德在此,你等竟敢在天下脚下沿街闹事,可是活得不耐烦了,惊扰了圣上,不怕株连九族吗?”

那人一听陈德名号,不由得吃了一惊,脸色微变,禁不住退后一步,待发觉陈德身边不过数名手持仪刀的护卫后,胆子又壮了起来,骂道:“我道陈德有三头六臂,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爷爷们今天就要将你剁成肉酱。”一挥手对手下道:“大家伙齐上,先将这名不符实的家伙砍了!”

眼见对方几十个挥舞凶器的大汉冲过来,身边的侍卫脸上大都露出了怯意,陈德回头看了一眼,黄雯与周后拽着李煜还未跑远,当下摈除杂念,待敌人冲到近前,大喝一声,趁那大汉正举刀将劈未劈之时,硬生生撞入他的怀中,右手抽出随身带的三棱刺穿透了对方的心脏,而陈德自己的肩头也挂了彩。这招以伤换命凶险之极,一个时机拿捏不对便是被对方劈为两半的下场,陈德暗叫侥幸,趁周围敌人一愣神的功夫,三棱刺直扎进右边敌人的腰间,右手随即放开,闪身躲过了左边砍来的一刀,在腰勒被刺那人痛呼着倒地的同时,陈德夺过他手中之刀,团身舞了一个刀花,退回本方的侍卫丛中。

着几下兔起鹘落犹如电光石火一般的出手,废掉对方首领在内的两人,加上陈德一向的威名,令人数占优的暴徒不禁有些心生怯意,明明知道己方若是一涌而上定可将陈德乱人分尸,但以陈德下手的狠辣,当先几人必死无疑,谁也不愿当这送死的几人。而原被有些怯意侍卫亲见陈德悍勇如斯,也都激发了一些血气,紧靠在陈德周围不退,局面一时僵持了下来。

陈德忍住肩背刀伤处传来的剧痛,稳稳的站着,却见从对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全都是手持武器的壮汉,对方慑于他一击之威未敢妄动,渐渐的竟然聚集了数百人之多,却被陈德所带的七八个侍卫就这么堵在街口。

未几,对方仿佛得到什么了指示,开始缓缓地移动脚步,两翼如半月形尽量展开,形成对陈德等人的包围。

“这不是乱民,是乱军。”这个念头在陈德心中闪过,的确,乱民是不会这么整齐的去包抄强敌的。眼见敌人越逼越近,陈德惟有紧握横刀,心道李斯这混蛋,再来晚点老大就挂了。

仿佛听见了他的召唤,李斯带着手持大棍的亲兵们终于出现在了后方,按照平日里训练队形从后面压上,陈德立刻带领侍卫们退到亲兵队中,接过李斯递上来的陌刀,骂道:“怎么现在才来!”

李斯告罪道:“来路上碰到陛下和周后,周后命我等且先护送陛下回宫。为大人计,在下不敢违旨。”

陈德不满的哼了一声,沉声道:“练兵千日,用在一时。前面敌人虽多,却同羊群无异,给我冲上去,杀它个片甲不留。”

早已对他的军令形成条件反射的烽火使亲兵立刻挥舞着大棒冲上前去。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这些闹事的乱军自然没有携带长枪大棍之类的兵器,而横刀,短棍之类在一丈大棒面前吃亏太多。而陈德亲兵所列的阵势乃是根据北疆陌刀军的军阵设计而成,讲究的是刀锋上下斩劈此起彼伏,前后排的士兵按照一定的节奏挥动陌刀可收连绵不绝之势,当年安西军便是靠这种陌刀阵,与草原铁骑对战攻杀犹占上风,更何况当面这帮游兵散勇,是以人数虽然众多,却一个个被打得叫苦不迭抱头鼠窜,没有多时,便无人再敢与陈德的亲兵对正面相抗。

溃散下去的暴徒依然在城中不少地方继续作乱,陈德对李斯道:“你去调集其他烽火使衙门的衙役全部上街巡行,告诉他们今夜若是不敢上街的以后就不用来衙门领饷了,将我们的人分为五队,将这些乱军打散。”

李斯应声后便下去办事,陈德亲自带一队亲兵巡行,来走到一处被乱军抢掠过的大宅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