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路上我都没有跟妈妈说话聊天,她也像是很累,坐在火车上也一直打着盹儿,直到再次靠近这座城市,我才觉得,曾经说过要给姥姥买车是多大的笑话,如今我回来了,姥姥却已经不在了。

到站后直接下车,还是深夜,妈妈拉着行李箱熟门熟路的走出火车站,还是有很多人上来询问去哪,妈妈一刻未停也没答话,穿过马路,又走了一会儿,这才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过程中我们毫无交流,我的任务,好像也只是负责跟着她。

直到出租车给我们带到了一个街口,妈妈带着我下车,从街头一路走到街尾,拐到后面的巷子后才轻声张口,“我就住在这里。”

我有些惊讶,因为妈妈住的地方跟我印象里爸爸那五年前的家天差地别,开放小区,不,就这两栋破破烂烂的楼应该算不得小区吧,别说保安什么的了,路灯罩都是破的,有光的地方眯眼一看,小楼是三层高的,阴森森的说不出什么感觉,别说城里了,就拿我们村的房子跟这比起来都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进楼道口时妈妈用力的跺脚让灯亮了,台阶都是缺牙的,她拽着行李箱一边走一边交代着,“这是原先一些单位自己建的筒子楼,有年头了,说要拆迁也一直没拆,你晚上的时候一个人不要乱跑,现在这里原住户都搬走了,净是租房子的,什么人都有,乱。”

我哦了一声,一层就两户人家,一边走一边张口,“妈,你原先的房子卖了又在这儿买的吗。”

她咬着牙拽着行李箱,嘴里轻声的嗯着,我上手帮着她,东西很多,有点陈,直到上了三层,我妈一打开门,里面竟然出来了个花枝招展香水味很浓的女人,她看见我妈还有些惊讶,“呦,君姐这谁啊,你从单位带回来的啊。”

妈妈扯着嘴角有些敷衍的笑了笑,“这是我女儿,我从老家带来的。”

那个女人惊讶的张大眼,说实话,我感觉她年纪没多大,也就二十七八那么样的,但是状化的很浓,显老,“你女儿?天哪,你从哪里蹦出来个这么大的女儿,别说,还挺水灵的啊,多大了这是……”

妈妈有些疲惫的看着她,“回头再聊行吗,我坐了一天车有些累了,你要去上班吗。”

那个女人呵呵一笑,“对,上班,来活了就得去干啊,不然吃什么,那成,回头聊啊小妹妹,啧啧,真是随你妈优点长了!”

我没答话,直看着她哒哒下楼了才在妈妈的催促下进门,进去左手边贴墙是个厕所,我妈把门打开,“厕所在这儿,洗澡也在这儿。”

瞄了一眼,蹲坑,掉了皮的墙面上按了个特别糊弄事儿的花洒头,墙边还靠着个大板子,我妈继续介绍,“那个板子是洗澡用的,你要是洗澡就把板子扣到厕所上,站上面洗,不然滑容易摔跤。”

我还是没话,抬眼,我妈又指了指对面的厨房,左右两排锅灶,“这边是咱家用的,那边是你刚才看见的那个女人用的,在这儿住,厕所和厨房是公用的。”

长见识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楼房还有这样的。

身体往右一拐,则是个七八米的小走廊,走廊的墙上都钉着衣挂,墙边还是一些缺角掉漆的鞋柜,一些颜色艳丽的高跟鞋乱七八糟的在里面塞着,妈妈就跟个导游似得漫不经心的介绍,“这些东西都是你刚才看到的女人的,人家的东西你不要动。”

走廊本来就不宽,如今在放了这些东西就显得更窄,我微微侧身往里面走着,快到我妈那个门时左手边又路过一个挂锁的房门,妈妈手再次一指,“这就是她家了,这一个门里住两户人家的,咱们跟她是邻居。”

我哦了一声,看着妈妈掏出钥匙开门,进去后妈妈把灯一开,然后冲着我把箱子拽进去,随即示意我脱鞋进屋。

屋里倒是很干净,应该是得益于妈妈是个干净的人,脱鞋的时候我以为这地上铺的是地板,结果踩上去才发现是地板革,就是有点像是我家炕席那类的东西,拿了一双脱鞋穿到脚上,四处看了一圈才发现这不是个客厅。

应该是大屋套小屋的格局,就是一进门是个大屋,里面还有个小屋,两个屋都是要住人的,只是这个大屋应该被我妈做过调整,她在屋中间偏里侧的位置在棚顶弄了个拉帘,帘里面是个单人床,还有个小凳子做的床头桌,而稍微宽敞的这边则放了个单人沙发,前面还有个茶几,正对面是个电视柜,摆了个电视,旁边还有冰箱,至于饭桌什么的,都没地放,折叠着放在冰箱里侧的墙边,其实也没什么家具,但屋内的空间就是显得特别的局促。

妈妈弯腰倒腾着行李箱,见我正在愣神就回头交代着,“你以后就住那边的单人床,我住里面的小屋,要是想写学习写作业就在这沙发上写,你看行吗。”

我点头,“能去看看你的小屋么。”

“去吧。”

我得到应允打开电视柜另一侧的小门,灯光一开,我心里倏地的一紧,这屋子还没我家供奉黑妈妈的那个小屋大呢,也是一张小单人床,床头有个小型的柜子,唯独看着大的就是个衣柜,还有很多置物箱子落着放在一起,东西有些多,落得就很高,给我的感觉就是躺在这**还得小心点这些置物箱,一倒了真就压到身上了。

“葆四。”

“嗯?”

妈妈收拾了一阵擦汗看向我,“我听你二舅说你不住校是吧。”

我点头,“恩。”

她起身给自己到了杯水看向我,“是这样的,夏……你爸给你找的高中还算是不错的,但是费用也高,要是住校的话一个学期需要多拿一千二,你要是不住,这一千二就给你当零用钱,你上下学的时候呢,就坐地铁,或者是公交车,不是很远,公交车是七八站地,地铁更近了,三站地,不过这到地铁站有些距离,你走的话大概是十五分钟左右,等你去学校报到那天我领你座一次你就能记住了。”

我背着书包站在那里,听着她的话只有点头,“好。”

她像是真累着了,坐到沙发上看着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这里条件不怎么好,这些年,我一个人也习惯了,要是那里你觉得不方便,你就跟我讲,我尽量……”

“挺好的。”

我张嘴应着,“你照顾我上学我知道不容易,能不给你添麻烦我尽量不添。”

妈妈起身,走到我身前帮我摘下书包,“葆四,说实话,妈妈这些年不怎么习惯跟人一起住,但是既然你姥姥这……总之,我们俩慢慢磨合好吗。”

我点头,“好。”

妈妈努力的朝我笑笑,“我其实工作很忙,不怎么在家的,要是你以后放学了赶上我加班或者是我不在家就自己叫点外卖,对了,你会做饭吗。”

我摇头,但随即张口,“我可以学,我会煮方便面,我爱吃那个,我二舅妈都说没见过我这么爱吃泡面的人,顿顿吃也不腻呢。”

妈妈有些过意不去的点头,“葆四,其实,我打小没带过你,咱们俩一开始肯定都不太习惯,但日子长了就好了,你跟妈也不用客气,有不妥的地方你就说,只是,我这个人有些自己的毛病,就是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哦,没别的意思,就是我不在家的时候,我那屋,你尽量少去,当然,这个大屋是你的,小屋,你就……”

我还是点头,这一天下来好像就跟个傻子似得点头摇头了,“我明白,我放学就在这屋写作业看书,不会乱动的。”

“好。”

妈妈抿着嘴角笑笑,“还有一点就是也许你会看见你爸爸,我想,他一定会去你们学校看你的,但是,我不想让他知道咱们家的地址,既然我们分手了,我就想跟他过好各自的生活,你能明白吗。”

“嗯。”

妈妈有些累的呼出一口气,“看你这么懂事,我也放心了,哦,对了,还有隔壁的那个女人,你尽量不要跟她接触,她的人还好,但是工作,不太……总之,你要跟她保持距离,也不用搭理跟她说话,明白吗。”

我基本上除了点头没别的了,不过那个女人的职业,我倒是隐约的能想到,大半夜的还捯饬的花枝招展的还说出去干活,想不让人乱想也不行啊。

“黑妈妈呢,你没带来吗,我找个地儿帮你供奉上。”

我刚想习惯性点头随即想到不对又开始摇头,“哦,黑妈妈我没带来,这也装不下了,姥姥之前说,我虽然接完了,但是要给人安排堂子或者请仙都得等到十八岁之后,不然骨不硬,没力气,硬请过来会伤身体的,所以她说不要急,先在家让二舅帮着照看就好。”

妈妈哦了一声又陆续交代了我一些事情,例如自己在家不要用大功率的电器,不然这房子线路老化很容易就烧了保险丝,还有洗澡要注意,白天随意,晚上最好是十点以后,避开大家用水高峰期,等等等等,太多了,给我的感觉就是我像是去个长辈家借住,长辈虽很温和,但还是会告诉你很多要注意的事情,你触犯到了,人家就会不高兴的。

尽管,这个长辈是我妈,我也尽量告诉自己妈妈交代这些都是正常的,都是为我好,可还是别扭,很局促,可能,是我第一次自己离开熟悉的人和物出来的关系吧,束手束脚的要命,有点硬生生压抑的感觉,心里不舒服,但是只能忍着。

冰箱不大,所以很多东西都装不下,妈妈看着剩下的两只鸡合计合计还是放到厨房了,说留一只给隔壁那个女人,半晌,还扔下一句,她也挺不容易的。

我话少的可怜,能做的,也只是有问必答,妈妈吩咐完要说的话就满脸疲惫的拉开自己小屋的门,回头看着我又苦涩的笑笑,“葆四,妈妈这些年混的不怎么好,也没什么钱,难为你跟妈妈一起遭罪了。”

“别这么说,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她摇头笑笑,“早点睡吧,要洗漱的话就去厨房的水池子那里,咱家的东西都放在我告诉那面的橱柜下面,蓝色盆是洗脸,白色盆是洗脚的,过两天我领你去学校报到,要是我这两天没工作,我就带你到处去逛逛。”

“好,你早点休息吧。”

我礼貌的应着,只等着妈妈把门一关,自己才拿过书包和行李袋慢慢的规整自己的东西,有一张小时候照的全家福,不,应该说是没有妈妈的全家福,是那明月跟二舅结完婚的次年过年照的,那时太姥还在,只是没妈妈,但这算是我家人最全的一张照片了,虽然里面的我,好像才刚刚九岁。

把照片摆到床头的小凳子上,我又拿出太姥给我留的镯子还有小人书,当然,里面还有一个碎了花瓣的小发卡,用布包着,直接放进床头,还有舅老爷的书,小六给我折的纸飞机……

一样样的,全都摆好放齐,又把自己的换洗衣服叠到行李袋里,然后塞到床底,等做完这些,我兀自的叹了口气,看了一圈这个墙面都已经泛黄的屋子,随意的拉了两下碎花帘子,怎么,就跟做梦一样的呢。

起身,想去厨房洗脸,结果水池里大量油腻的脏碗又把我吓到了,仔细的看看,应该不是我妈的,因为我妈这侧的灶台

是极其干净的,而那个女人的,则不是一般的乱,大量的速食餐盒,挂面袋子,桶面盒子,还有速冻水饺的包装袋,我摇头,谁说城里人就生活好的,这都吃的什么啊!

胡乱的洗了一把脸我就回屋了,窝在**还有些不得劲儿,抬手从床头柜里拿出太姥给我留的宝,搂在怀里蜷着身用力的告诉自己睡,告诉自己适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腹开始隐隐的疼,像是想上厕所,但是又没什么可上的,翻了几个身实在是忍无可忍,摸着黑直接起身,咬牙穿过走廊直奔厕所,刚要拉门,就听见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传了出来。

砰……砰……砰……

像是敲门,但是没什么力气,断断续续的,我皱了皱眉,点开走廊的灯仔细的听,这大半夜的谁敲墙么。

砰……砰……砰……

“呜呜~~呜呜~~~”

我打了个激灵,这什么情况啊,大半夜的谁站在门口哭啊!

“呜呜~~呜呜~~好丑啊~~好丑啊~~~”

我脊椎骨当时就麻了一片,这感觉不对劲儿!

咽了咽唾沫,我想自己不能这么背吧,刚来头一天就碰到邪门儿东西了?可我命格这么硬怎么能碰到听到啊!

正合计着,只听着外面的哭声大了起来,“好丑啊~~真的好丑啊~~~”

“臭?”

我哆嗦着自言自语了一声,越挺越觉得浑身不舒服,这感觉应该不是自己吓自己的,身体有时候是比大脑诚实的,虽然我很想说是不是哪个王八蛋正在那恶作剧玩儿我呢!

脚下挪动着我靠近猫眼,乍着胆儿往外一看,登时一头凉气就抽到了嗓子眼!

门外应该是黑的,因为这楼道灯是感应的,可是当我看见的刹那它就亮了!

‘咵查’!一下就亮了,还没等我合计着是不是谁上楼了,就通过镜子眼登时就看到了一张放大的女人脸!

你妈……

我这一口气当时没背过去,猫眼这东西有放大的功用,所以从屋里看时那人脸多少都有些走形,尤其是外面人离得猫眼越近,这个脸你看起来就越大,当时那个女人都要贴上猫眼了,给我的感觉就是恨不得在外面用一只眼睛也看着里面的我!

这给我麻的!

浑身就跟通电了似得一股小凉电流从脚底直冲头顶,腿间当时就是一热,吓得我甚至忘了把眼睛给移开了!

关键是我感觉自己好久没遇到这种事了,出冷子看见个这么邪乎的也太突然了!

“呜呜~~我好丑啊~~好丑啊~~~”

我敢确定那个女人是知道我在看她的,所以她的脸慢慢的靠后,靠后,一开始是雪白雪白的,白的就是发青的死人色儿,但等她站到我能看到她全身的时候就开始跟我玩儿上魔术了!

绝对是魔术,只不过她这个玩儿的是很要命的!

那张略显普通的脸居然慢慢的开始塌陷,整个颧骨的位置塌陷后眼眶都开始往下沉,本来这个过程就跟电影特技似得很揪心了,她还像是怕我不过瘾一样的跟我玩起了‘血色浪漫!’

番茄汁随着她塌陷下去的脸是呼呼的往外冒着的啊,没多一会儿,她的头就跟瘪气的篮球一样塌下去一大半,然后那番茄汁伴着豆浆开始下淌,淌过她的下巴,又淌过她的衣领,直到整个上身都是姹紫嫣红,一片欣荣……

“呕……”

我胃里忍不住的开始**,两腿间也越发的潮热,正在崩溃间只听见有人恍惚的喊了一声我的名字,“葆四?你在做什么。”

移开眼,我循着声音看去,直接就看到了一张满是烂肉的脸,胃里彻底承受不住,转身拉开厕所门我就吐了起来,我的天,这来趟城里是真要命啊!

“葆四?你怎么了?!”

“你给我滚……”

胃里吐得都是酸水,我擦了一把嘴刚要转身就打这个叫我名字的烂肉馅,可是手刚抬起来,就看见我妈满目的担心,“你是不是来月经了,怎么,没垫卫生巾吗。”

“月,月经?”

我缓着精神低头,一看见自己大腿上流下的血都蒙圈了,“这什么啊……!”

妈妈也愣了,“你没来过月经吗,不能吧,你不是都十七了吗,才第一次来?”

我摇头,“我不知道啊,我没想过这个,那,那现在怎么办啊……这好多血啊……”

妈妈倒是很淡定的拉着我的手回屋,“走,先回屋擦干净让后然后换个干净短裤垫上就好了,你舅妈也从没问过你这个吗。”

我有点吓到了,怎么今晚的事儿一波接一波的,闹呢啊。

“没,她就说我什么都是正常的,我不长汗毛也是正常的……我不知道,一直没住过校,也没聊过这个……”

刚才那一刹,被那个外面的女人吓得我还以为自己是尿失禁了呢,就感觉一热,怎么,怎么还能出血呢!

妈妈安抚的握紧了我的手,“没事儿的,女人都有这个过程的,不来是不正常的,按理说,现在的女孩子都普遍早熟,我看你个子也不矮,各方面都是大姑娘了,还以为你早就来过了呢。“

我六神无主,这跟个头有关系吗,我怎么觉得是跟我换水土有关系,一来滨城就肯定有事儿,还未必是好事儿的!

妈妈给我卫生纸让我自己在帘子后擦着,然后又递给我一条新毛巾沾点热水让我擦腿用,我快速的擦干换好,这个卫生巾用法不需要别人教,基本上无师自通就搞明白了!

“这个毛巾你用完也别扔,我到时候可以抹一点到门外再扔了,辟邪的,你第一次来,肯定效果很好的。”

辟邪?

虽然妈妈这话让我听着别扭,但是却让我僵滞住的脑子立刻就转了!

对,姥姥说过,我也在书上看过,经血为阴,属不洁之物,在身上流走时会让女人体虚阴邪,但出来后,却有辟邪之效。

事实上,我觉得这是很矛盾的说法,例如它在身上就会让女人招邪体弱,但流出后却又可以抵抗外邪,虽然想不通,但这却是事实,也就是因为此才会有很多文化都分立派别。

比如棺材,我们这叫寿方,寿材,有些人觉得忌讳,出门看见棺材了都要哆嗦,说见鬼了要倒霉了,而有些人见到了则会大笑,高呼,我出门见财了啊!而且越大的棺材人家越笑,觉得是大喜事!

而中国文化,自古,却又好像都是矛盾的,我们常讲,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但又会有人去说,不,俗话是说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命硬,明明不会见鬼却在遇到过冲的东西会过阴的东西时又都找邪,说是物极必反,可以理解,但你很难说它不矛盾,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是否也表明了中国文化的包容以及其博大之精深,因为很容易……就给你绕蒙圈了。

“葆四,你……”

“先别说话!”

我抬手冲向妈妈,“我在想,我今天来月经了,所以身体不舒服,也因此,就撞邪见鬼了……”

妈妈拧眉,“你见鬼了,什么意思。”

我咽了下口水抬眼看她,“一个女人,在门外,一直哭,说她很丑,头都塌了……”

妈妈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没有多问,而是转身直接回到自己的小屋,不一会儿,我就听见她的声音传了出来,“赵叔,我是小薛,恩,我回来了,你在单位了吗,今晚是不是有人送过去需要我整理的,嗯,车祸吗,好,我知道了,没事,我现在就过去,交给我您放心,肯定会让她家属满意的。“

说完,妈妈推开屋门看了我一眼,“葆四,我得去趟单位,你在家里,放心,在家里你不会有事的,要是害怕就看会儿电视,我忙完了就回来。”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你是做给尸体化妆的工作的?”

妈妈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看着我的眼,还是点头,“对,你最好别跟你二舅说,他们容易多想。”

我没吭声,知道她把门关严是在里面换衣服,只是这门板太薄,一点都不隔音,张了张嘴,我微微的提高音量,“我刚才看你的脸是烂的,你身体已经阴到一定地步,不能做这种工作的!”

妈妈换好衣服出来看着我叹气,“我也不想,可总得糊口吃饭,这个工作工资高,而且环境安静不会被打扰,我觉得很好,脸烂不烂的我不在乎!”

看,她的执拗劲儿上来了。

我面不改色的看着她,“姥姥说过你身上有毁身邪术的,这个是不是跟你做的工作有关,所以你才不愿意跟姥姥和家里人讲这些?”

妈妈在门口穿鞋的动作一顿,拎着包,表情严肃的看向我,“葆四,我不太喜欢别人对我的事情直来直去的发问,这或许是你的性格,但我希望在我这你能收敛,我的事,你不要管,你的任务,就是学习,明白吗。”

说着,她不看我的又补了一句,“钥匙我给你留在电视柜上了,要是我明天没回来你就自己去楼下转转,别走远了,冰箱上有些零钱,你拿着出去买东西吃。”

我僵着脸抿唇看她点头,直到她走出去,才无语的坐到**,呵呵,真是个美好而又愉快的开始啊!

……

生气,心里的火无端就起来了。

说实话,虽然我九岁太姥走那年妈妈一回家姥姥就生她气说她心不在家里,还说她应该是她表叔的孩子,可长眼睛的都能看到妈妈为家里的付出,为姥姥看病拿出的钱不是假的,如今生活的窘迫不是假的,姥姥离开她的伤心也不是假的。

虽说她也跟她那些个表叔们亲,但我知道她做的可以了,包括我来这里念书,她说的也都是实话,她说她这里条件不好,但最后也来接我了,并没有说姥姥一不在了她就变了个人,她虽不似二舅那种传统的孝子作风,但该做的,也都做了。

可就是她这个性格,我发现真有问题,就是姥姥说的‘主意正’三个字,家里人又不会害她,你说清楚又能怎么样,干什么总是藏着掖着的,还不让我问,难不成我就看着她脸上烂心里舒服?

猜么,一想到十二岁那年在医院的事儿我都要有阴影了,可那时最起码我身边还有个陪着我一起看到感受到从而才能绞尽脑汁帮我想的那明月啊,但现在呢,我总不能各种长途只为在我一个人看到的片面观点的情况下让她帮我分析吧,那得出的结论也仅仅还是一面之词啊,要不要搞得这么累!

下面又是一阵。

我‘咝’~了一声,手不自觉的放到小腹上,这他娘的是什么感觉啊!

“不就是个给尸体整容的么,我又不是没听过,有什么不能说的……”

躺平到**,我嘴里默默的念叨着,微微的闭眼,妈妈的事情虽然上火,但看她的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急也没用,现在眼巴前儿最闹心的反而是我自己,来例假了,那是不是就讲说以后我一来例假那就得看到感受到这些脏东西?

这当然不行,先且不说运气不运气,最主要是他

们喜欢七十二变,有时候是生前那种正常的样子,有时候又搞得其丑无比血渍呼啦的,谁愿意总是突然被一吓一吓的,这事儿必须要解决的,可怎么解决啊……

闭着眼,太阳穴无端的一蹦一蹦,猛地起身,“血带!!!”

还好屋子里现在就我自己,不然我这么一惊一乍的也得给我妈惊倒,坐在**后嘴里缕着脑子里出来的东西不自觉的念叨,“以红条一米二,黄酒一斤,朱砂二钱,浸泽黑狗气血二两……不行……”

使劲合上眼皮,脑子里努力的去想,黑狗血在城里搞得有多难啊,我这情况既紧急又特殊的必须得弄点好找的,“不能黑狗血,那就……”

双眼一亮,“鸡冠血!”

直接起身站到地上,我原地没目的的绕晃着,“鸡冠血五滴足以了,加以此正午浸泡,取阳气,束腰间,正体魄,外邪不侵!”

‘啪!’

的一拍手掌,我径直坐回**,虽然姥爷姥姥的走对我的打击无以言喻,但从另一方面,也算是帮助的我间接地记下很多东西,例如这种,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记住了,得遇到了,才能从脑子里的某一页书本里翻开扒拉。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我低头看了看地上那条已经透了没法穿的短裤,对,这个也不能扔,得拿出和那些在一起泡泡……

瞬间就想起了那明月曾经把碗拿到厕所里的一件事儿,她说来了,姥姥她们大喜,还让她少弄点,干净就好,我当年一直疑惑的以为不就是点公鸡血干啥不让我看,现在终于清楚那里还有什么血了,啧啧,有些东西啊,还真是不好明说。

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后来躺倒**心里也不踏实,恍恍惚惚的好像一直在做梦,就梦到自己还在家里,还是跟小六躺在各自的炕头,结果眼睛一睁,我看着挂在身旁的碎花单子,一种说不清楚的落寞直奔心头。

起身拉开窗帘,外面很亮,妈住的这楼应该是被城市给遗忘了的,因为正前方遮挡的小区后围墙还是不错的,只是人家的那个楼层很高,也算是间接地让这里的采光不是很好,肚子里咕噜的叫了两声,我看了眼时间,上午十点多了,来不及感叹太多,直接去厨房准备刷牙洗脸还有换那个……

厨房有人,我刚走出去就看见那个女人正睡眼惺忪的在那煮方便面,烫过的头发跟乱草一样顶在头上,许是听到我的声音,穿着个粉色松垮大睡衣的她直接回头看向我,“小美女,你起来了啊。”

我点头,看着她脸还愣了一下,妆是卸了,还好声音我认得,不然冷不丁这么一看,不敢认都。

先去了一趟厕所,这里真不隔音,我甚至能清楚的听到煮方便面的咕嘟声,用力控制着把解手的声音缩小,出来时看着她咯咯咯的笑,“你上厕所该上就上,不用这么拘束,回头给自己弄出毛病来怎么办啊,哎!没问你名字那!叫什么。”

“葆四,哦,不是,薛认。”

她大力的伸了个懒腰,“薛认,这名字不好听,葆四么,到还凑合,那以后我就叫你小四美女,怎么样。”

“还是葆四吧。”

我拿过洗脸盆接水,看着她煮的泡面还是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姐姐,你叫什么。”

她呵呵的笑,“你叫我姐不是差辈儿了么,我叫你妈姐啊,以后你当着你妈的面呢,就叫我米雪阿姨,背着她叫我米雪姐就行……唉,你真是君姐的女儿啊。”

“嗯。“

“看不出来,我一直以为她是那种大龄的单身剩女那,长得俊,人还年轻,就是性格冷淡点,不过也正常,她那个工作,要是热情起来,够吓人的。”

我洗干净脸看向她,“你知道我妈是做什么的?”

“知道啊。”

她关火,把方便面直接倒进一个小盆里,“她不就是在殡仪馆上班么,我跟她可做了好几年邻居了,有三四年了吧,她家的客人,你是第一个,所以我看见你才纳闷儿,哎,你妈是单身母亲啊,还是你爸……”

“他们离婚了。”

她挑眉,“我说呢,那你知道你爸在哪里是干什么的不。”

“我爸以前是部队医院的医生。”

“哎呦!那不错哎!”

她有些夸张的说着,筷子挑了挑面条,“我就看你妈那气质好,一看就是以前享过福的,如今再有你这么大个姑娘,养老是不愁了,不像我啊,唉,就是混啊,你吃点不。”

我是挺想吃的,但还是摇头,“不了,我一会儿得下楼买东西,米雪姐,你知道哪里有菜市场还有能买到手机卡的地方吗。“

“楼下往后走就是蔬菜批发市场,咱这,是城里最乱的地界,但凡有点能耐的,都不带在这儿住的,比城中村都不如啊。”

米雪姐说着,看着我莞尔一笑,“真不吃啊,是不是你妈说我什么了,你嫌我脏?”

我摇头,“不是,你就煮了一袋,不够咱俩吃啊。”

她忍不住的笑,“你这孩子有意思,怎么,是打算上学啊,还是要上班啊。”

“上高中。”

“学习怎么样。”

“一般吧。”

她不在多说,一边往她的屋子走一边念叨,“说一般的那就是不错啦,有前途啊,我家孩子啥前能像你这么大我就不操心啦!小美女,有事叫我啊,我白天都在的。”

我点头,朝着她背影笑笑,“谢谢米学姐。”

等到她房门关严,我继续刷牙,说实在的,我倒是没什么对她职业的歧视感,人家干什么又跟我没关系,最主要是人差不多就行,我想要是她的人不好的话我妈也不能跟她一个门里住了这么久,只要她不往家带人,不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那就可以了。

下楼直接绕了一圈,没去前街,那边儿是我来时的路,直接拐到后面找到米学姐说的那个菜市场,很顺利的就买到了红布还有一只大公鸡,鸡冠血我直接让老板就给我弄出来点放到塑料袋里了,他虽然不明白我干什么,但也没多问,弄完血就连带着把鸡也帮我处理了。

来时我二舅给我塞了五百块钱,买东西是够得,又看了一圈买了点方便面,然后是最重要的电话卡,但是没找到药房买朱砂,东西有点拿不动,我只能先回家,吭哧吭哧的上楼,刚进门,就听见米雪姐屋里传出的争吵声。

皱了皱眉,声音很大,还有男声,难不成,她还真往家带人啊。

把那只公鸡放到厨房,还有两盆我妈昨晚化开的溜达鸡,得,这鸡是不愁吃了。

抬脚顺着走廊刚要回屋,就听着米雪姐声音很大的在屋里喊着,“孩子交给你们,他喜欢花钱没事儿!但最起码你得让我知道他花到哪了吧!你当他妈挣钱容易啊!”

“是是是,我都跟你婆家那边儿说了,说是别老朝你要的这么勤,我说你这一天真不容易,可没办法,现在孩子正是上学要花钱的时候,他一直以为他妈是能人呢,一提到你就老骄傲了,我们也不敢说,你妈其实,是干那啥……”

“你什么意思啊!”

“你看看,你别急眼啊,我还不就是个跑腿的,要是你婆家那边儿去银行方便不也就用不着我来回送了不是?”

“行了行了!我不乐意跟你废话,拿着钱赶紧给我滚!不过下一次,我一定要跟我儿子说话,我得得问问他,一天总瞎买什么!!”

屋门随即打开,我往里面让了让,只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沓钱陪着笑看着米雪姐点头,“你放心,我这回回去就让你婆婆家把电话按了,孩子老不听你声儿你也想啊,那我先走了啊,下回我再来。”

“滚!”

男人点头,转身时还特意看了我一眼,随即一边点着钱一边走了。

米雪姐过来关门,气汹汹的脸看见我还愣了一下,“都听见了。”

我点头,“声音大,这房子不太隔音。”

她轻笑一声,“放心,我不会往家领闲人的,他只是来给我儿子送钱的,一两个月来一回吧,你东西都买完了?”

我继续点头,“买完了,那个,有鸡放在厨房了,我从老家带回来的,土鸡,都褪毛收拾完的,你拿去炖着吃。”

她没什么表情的点头,“谢谢啊。”

“不用客气,只是,我想问一下这附近有药房吗。”

“你昨晚跟你妈是打车过来的吧,顺着打车来的那条街出去,正街有的。”

“谢谢。”

我拿出钥匙准备开门,回头又看了她一眼,“米学姐,你儿子多大啊。”

“八岁,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事,那我先回去了,你下午记着把鸡做了,不然这天就坏了。”

说完,我听着她应了声好就进屋了,关门的瞬间心里还合计,八岁的儿子,先不说她是否太年轻,就是我看她的面相,人中有个特别细微的包,大概是跟我现在的体质有关,很敏感,这种包,叫人中包,所谓人中一个包包见,只生女孩不生男,再看眼下子女宫,所谓看完人中再看眼,眼下若见罗纹网,三代之内少男婴。

可是她有八岁的儿子,这个……难道是我看的有问题?

来不及想太多,我先是快速的按好手机卡,开机后直接拨出二舅妈小卖点的电话,这个才是重要的,接通后我就有些激动,只响了两声,就听见那明月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喂!是葆四不,是葆四吧!”

“嗯……”

“妈呀!我一看这号我就知道,若文啊,葆四电话打来了!打来了!你妈那都挺好的啊!”

我抬眼看着墙皮点头,“挺好的,跟我爸那差不多,都是楼房。”

“看,我就知道在城里再差也比农村强,你……哎呀,你等会儿,我先聊几句再给你……葆四,你看你二舅还跟我抢电话那,我让他先说啊,给你吧,给你吧烦人!“

我抿着嘴角笑,听见二舅焦急的声音响起,“四宝,那边儿都挺好的啊。”

“好。”

“学校去了啊。”

“过两天的,我都下楼逛了,可好了,小区都是树。”

“那就好,城里就那样,楼多,人家那是讲究啥绿化,你有自己的屋不,房间大不大,有没有书桌啥的,对了,今天你妈给你做啥好吃的了?”

二舅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我语气有些不耐,“哎呀二舅你就别操心这些了,我这都可好了,小六去学校了吗。”

“明个去,刚才也在这晃**呢,说要等你电话,邻居咋样啊,我听说住楼房邻居很重要的,不然……”

“都可好了!比咱家强多了!你就别问了,这是我号码,有事给我打电话,但别老打,电话费贵着呢!我先不说了,我还得出去溜达看看熟悉环境!回头再跟你们说啊!”

“哎,四宝,你舅妈还要……”

我直接就按挂了,看着窗外对面的小区,我用力的做了几个深呼吸,其实我没撒谎,本来就很好,有地住,有学上,还想要求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