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义军子弟曹勇被一双大手抱上了羊背,他怕得浑身发抖,死死地抓紧羊背上蜷曲的绒毛,只觉滑溜无比,那羊儿一动不动地恐怕都要滑脱下来。曹勇亲眼看到前面几个回鹘和汉人小孩在大公羊窜出去不到五六步的时间就被颠簸了下来,他狠下一条心,用瘦小胳膊狠狠挽住了羊脖子,勒得那头公羊不住的咩咩叫,还未放出圈里,都已经不安地来回踢打着木栏杆。曹勇顾不上抱怨狠心的父亲,忍住恐惧,喃喃在公羊耳朵边上道:“羊啊羊,你若是让我多骑十步,我每天给你割十筐嫩草吃,不,我给你吃青菜。”

围栏外面是个巨大的校场,旁边座无虚席,更有不少敦煌城里赶来看热闹的观众,今天是河西教戎军的成军礼。陈德击败河西回鹘,收服归义军将士后,为了应付四方环饲的强敌,将岚州西征老营,归义军将士,出身清白的回鹘军兵共三万余将士编练为六军,骠骑军、白羽军、驰猎军为骑军,锦帆军、教戎军、练锐军为步军,每军五千余人。今日最后整编而成的教戎军的成军,陈德遍邀了六军将军,校尉,河西回鹘各部首领,以及普通百姓前来观礼。

清晨,陈德早早便在新任的各军指挥使和教戎军校尉以上军官的簇拥下登上了校阅台。为了表示对参加校阅的军士最大的尊重,因此陈德给观礼的高级军官立下一条规矩,就是观礼的最高阶军官必须要第一个到达阅兵场,亲眼目睹受阅军队入场准备全过程。本来这只是陈德企图拉近官兵距离,加强凝聚力的的一个小手段,没想到此后却产生了两个意外的后果,一是这条军规使高级军官参加一次校阅的时间大大增加,从而使将官们将没有必要搞的阅兵式大大裁减;二是所有受阅军队都必须在将官的眼皮地下完成从入场到整队等一系列动作,使将官更能看到受阅军队的真实水平。

为烘托气氛,陈德建议先让小孩赛骑羊,数百名回鹘和汉人小孩分为十组,每个小孩骑在公羊背上,停留时间最久者,孩子的家长将得到二十贯钱的奖赏。这六岁不到的曹勇的父亲曹尚是个酒鬼,听闻参赛的孩子就有500钱可领,当即就不顾曹勇的反对将他塞给了组织成军礼的教戎军军官。

看台上坐满了闹嚷嚷的人群,虽然大多数蒙古族,回鹘族的小孩都是从骑羊开始练习骑术,但是此番岚州选用来比赛的可不是温顺的母羊,而是被牧人们蓄意饲喂挑逗得脾气极坏的公羊,从围栏打开那一刻起,这些公羊就不住地狂蹦乱跳,就算是有过少许骑羊经验的蒙古和回鹘小孩,也大都在十步之内被甩到地上,幸好羊的力气远小于牛马,旁边保护孩子的教戎军军士又眼疾手快,方才好几次化险为夷。那些惯于在马背上讨生活的蒙古,回鹘贵人倒还不觉得什么,他们自小练习骑术,驯服劣马,哪个不是屁股摔成八瓣的,倒是好些将孩童送上赛场的汉人父母忧心忡忡,不少人已经暗暗为贪图小利,将自家骨血置于险境而后悔。不过,那曹尚倒是将儿子卖命换来的钱先打了一壶酒,黄汤灌了下去,醉眼朦胧,倒分布清楚场边数十个小围栏里的孩子哪一个是自己儿子了。

已经出场的一组小孩被公羊摔得七荤八素,既好笑又可怜,大大激发了场边观众的说兴趣,大家都把目光投向那场边等候的,“大人,可以开始了么?”新任教戎军指挥使李斯转身秉道,陈德微笑着点点头,侧身对坐在自己左右的辛古和于伏仁轨道:“草原少年自幼骑羊,射鼠兔,长大则为战士,我们这些孩子从现在开始,就不能输给那些草原上的孩子。他们是我军长盛不衰的希望所在。”

随着一声锣响,数十个围栏一起被打开,场边的观众一起欢呼起来,数十头公羊载着背上的小孩一起冲出围栏,在校场四周撒欢儿似地连蹦带跳,几乎数息之间,就有十来个小孩被甩下了羊背,眼疾手快的教戎军军士一个冲上去将公羊扳倒,一个护住小孩带出场外,不少小孩都目光呆滞,吓傻了模样。

扣人心弦的比赛吊足了观众的热情,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数息过后,还有几个小孩骑在公羊的背上,其中有一个就是曹勇,满世界仿佛都是那一片滑溜而又疯狂颠簸不定的羊背,观众巨大的喝彩声在他耳朵里更像是一种恐吓,曹勇几乎要被吓哭了,他竭尽全力不要被颠倒羊背下面去,因为他更怕被那粗大的羊蹄给踹着。公羊颠簸起伏的拼命跳着跑着,一步,两步,三步,到最后完全顾不得数数,曹勇脑袋里只有一片空白,死命的揪住羊脖子下面那一团长毛,双腿不自觉得紧紧卡住羊背,知道教戎军的军士将他连拉带扯地从羊背上给抱下来。六岁的汉人孩子曹勇,是这场骑羊赛的冠军。

数十年后,驰猎军指挥使曹勇在酒桌上被问第一次获取奖赏的感触,曹勇醉醺醺地叹道,长这么大,第一回觉得,看到羊就想吐,公羊的味道好骚臭,酒鬼老爹是个混蛋。这种回答简直让所有人都觉得莫名其妙。

河西军最高统帅陈德却不知道曹勇此时的痛苦,他颇有些骄傲地看着似乎是非常镇静的站在场边等待领奖的曹勇,对教戎军指挥使李斯道:“看那个汉人小孩,骑羊多么棒,只要有机会,未来他的骑术不会比任何一个草原人差的。”

孩子骑羊的表演让校场上的气氛几乎沸腾了,原本严肃的教戎军校阅成军的仪式也变得格外热闹,正在这时,严整的教戎军队列开始行进入场了,将满场气氛推向又一个高点。

首先入场的是骑兵营,五百名骑兵排成十列整齐的入场。由于步兵军团中的骑营不需要携带大量辎重,骑士们**都是矫健的波斯马,人马甲胄都涂成黑色。骑士腰部以下都包裹在马甲以内,人与马浑然一体。马鞍的左边挂着骑士盾和弓囊,右边挂着箭囊和骑兵刀,马鞍的后面系着水壶和干粮袋。骑士上半身两档甲很厚,整块胸甲和背甲扣合在一起,仿佛钢铁铸就的肌肉,鱼鳞甲从肩部一直延伸到手腕,每个人都戴好了丝绸和皮革衬里的铁手套。外罩一件白色的骑披风。骑士都一只手握住缰绳,另一只手竖起四米的骑枪对阅兵台上将领们致敬,远远望去,仿佛一片移动的树林。

为了表示是隶属于教戎军的骑营,骑兵的胸甲前都缀着鲜红的缨络,在白色的披风和黑色骑士甲的衬托下,红缨显得非常耀眼。

“早知道红色的璎珞如此醒目,我就将它挂在标准军袍上了。”陈德侧身对李斯说。

“关中追怀秦汉,秦尚黑,汉尚红。河西汉人大都是关陇血脉,所以均着黑甲红缨。”李斯解释道,身为教戎军的指挥使,李斯也为属下的严整军容自傲。

紧随在骑营后的是三个长枪营,这些长枪兵身披的甲胄重量是步卒中最重的,士卒们排成三个方阵,从头到脚的铁甲使他们的队列像一道金属的洪流。士卒正面的外甲胄是一层锁子甲,锁子甲下面是藤甲,藤甲下面是一层的丝质内衫,三层护甲足以抵挡从箭矢和大部分格斗中的伤害,同时,手臂和腿脚处的铠甲都做了特别设计,既灵活又增加了对关节部位额外的防护和支撑。

士卒背后的防护则差了很多,除了一块护住心肺要害的铁甲外,只着缀着钢片的厚革甲,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后背的防护和前方一样,仅仅盔甲的重量就足以使长枪兵迈不开步。“每个指挥官都应当避免麾下士卒的背部直面敌人的攻击”的作战原则同时也被反复灌输给各级军官。

即便如此,长枪兵仍然被誉为军团中最累的兵种,他们为其他一切兵种提供掩护,披甲后持续战斗的时间不能超过三个时辰,是全军的依靠。他们左臂上套着护身盾,右侧腰间挂着箭囊和五花八门近战武器,横刀是最常见的,使用战斧,狼牙棒,短剑,三棱刺等也不少,士卒们在入场前已经将铁面罩放下,经过阅兵台时将原本竖起五米长枪斜向45度角,整齐划一的动作引起阅兵台上的参谋军官们一阵惊叹。

长枪营身后是两个佰刀营方阵,佰刀手们身着的陷阵甲比长枪手的全身甲轻便,但防护更为均衡,胸背腰腹等重要部位都以大块铁甲防护,手臂包裹着细密的钢质鳞甲,大腿外披铁环缀成的锁子甲,内衬一层坚硬的厚革甲,小腿前方则由厚革带束紧板状胫甲防护,整个简直如同钢铁包裹的猛兽。

注:史籍中记载匈奴“儿能骑羊、引弓射鸟鼠;少长则射狐兔,用为食。...“士力能弯弓,尽为甲骑。其俗,宽则随畜田猎禽兽为生业,急则人习攻战以侵伐。

作者:藤甲除了本身的防御效果外,还便宜,藤甲的支撑结构能够有效地将锁子甲的重量分担到身上。还有,眼前这么豪华整齐的装备,是为了成军礼是凑出来的,千万不要以为三万人都这么豪华。那就直接平推凉州吐蕃,也就没有看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