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城之上烽火连天,浓密的黑烟宛如浓墨般的大黑段子遮住了星空,不透一丝一毫的星光,但即翼关霎时间便被无数火把照得如同白昼。

火把的光亮有些刺眼,尤其是千千万万只火把映入眼帘时,总会带给人们一些压迫感。

只是此时火把照亮的即翼关内决定胜负的战场上,人单势薄的李自知与色痞没有丝毫压力,反而是邵东华与大荒一众高手觉得有些无法呼吸。

邵东华在这个世界上惧怕的人物很少,西域与大荒中没有一人让他觉得会对他能造成威胁,这天下只有两人可以让他感到威胁,一个是盛京城北变成雕像赤脚和尚,还有一人便是站在他面前,身着白袍,风轻云淡的先生李自知。

按照道理来讲,邵东华惧怕赤脚和尚是因实力不济,如今他与先生李自知都是半步天人便是实力相当,不应该心存畏惧。

但或许是许多年前,邵东华也在先生在唐军中开的私塾里上过课,学过认字,总对先生有一种老师的敬畏感。

他必须将这种敬畏感排除体外,不然未战便先惧,这仗便没法打。

李自知不知道邵东华的感受,他的脑海里飞速的过着一些问题,但得出的最终结论是,他必须尽快回到盛京。

色痞与邵东华曾经有些情谊,今天一张口,却骂了一句臭傻【逼】,骂得是真心实意。

在他看来,邵东华选择与盛唐站到对立面就是显得找死,自然不会理解邵东华心中的偏执。

而最尴尬的则是大荒如今所谓的顶尖高手。

拓跋顽石领衔的圣殿荒刀客,具备与色痞一人战斗的实力,他相信拼着几人的陨落,色痞也讨不到好。

但如今站在色痞身边的是必然比色痞更强的先生李自知,毫无疑问一旦动手。李自知与色痞必然会全力攻向邵东华,而他们不过是打边角的小人物。

在大荒占据边关内的决战,竟然是三名盛唐人一决胜负。

他的想法也没有任何错误,自始至终色痞与李自知都看着邵东华,没有看拓跋顽石和他身边的荒刀客任何人一眼,更加不会看的是即将包围过来的千军万马。

拓跋顽石也明白,在这种层次的战斗当中,即翼关上下的千军万马不过都只是陪衬而已,先生随手一剑便可碎了这边关!

所以拓跋顽石没有理会三人的对峙,而是对手下吩咐下去了一道命令。这道命令是,全军撤出即翼关!

作为一名荒刀客,自然有资本骄傲,只是今天这种局面之下,听到拓跋顽石命令的荒刀客不得不向后退去,将军令交代下去!

而此时,场中的三人仍然没有动手,李自知居然开口道:“我以前拿你当兄弟。”

邵东华的回答极为简单道:“我也是!”

李自知点了点头,表示相信当年的情分。又道:“其实你现在回头不晚,只要不与盛唐为敌,这天下仍旧任你逍遥。”

色痞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先生,他知道先生是怎样的人。不要看先生表面总是很风清云谈看似很好说话,但一旦涉及他的底线,他绝不会手下容情。

采用语言的方式来说服邵东华,显然不是先生的作风。因为他根本不必低头,一剑劈过去,分个胜负便好。

然而先生现在居然这么做了。还提到了当年的情分。

色痞看完李自知平静的模样,便看向邵东华,发现他的眉头深深的蹙在了一起。

李自知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道:“你毕竟只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人,很多事情你还看不清楚。”

邵东华的眉宇蹙的更深,李自知轻声道:“你来到这里的原因,是想得到没有圣殿支撑的大荒力量,但你可曾想过,下了圣山的李毅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他必然去西域找你的那支部队去了。”

邵东华沉声应道:“我做了部署。”

李自知点了点头道:“你的确做了部署,他们可能逃得过李毅的眼睛,但决计逃不过西域人的眼睛,西域之前便不将我回来的消息告诉你,便是想看我杀掉你,或者你杀掉我,李毅去的西域找你那支部队,西域自然也想看到李毅杀掉你那支部队,或者你那支部队杀掉李毅。”

邵东华沉默。

李自知不屑道:“你太过相信自己的力量,如果我是你的话,真的想要拉起一支军队纵横天下,我一定会拉文清风入伙,他不仅还有一些力量,最重要的是他脑袋好使。”

色痞闻言差点没笑出来,这句话言下之意就是骂邵东华的脑袋不好使,可偏生李自知话语诚恳,语气中又有些痛心,像是教诲。邵东华当年又在私塾呆过,面对先生这种语气,似乎有些骨子里的习惯,竟然罔若未闻。

邵东华微微眯起了双眸问道:“文清风死了?”

李自知点头道:“自然。”

邵东华心中微微一沉道:“既然他聪明为何还会死。”

李自知说道:“人总会死嘛,但要无愧于天地,有愧的人自然死的早。”

邵东华坚定道:“我无愧。”

话音未落,李自知便尖锐道:“你愧了当年兄弟情分,愧了先帝的信任,愧了青州南州边关边军儿的心,何来不愧?”

邵东华深吸了一口气道:“人总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方为无愧!”

李自知更为迅速的接道:“人之所以与畜生有区别,便是因为人情义,愧了情义,自私自利,便是枉为人!”

不等邵东华开口,李自知迅猛道:“大荒想侵占盛唐没有错,因为大荒的生存环境恶劣,侵占盛唐是他们大荒上下的夙愿,这不仅仅可以给他们带来好处,更重要的是可以让他们的子孙后代生活的更好,大荒人无愧于情!”

“西域想要侵占盛唐也没有错,因为西域明白如果任由盛唐发展下去,西域早晚有一天会覆灭,为了日后西域上下的安宁,他们也无错,无愧于情。”

“盛唐自然更无愧,所以更没错,错的只是你!“

李自知说着,向前走出了三步,抬起了手指指着邵东华道:“看看现在的你,愧了太多情,全因一己私欲。”

邵东华被李自知骂的黑脸微红,先生的话语的确让他有一种,便如此算了,日后还能逍遥天下,但下一瞬便立刻恢复如初,他笑道:“先生莫不是想兵不血刃的说服我?我出盛唐后,常听大荒人说盛唐人无耻,但先生绝不在此行列,现如今当真无耻。”

刚刚还声色俱厉,道理讲得头头是道的李自知神色一窘,道了声:“呃,被你看穿了,不过说几句话费不了多大的功夫,现在打过还来得及。”

站在一旁的色痞险些跌倒,不明先生为何一改常态,其实皆因先生心急回到盛京,索性尝试一番。

拓跋顽石等人显然也未曾想到,先生居然会此一出戏,忽然觉得决战味道似乎被冲淡了不少。

可下一刻,他们便知盛唐人无耻的这句话绝非大荒妄语。

李自知话音刚落,双指便已合拢并剑,迅疾的向前一点!

这刹那间,天地仿佛忽然变色,无形剑意笼罩整座即翼关,邵东华首当其冲!

面对李自知,邵东华不敢托大,元气立刻充体,他身躯猛然大了数分,但却不是大荒秘术,只是身躯的硬度加强,与肌肉的膨胀!

无穷的剑意席卷而至,邵东华的躯体之上发出了一连串响彻即翼关的金铁交鸣之声,但他却纹丝未动。

而他身后的以拓跋顽石为首的十几名荒刀客却迅速退避,神色骇然的举起荒刀,只是先生一指的波及,他们便后退了数步。

世人皆知,李自知当代仅次于赤脚和尚,他必然强的一塌糊涂。

但作为大荒第一荒刀客的拓跋顽石,却曾经想着有朝一日用他手中的云刀与先生一较高下。

只是即翼关外在李毅刀下受挫,拓跋顽石便知先生一定会比他想象中的更强。

然而当他真正感受到先生这一击后,却忽然生出了望尘莫及的无力感。

李自知一指点出后,也并未停手,他的双指不再并拢,而是做出了一个攥拳的手势,异变再生!

以邵东华为中心的区域空间内,天地间出现了无数把元气组成的小剑,猛然分裂空间!

只在这骤然间,便有三位荒刀客受到波及而顿时血肉横飞,拓跋顽石不得不幻化为云雾,心中觉得羞愧至极!

唯有邵东华在这狂风暴雨之下,巍峨挺立!

他身着的袍子被划出了数不尽的小口,**的肌肤之上白线层层,仿佛是利刃劈砍在坚硬的金属上留下的痕迹。

色痞蹙着眉头看着这一幕,手中飓风却已成型!

天空中无数浓烟迅速被卷入他的手心之中,本来黯淡的夜色忽然明亮,色痞甩出手中飓风!

飓风出手后只在刹那间便似乎已经席卷了眼前所有空间。

但来到邵东华的面前后,却立刻停止,邵东华极为朴实的一拳打出,没有任何声音,飓风碎裂。

他看着月光下的李自知与色痞道了声:“无坚可催!”说的正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