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有些不安地补充,“你知道的,法老的诅咒在考古界有很深的迷信,当年图坦卡蒙墓上就有一句类似的诅咒,可惜卡那封勋爵并不在意,仍然执着地打开了那个年轻法老的陵墓。结果在他发掘到一个珍贵的金色面罩时,不幸被一个蚊子咬到了左面脸颊,后来正是为此发了烧,一病不起,丧了命。也因而卡那封勋爵成了法老诅咒的第一位殉难者。那些跟着他同去的二十多人也没有一个人善终……”

一阵短暂的静默后,蒙毅有些疲惫地对说:“所以,蒙家的子孙从来不敢擅自去打开,它一直在等待着真正的主人出现,它的主人会有打开它的方法。”

蒙月咬着唇,一丝酸楚揪住了心脏,难道她不是它的主人?所以她不懂得打开的方法?再次,把书紧紧抱在怀中,一阵炙热的烫感却传了出来,仿佛书有了生命般在她怀中散发了活力。

“毅,我一定要打开它,否则我的心永远不会安然……”

“我知道。所以,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管明天的命运是什么……”

金色的书籍一瞬间在蒙月怀中发散出一种更为耀眼的金光,比尼罗河上空的太阳还要温暖明亮,映得胸前的创世者之眼也发出熠熠的光彩。

微小的匙孔……

微小的匙孔……

那究竟是一把什么样的钥匙才能完美插入其中打开最终的秘密?

忽而,一丝灵感闪于脑中,那样不规则的圆形,她似乎曾在辰亦离家中那个大箱子中看到过一个类似的什么,只不过当时未曾留意。

心再次激动澎湃起来。

“毅,我想请亦离赶过来。”蒙月突然紧紧抓住蒙毅的胳膊,在他纯棉的衬衣上造成一些错落的皱褶,眼中的期待渴望不忍令任何人拒绝。

“你确定?”抬头望了望墙上的古老挂钟,蒙毅声音微有些低沉。

蒙月虚弱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挂钟幽幽敲起了三声报时音——当、当、当。

原来已到了暗夜最浓时。

听着钟声,心,突然有些紧张,仿佛时钟在他心头咚咚重敲三下。蒙毅烦躁地甩了甩头。她,必是已经有了开启这本书的线索,否则面上的神情绝不会如此激动和纠结。那么,这就意味着书的主人已站在面前,书中保守了三千年的秘密即将在今晚重见天日。

命运的安排……

从见到她第一眼,便被命运的索扣紧紧缚住,再也挣扎不得,一步一步沉沦下去。她的顰、她的笑、她的愁、她的喜,无一不牵动着他的每一丝神经,仿若前生爱她不够,今世相遇,只为化身为星辰用心守护、抹去前世所欠之泪。

“离,睡了吗?月,想请你过来。”拨通了电话,他抹去翻腾的心绪平静地说着。

“好。月的邀请,我从不拒绝。”电话里传来辰亦离扬起的笑声。

蒙毅的脸色暗了暗,将电话交由蒙月手中。

蒙月的声音明显带了一丝颤音,“亦离,请你带着那个箱子过来。拜托了。”

“好。”这回辰亦离没掺杂一丝玩笑的意味,很认真地回答。

收线。

蒙毅和蒙月双双坐了下来。

密室一阵的静默。

像是时间静止,像是空气凝滞。

短短的十分钟有十年那么长。

直到十分钟后,辰亦离的出现才打破了这神伤的静默。

“毅,月何事这么匆忙?”他掏出雪白的手帕拭去额上沁出的汗珠。因这里对外人禁足,故而他几乎使劲了全身的力气才扛着这个异常沉重的黄金箱爬了上来。

蒙毅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蒙月眼中闪动的明亮的光芒,“我……我想,黄金箱中会有开启这本书的钥匙。”她指了指放在桌子上那本厚厚的书。

“是么。”他并不多言,甚至语气都不是怀疑的,只淡淡复述了一遍,之后便很自然地打开了箱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蒙月抿着唇,踮起脚探身往箱子中找去。

不消看,箱子的角落躺着一根细细长长的很不起眼的东西。她轻轻地捡起它,双手捧着,如有抱着一个新生的婴儿般小心翼翼。

“是这个?”

“是这个?”

蒙毅和辰亦离同时诧异地问。

只不过一枝很普通的笔,以他们对文物多年的浸**,这只是一枝保存的比较好的普通芦苇杆笔,特别的是上面似乎曾经缠绕了什么,但现在已经如蒙尘的蛛丝凌乱破败。

捧着它,蒙月已泪流满面。

曾经她也这般被泪水充盈了眼睛,眼前一片模糊。

那像是很久很久以前……

小小的芦苇杆笔上缠缠绕绕卷满了蚕的丝,一丝一丝,一层一层……

像是扑火的两只蝴蝶,赴死也要纠缠……

像是缠绵的鸳鸯,抵首拥抱,交颈而弋……

这样的笔,该是柔软的吧?

这样的笔,该是舒适的吧?

比拉蒙……

“这笔……真……好……”

……

颤抖着,蒙月把芦苇杆笔轻轻旋进了“心”字一点上隐藏的匙孔,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直到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喀嚓声。

心脏倏地抽紧,手指的所有神经像不工作了般,变得冰凉僵硬。

所有的秘密……

过去的时空……

蒙毅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连辰亦离也有些紧张,额上沁出了密密的微汗也不觉。

一线幽幽的光芒从书页中发散出来,继而是两道、三道……直到形成一片扇形的光芒区域,蒙月胸前的创世者之眼也渐渐变得发烫,呼应着发出同样幽黑的光芒。黑色旋涡第四次旋起,漩涡的中心悠悠传送着一阵遥远而苍凉如祷语般的声音,巨大的吸力像要把一切都要吞噬。

蒙月痴凝着,仿佛那个漩涡链接的未知空间正在对她发出深深的召唤……只要迈进去,她的心就找到了归属,遗落的一切统统就会回到身边。她伸出手,紫色眸子中满是幸福与期待,宛若前方有一个熟悉的怀抱正张开着等待着她的再次回归。

她,迈动双脚,眼神迷离地跨进漩涡。

蒙毅和辰亦离脸上同时一变,心裂了般的高声喊道:“不要——”

各自极速地往前扑了上去,却在最后万分之一秒,蒙毅先一步抓住了蒙月的手。

黑色旋涡倏尔消失不见。

望着眼前空无一物的手,辰亦离震惊地无法相信所有的一切。

他俩竟这样消失于自己面前。

难道这就是蒙家一直以来隐藏的秘密?

他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

为何这样错过的感觉,仿佛曾经在很久以前就有过相同的一幕?心脏不可抑止的疼痛起来。前世今生,他和她是不是都有着魂牵梦萦的牵挂,只是在这一世,他依然不可以拥有她的爱?那万分之一秒的错过,就要再次为此生画上一个标志永远结束的句号吗?

呆呆地望着桌子上已打开的书。

一行行、一句句,隐藏了三千年的秘密就此呈现在他的眼前。

“蓉离开第一天。

我屏退所有人一个人留在皇宫最中央的大殿。

至少这里残留着她的气息,也许一会儿她就会从这里某个角落走出来。虽然生着我的气。

我相信,总有一天她还会在这里再次出现。

……

第二天。

夜十二时过去了,日十二时过去了。

整整一天。

我苦苦守在这里。

却仍然没有等到她的身影。也许,她还没生够我的气。

昨晚整整一夜,我已经完全想明白了。如果,她现在就肯定回到我的身边,我定然要对她说三个字:“我爱你!”直到失去她的那一刻,我才恍然惊觉,其实我早已深深爱上了她,却一直未曾看清自己的心。所以,她生气了,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作为惩罚,她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

第三天。

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我在这里静静地从太阳升起直到太阳落下。

我的蓉,却依然未曾回来。

她定然是还气得不够。

不肯原谅我。

也许明天她就会回来了。

……

第四天。

蓉,我的眼睛实在睁不开了,可我真得害怕睡过去,错过你重新回来的那一刻。所以,我一直坚持着。我始终相信你会回来。

我等待着。

我很困,可我真的不想睡。

你瞧,我已经可以歪歪扭扭写这么多中国字了。也不知道这样的句式是不是通顺。

……

第二个月。

蓉还是没有回来。

今天我仰望星辰,从未觉得是如此矛盾。我多渴望永生,这样我就可以用无尽的岁月去等待,可我又多么希望我短命,这样我就可以越过轮回早日在来生与她相遇。那时,我一定会告诉她,捧着她的手告诉她,我爱她。

……

第一年过去了。

我的心很痛。

蓉,你不再回来了吗?

今年尼罗河水泛滥的时候,大家都在议论着你发明的芦苇饰船法。

今年,我让所有的船都按你的说法做。

也许是今后每一年……

……

第一个十年。

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个十年可以等待。

我突然响起了你曾经给过唱过的一首歌。

世间众生之相

我们能够将其留于何处?

而各自的模样

我们又能将其守至何时?

你看,我的眼角已经生了皱纹。真怕你现在回来会笑话我的老。万一你还是那么年轻。

……

第七个十年。

蓉,我可能再也写不动了。

今天我刚过了九十六岁的生日。

在这个时代,没有人比我活得更长。

因为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可是,也许我再也等不下去了,

我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

我已经看到阿努比斯神在敲打我的大门。

请等等,我只求他说最后也是唯一的一句:

如果还能再次与你相遇 绝对不再放开你的手……

……

戛然而止的笔痕,划破了纸莎草纸,墨痕歪歪斜斜直蔓延到最右端。

想必,此时的法老用尽了生命最后一丝力气,伏案而逝了。

辰亦离阖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