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梦子根本没有动用任何星力,走上百来步就累得气喘吁吁,额头冒出几颗汗珠,不过他坚持不让林白扶他,徒步顺着溪流朝着后山走去。

溪流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池子,清澈冷冽的池水散发着幽幽寒光,白雾笼罩在池子上空,犹如天池般令人神往。站在池边,以林白聚气期的修为都觉得有一些寒冷,不过天梦子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寒冷,眼角带着一抹追忆,蹒跚着到了池边,伸手轻轻搅动池水,带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这个池子我将他叫做洗刀池。”天梦子伸手在池边轻轻一抹,铿锵一声,一抹雪白刀光冲天而起,一柄残缺的弯刀出现在天梦子手中。

林白这才发现在池边每隔不远都有一些条形石头,在这些石头上或有或无都插着一柄长刀。这些长刀有的完整无缺还未开光,有的布满了缺口,身经百战,天梦子伸手在弯刀上轻轻摩挲,眼神仿佛看着情人一般温柔,缓缓叹道:“这柄长刀是几百年前,我还是一个凡人时候所用。那个时候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兵,从来没想到我会成为星士,这柄长刀就是我在战场上的伙伴,后来机缘巧合,我一次身受重伤,被当做死人处理,埋到了这个池子旁边,那次醒来后,我就索性当我已死,每天都在池子旁边练刀磨刀洗刀,这一洗就是三十年,我也因此以刀入道。”

天梦子缓缓向前,每走几步,都会从池子拔出一柄长刀,为林白缓缓讲解他们的故事。

“这柄长刀乃是我拜师时候师尊所赐。”

“这柄长刀乃是我肚子第一次炼制的长刀,虽然有些丑。”天梦子自嘲一笑,继续朝着下一柄长刀走去。

嗡嗡……

这是一柄雪白犹如秋水一般冷冽的长刀,他插在条形方石中还在不停的颤抖,似乎感觉到主人的气息,他颤抖得更加厉害,随时都要冲出条形方石的束缚,冲天而起,随主人战遍天下。

天梦子并没有如同以往一般拔出这柄长刀,而是一反常态,在长刀面前驻足良久,身体都在颤抖,眼中热泪滚滚而下,最后长叹一声:“这柄刀叫做君,没有任何故事。”天梦子说完就缓缓起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嗡!

长刀颤抖,刀气破空而去,整个云梦山的雾气都被绞碎。

仿佛低鸣一般的刀音从长刀中传出,似乎在哭泣,似乎在婉转,见者伤心,闻着流泪,让人不就潸然泪下。

长刀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期待着父亲的关爱。但是等候了无数年,父亲却以一句没有故事而离开,心中凄苦可想而知。

林白只觉得这柄刀已经不是刀,而是一个拥有者丰富感情的人。

天梦子伸手将林白招到身前。

这是一柄有故事的刀,并且他的故事一定和天梦子现在的情况有关,不过林白并没有傻到追问缘由,而是恭敬的侍立一旁。

天梦子盘曲而坐,随手朝着身边一指,让林白也随意坐下,这才问道:“我不问你为何要修刀,我只想知道,你刚刚随我走了一路,现在你对刀有什么看法。”

林白脸色一正,知道这是天梦子在考校自己。如果回答的令天梦子满意,肯定就会学的更好的刀法,如果不能让天梦子满意,那结果自然就是放任自流,两人也不过是名义上的师徒。

对刀的看法?

对于这个问题,林白以前也只是因为林家先祖修炼的是刀,并且以刀证道,这才在林白幼小的心灵中留了一个刀就是成道的象征,刀就是无敌的代表,有了刀,他便可以过上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但是刚刚随着天梦子走了一路,他从天梦子对待每一柄长刀的态度可以看出,刀在他心中并不仅仅是一件星器,而是一个伙伴,精神的寄托。

“我以前一直认为,刀,首先是杀人的利器!”林白的话一出口,天梦子脸色就有几分不喜。

“不过如果仅仅是将他当做是一柄利器,那用剑用枪又有什么差别,何必用刀!”

天梦子听到这话才微微点了点头,静静的坐在草地上,听林白继续说道:“我认为真正的修刀者必须将刀当做是他最亲密的伙伴,只有寄情于刀,极情于刀,方能让手中的刀拥有生命。”

林白说完有些忐忑的望着天梦子,天梦子脸色没有太大的变化,片刻后,才站起身来,抬头望着池水,缓缓说道:“大道都有三千,刀道为何不能。”

“最开始,刀是我手中杀人利器,防身之物。他只是一柄任由我利用的武器,根本没有任何含义。”天梦子坦然而言,此刻的他杀气狰狞,就好比一柄出鞘的刀,刀气凌厉,冲霄而起。

“三十年悟刀,我选择了洗刀之术,将刀中杀气一扫而光,我认为刀乃是我的伙伴,并且我一直坚信刀也是有生命的,后来我败了,败在一个刀中皇帝的手中,他认为刀就是他的臣子,可以挥之即来喝之即去的臣子。”

“难道我错了?”天梦子抬头望着天,眼中迷茫空洞,呢喃道:“后来我被迫封刀,静坐百年,悟出了五葬问刀术,我问天问地问人问神,更问己身,为什么我将刀当成最亲密的伙伴,却败给了一个将刀当做臣子的人,难道刀天生就是被人利用命令?”

“不!”天梦子咆哮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甘,充满了对刀的不舍。

“师尊!”林白有些担忧的轻喝一声。

天梦子轻轻摇了摇手,笑道:“没事,只是这些东西放在心里好多年,说出来就好了。现在我也悟通了,只待完成心愿,我便可以立即突破到法相期。”

“悟通了,不知道老师所悟?”林白有些好奇的问道。天梦子却没有直接回答林白,反而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我的东西不一定适合你,强大的东西也不一定适合你,想要找到适合自己,只能自己慢慢去摸索,去悟!”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有些东西,就算我现在告诉你了,你也不一定能明白。”

“只有自己明悟的东西,才是真正属于你的。”

“我现在告诉你,或许你可能一步登天,但是你脚下不稳,或许下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林白听了许多,也将他记在心中,他知道这些都是财富,都是这位老人从自己生活中的点滴总结出来的经验。

天梦子转身朝着山下走去,眼中带着对后背的关爱,道:“今天带你来这里,只是为了告诉你几个道理。”

“第一个便是你的刀道,需要你慢慢去摸索,去寻找属于你的刀道。”

“第二个便是永远不要放弃,每个人都会在悟道的过程被外物所获,从而迷茫,失去本心,盲目的去追逐那些看似强大,但是并不一定适合你的东西。”

“是,弟子谨记在心!”林白躬身行了一礼。这个道理听起来简单,但是如果真正做到了,那定然是终身受益。

天梦子今天说了这么多,也有些累了,便让林白先行下去,以后每隔七天都到云梦山来听道,其他时候自己去修炼。

天梦子给了林白一块开启云梦山的令牌,并且从衣袖中抽出一块玉简递给林白,让他抽空多看看里面的东西。

林白告辞天梦子后,就飞身下了云梦山,通过传送阵到玄铁锋,去收集炼制星辰幡的最后一件材料——紫阳砂!

天梦子看着林白离去后,这才转身回了洗刀池,迈步踏入其中,缓缓沉进池底。

林白到了玄铁锋,无奈发现玄铁锋根本没有那么多紫阳砂库存。

紫阳砂这东西乃是炼制许多星器的必需品,以至于一直都是供不应求。对此林白也没有任何办法,龙槐木这种奇物万年难得一见,天星山弟子手中的星辰幡,大多都是用其他东西代替龙槐木而成,林白用的黑色古木神奇无比,甚至还要超过龙槐木。

但是紫阳砂却是必需品,根本不能用其他东西代替。

林白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只得让玄铁锋的弟子帮自己多留意。他兑换了一下丹药后,就直接离开玄铁锋回了昆山。

“紫阳砂,这东西可不多见呢。”玄铁锋的弟子掰着手指头,道:“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六个让我留意紫阳砂的真传弟子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马脸男子从暗处走了出来,直接递出一块星石给玄铁锋弟子,问道:“师兄,刚刚那位师兄想要兑换的是什么东西?”

玄铁锋弟子一阵迟疑,这位马脸男子又摸出几块星石塞进了这位弟子手中,道;“我有一个后辈,资质不错,只是一直不能求得名师。如果可以帮那位师兄找到想要的东西,我也可以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让那位师兄将我后辈收为弟子。这这辈子突破是没指望了,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后辈身上。”

“这样啊!”玄铁锋弟子一阵沉吟,这种事在天星山弟子之间也是时常发生,为了个后辈谋一个好前程,送礼给一些真传弟子,希望他们能够将后辈收为弟子,再不济留在身边也行。

看了看手中七八颗星石,玄铁锋弟子一下子有了决断。

林白回了昆山,就直接开启禁制,将天梦子给自己的玉简拿了出来,神识扫过,直接将里面的东西记在心中。

修刀,第一步就是找到一并适合自己的长刀,虽然说天星山库存的也有许多长刀,但是最好的办法还是自己炼制一柄。这里面说的却是三种炼刀之法。

第一种是普通的炼刀之法,就是用一些矿石类材料,加入其它辅助材料,然后刻画禁制而成的星器长刀。

第二种是采集各种灵气炼制成特殊用途的长刀,这里面就记载了几种特殊长刀的炼制之法,譬如采集清晨的雨露,加入其他辅助材料炼制而成的水元刀,可柔可刚,妙用无穷。

最后一种炼刀之法,竟然是一篇残篇,是天梦子当初在外游历时候所得,名为以身蕴刀。是将自己体内一根骨头当做主材料,加入一些坚硬的神材炼制而成,这种长刀一炼制出来便和主人通灵,并且拥有极大的进步空间,可以说可以伴随着主人一生。

林白首先就排除了第二种炼刀之法,他认为用这种方法炼制出来的战刀花样太多,肯定在锋利方面就会大打折扣,第一种方法就比较常规,第三种方法炼制出来的战刀对于修刀之人来说乃是最好的炼刀之法,但是这种方法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如果刀毁了,人也会元气大伤。

刀,百兵之胆。林白突然响起这么一句话,心中思索片刻,最后毅然决定采用第三种炼刀之法,如果自己连这点胆子都没有,怎配用刀!

不过林白也不打算立马就开始炼刀,还是等七天后,询问一下天梦子第三种炼刀之法那些地方能够应该注意,顺便还让他辨认一下兔子给自己那块黑不溜秋的怪铁有什么用处。

就在这个时候,林白感觉到昆山外的禁制突然轻轻一阵抖动,紧接着一道白光从外面飞了进来,化为一块玉简落到林白手中。

“有人来访?”林白有几分困惑,张龙,石破天他们都在外面游历,而柳随风早上才被自己骂走,自己在天星山也不认识几个人,会是谁来找自己呢?林白满怀困惑的扫过玉简,神情一下子就呆滞了,怎么会是她?

林白身形一晃,一步就到了昆山上空,抬头看着脸色憔悴了许多的苏子笉,自从进了天星山,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这次苏子笉突然找到自己,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怀着一脑子的疑惑,林白将苏子笉迎进了昆山,哪知道一进昆山,苏子笉猛地扑进林白怀中,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