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们何况还要死死的追上去,何必还要把命送到她手上,才甘心。

满腔止不住的怨恨,他们曾经很钦佩,很钦佩他们这个小王妃,满心的欢喜她,但是现在,他们看不起她,看不起一个伤害了他们的王,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看不起,怨恨着,厌恶着。

但是,他们却忘记了,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高坡之上,周围又是一团漆黑。

而莫雨妍在高坡下,身边又有火把,视线的绝对光亮误差,让他们可以看见远处的莫雨妍,而莫雨妍却根本看不见他们。

就这么齐齐伸手的一拦,莫雨妍已经快速的消失在黑夜里,远远的去了。

“给我让开。”东方胜一见下顿时急了。

“王,何必,何必。”林雨紧咬着牙看着轩辕澈,却死死拦着不放行。

“你们个饭桶,妍已经暗示了我,未婚夫,她什么时候有未婚夫?这一定就是因为那个人在,所以她才会这样说,而且这么晚的时候,她不在中军大帐,跑到离傲胜句兰关如此近的地方,除了是来见我,我做不了其他任何的想法,你们不了解她,但是我了解,我了解。”

白日的气怒攻心,伤到极点后,他反而灵光闪动,脑海中清楚了起来。

没有失忆,却对他如此态度,又多了个什么未婚夫,这白日的话一定跟她这个未婚夫有关。

莫雨妍给他传递了信号,只当时太急太怒,所以忽视了,他的妍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

“王你何必自欺欺人,你看她头也不回……”林雨说道这有点说不下去了,他们王如斯深情,却被如此辜负,他们心都不是滋味。

“你们不懂,让开。”一挥马鞭,东方胜就欲朝两人身边冲过去。

“王,你看!”

林风突然看向一个方向,惊讶得向东方胜喊道。

不用林风提醒,东方胜也听到了响动,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连忙转过身去一看。

东方胜一眼扫之,双眼陡然一亮,绿柳,紧跟着莫雨妍而去的绿柳。

而此时绿柳出现在这里,那么这意思是……

夜风呼啸,东方胜立刻纵马就朝绿柳迎了过去。

林风,林雨对视一眼,面上微惊,难道说……当下也催动马匹迎了上去。

“妍儿呢。”只有绿柳过来,东方胜连忙调转马头迎了上去,人未至,已经远远的开口问道。

“主人本来要来找王的,盛京突然有变,主人无法前来了。”绿柳边说,一边将布条递给了东方胜。

接过血红的布条,血透衣襟,寥寥几字,东方胜看了一眼上面的血迹,紧紧的握在手中,眼睛注视着莫雨妍去的方向,脸上的喜色不由得洋溢出来。

果然,自己猜的没错,他的妍,正如自己所想,没有背弃自己,果然……

不行,不能让妍儿一个人承担这么多,东方胜眼中露出坚定的神色,手中马鞭一杨,就准备追上莫雨妍的脚步。

“走……”

东方胜正准备不顾一切追向莫雨妍的时候,天空中一阵信鸽沙沙飞动,朝着林风肩头就落了下来。

“王,东鼎国军情。”一眼扫到信鸽腿上绑着的记号,林风脸色一变,连忙开口喊住了一脸兴奋和焦急的东方胜。

这是绝对重要的军情,才会如此做如此特殊记号。

“兵袭居庸,陈冲,历山,三关,成败就此一举,速归。”短短一行字,却让一脸焦急的东方胜,整个的严肃了下来。

这三关上囤积了他四十万兵马,若败,则功亏一篑不说,反之可能伤到云国,若赢则是全面拿下东鼎国。

这几乎是他云国三分之二的兵力,他输不起,败不起。

“王,快回吧,既然王妃真如你所想,那她一定会等你,现在这边正紧,王,快回。”林风一把拨转了马头。

“王,快走,来日方长。”林雨抓着了东方胜的马。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东方胜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马缰。

抬头眺望远方,星星点点灯火遍布,已经看不出来谁是莫雨妍,到了什么地方?

近在咫尺,眼看着就能相会,可却……

三千里奔波,四天四夜,不眠不休,本以为既可携手与共,却没想,只说了那么几句话,只说了那么令他伤心的几句话。

不甘心,不甘心啊。

虽然现在总是弄清楚,他的妍儿没有变,可他更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就这么回头走了,他的妍儿……

可是,可是……

暗夜星空,冷漠悠然。

“王上,走吧,走吧,军情不等人……”

“王,若不信,以后在来就是,现在……”

林风和林雨不断的催促,东方胜手中的鞭子握的越来越紧。

银牙一咬,东方胜眼神一凛,调转马头,喊了一声:“绿柳,回妍儿身边去,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传递过来,照顾好她。”说完东方胜深深地看了身后一眼,拍马向前。

“是”绿柳略一点头,向莫雨妍的方向追了上去。

苍茫草原,夜色深深。

撇下五十万枯河十城兵马百姓押运粮草随后前来,莫雨妍和达阔木如飞一般朝北辽都城盛京而归。

七天七夜,昼夜兼程而回,第八日上,横跨整个千里草原,回归北辽都城盛京。

“快,快,南渊王,快……”

雍和宫中,沿途不断的有人为狂冲而来的莫雨妍引路,大喊。

无数的宫女奴仆无声的往来行走,都是一脸的行色匆匆和担忧,百官汇集在萧太后所住的宸宫门卫,团团转转的。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片焦急,整个北辽皇宫上空,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愁云。

“南渊王,快,太后在等你,快……”莫雨妍几乎是一路纵马冲到萧太后的宸宫门口,远远就听见骤急的马蹄声的围在宸宫门外的北辽大臣们,立刻亮了眼,朝着莫雨妍大声的狂喊道。

飞身下马,急冲而进,顾不上连日赶路的疲劳,顾不上发见脸上的汗水,莫雨妍几乎如一阵风,刮进了萧太后的宸宫。

众臣如此表情,看来萧太后……

狂冲而进,宸宫中北辽几大重臣已经早已经罗列在里间,早听见莫雨妍到来的呼喊,立刻让开了一条道路。

白玉大床前,五岁的耶律洪基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就那么爬在床前,紧紧的握着卧在**的萧太后的手。

萧太后一脸苍白的什么血色都没有,眼睛微微眯着,看样子是提着一口气,在强撑。

“不哭。”莫雨妍早听达阔木说过,萧太后遇刺被刺中了要害,心中早有了底,此时一声低喝,几步就狂冲而上。

不及照顾耶律洪基,莫雨妍手指一伸,一抬萧太后下颚,强迫萧太后张开嘴,飞速的送入一粒小手指尖大小的黑色药丸:“水。”

身边的耶律楚极也不等奴仆上前,连忙就递上。

手腕一抬一送,药丸顺着萧太后喉咙就滑落了下去。

周围的亲王耶律楚极,宰相萧乾,等见此不由齐齐屏住了气,萧太后早已经咽不下医药,这莫雨妍居然能够……

“姐姐,姐姐。”手中的药丸才送入萧太后嘴里,旁边哭成泪人儿的耶律洪基,一下就投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了莫雨妍的腿,本来还是压抑着小小的饮泣,此时好像看见亲人来了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寝宫中,本来就肃穆的气氛,被耶律洪基这么一声嚎啕大哭,顿时引的耶律楚极等人也红了双眼,握紧了拳头。

“不哭,不哭。”俯身抱起紧紧抱着自己腿痛哭的耶律洪基,莫雨妍快速道:“我已经吩咐人去叫楚飞扬速赶回,他有极品良药,定能够救太后,不怕,乖,不怕。”

“真的?真的?”耶律洪基一听,一张泪脸一下就抬了起来,眼泪鼻涕纵横,却哭肿了的双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惊喜和希望。

“真的,乖,不哭。”抚摸着耶律洪基的头,莫雨妍紧紧的抱住他。

大殿中一片静默,相对于耶律洪基的信任和惊喜,耶律楚极等人却是明白的,救好的希望太渺茫了,这不过是敷衍小孩子的话而已。

“莫……雨……”短暂的静默中,一道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突然缓缓的响起。

莫雨妍立刻身体一曲,弯腰在萧太后的床前,大声道:“我在。”

耶律楚极,萧乾,等人立刻让出了位置,噤声听去,他们的萧太后一直强撑着在等莫雨妍回来,此时应该是要吩咐大事了。

微闭的双眼,轻微的颤动,半响缓缓的睁开来,那里面的流光溢彩已经消失,只剩下强撑的一缕光明。

“静心调养,只要你不想死,我就有办法救你,你的伤是很危险,但是绝对治的好,你相信我。”

不等萧太后先开口,莫雨妍一手抱住耶律洪基,一手握住了萧太后的手,快速的道。

萧太后双眸移动看着莫雨妍满脸的认真,半响,眨了下眼表示听见,同时强撑开双唇,嘶哑着嗓子道:“南渊王……莫雨妍……听旨。”

“在。”莫雨妍当即大声应道。

同一刻,一直在萧太后床边的内府总管,快速的从萧太后枕头旁取出一金黄圣旨,哗的一声展开,大声道:“奉天神之喻,得诸神庇佑,今南渊王耶律莫言有大功于北辽社稷,对北辽忠心耿耿,天日可鉴。

其才,能定国安邦;其能,能开疆辟土;又已我北辽王姐之尊,众望所归。

今北辽王年幼,又恰逢北辽多事之秋,特下令封赐南渊王耶律莫言为摄政王,在北辽王成年之前,待北辽王令行天下。”

沉甸甸的圣旨一颁布,大殿中的人瞬间鸦雀无声。

亲王耶律楚极,宰相萧乾,齐齐对视了一眼,掩不去面上的震惊。

在北辽,轮资历,论亲疏,轮势力,这摄政王怎么也轮不到莫雨妍的身上,这莫雨妍在怎么好,她也只是一个外人,一个外人啊。

耶律楚极等人知道萧太后一直强撑着等莫雨妍,定然有重大的吩咐,但是绝对没有想到,萧太后居然是这样的吩咐。

这等于是把北辽君权,完全的交给了莫雨妍,从此后到他们北辽王成年之前,这北辽就等于是莫雨妍的了。

这萧太后是不是糊涂了,怎么能下这样的命令?

耶律楚极眉头深皱,上前一步就欲开口。

强撑着睁开眼的萧太后,没有看耶律楚极,只定定的看着蹲在她面前的莫雨妍,极缓却极清晰的道:“若有人敢违令,莫雨妍,哀家准你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清晰的四个字,如一道惊雷炸在静寂的大殿中,带着绝对的肃杀,带着绝对的毋庸置疑。

所有人不敢妄动了。

莫雨妍微一沉吟,明白了萧太后的意思,也懂了萧太后为什么会把君权交给她。

当下立刻点了点头道:“臣领旨谢恩,绝不辜负太后期望,北辽有莫雨妍一天,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去,太后和莫雨妍共同的心愿,莫雨妍也一定会完成。”说罢紧紧的抱了抱怀中的耶律洪基。

就算萧太后能够救好,也不是短时间的事情,这朝政也操控不了,与其落在其他人的手中,影响她,不如她就接了这个旨意。

莫雨妍承诺的话听在萧太后的耳里,萧太后嘴角缓缓的流露出一丝笑容,微微的点了点头。

身旁那内府总管,见此,立刻转身走入了内室,不一刻,捧出一金红的檀木盒子,走至莫雨妍身边打开。

一座小小的只有手掌大小的虎符,血玉雕刻而成,这就是北辽王的信印,这就是北辽的无上权威,拥有它就等于拥有了一切。

伸手接过那小小的虎符,莫雨妍缓缓的转过了身。

身后武将萧木和达木阔,在愣怔了瞬间后,齐齐朝着莫雨妍单膝一跪,大声道:“臣萧木参见摄政王。”

“臣达木阔参见摄政王。”

身为武将,武力为

尊,莫雨妍强过他们,又如此能耐,服,就一个字,何况两人都是直率之人,没那么多权力倾轧。

看了眼跪下的萧木和达木阔两人,莫雨妍冷眼一扫,一眼看着站立迟疑的北辽丞相萧乾和耶律楚极。

冰冷眼,带着绝对的威慑。

萧乾沉吟了一瞬间,微微伸手拽了耶律楚极一下,朝着莫雨妍就跪了下来:“臣萧乾,叩见摄政王。”

“臣……耶律楚极,叩见……摄政王。”

低着头,看不见耶律楚极的面容,但是那种浓重的不甘,却浮现在耶律楚极的周身。

莫雨妍扫了一眼耶律楚极,没有做其他神色,只握着虎符的手一挥手道:“众臣免礼,以后还请众位多帮扶莫雨妍才是。”

莫雨妍的话音才一落,殿门外楚飞扬的声音就响了起:“让开。”话音还飘**在空中,人已经如飞一般的冲了进来。

“快。”莫雨妍一转身,立刻为楚飞扬让出了位置。

单论医术,楚飞扬甚至还在莫雨妍之上,而且,他身上可是有不少极品良药,这可是莫雨妍所没有的。

楚飞扬二话没说,立刻挤到了萧太后的病床前,快速的动起手来,身后紧跟着冲进来的小喜鹊和小白,拿药的拿药,取针的取针,配合熟练之极。

当日楚飞扬只比她早走一步,看来派出去的人很尽力,只比她晚了一步到盛京。

“这里就交给你。”朝背对着她的楚飞扬扔下一句,莫雨妍一手抱着耶律洪基,一手握着虎符就朝殿外走去。

殿外,北辽整个朝臣都聚集在这里。

这时候,一见莫雨妍抱着耶律洪基出来,立刻就围了上来。

脚下步伐连动,却仅仅移动几步后,朝前冲来的朝臣突然间几乎是齐齐止步,莫雨妍手中那血红的王印虎符,在阳光下可以耀花所有人的眼。

面面相觑,虎符在莫雨妍的手上,这……

“奉天神之喻,得诸神庇佑……封赐南渊王耶律莫言为摄政王……令行天下。”

圣旨宣读,余音寥寥,在这肃穆的北辽皇宫中,伴随着冬日的寒风,直卷而入苍云。

“臣等叩见摄政王……”

群臣叩拜,火红独尊,那一袭火红的身影,正式跃上了北辽的舞台。

寒风凛冽,这个冬日太冷也太热,飞雪飘舞,年关将至。

北牧政权交替。萧太后伤重不掌朝政,北辽大权旁落。

然所有北辽的平民百姓,管的不是王权到底是属于谁,他们只在乎的是今年冬天有没有粮食吃,他们可不可以撑的过这个年关。

因此,北辽朝廷上凭空落下一个摄政王,打乱了一池浑水,搅起浪花,杀气四伏。

但是,在平民百姓间,莫雨妍的声威伴随着她的几百万粮草,布匹,黄金,牛羊将要的到来,几乎如日中天。

谁给粮吃,谁就是娘,作为北辽的王,就是该让北辽的所有百姓都过上好日子,莫雨妍让大家吃饱了,所以,这个摄政王,在民间拥戴的很,没有任何人和势力反对,那怕莫雨妍是外人。

别样的春光无限,而这春光的中心,独尊琉月,兵马收编,改权换人。

“太后的情况怎么样?”坐在北辽正宫飞尘宫里,莫雨妍沉声道。

“我尽力。”楚飞扬没说没问题,也没说不行,只是一句我尽力,言明他的把握着实不大。

莫雨妍听言沉吟了一瞬间,没有在开口,她对萧太后的伤,心中也有数。

“刺客死了?”转换过一个话题。

“是。”达木阔立刻接了话,满脸悲愤,咬牙切齿的道:“第一时间就被杀死,是匈奴人。”

莫雨妍凝了凝眉,好鲁莽的人,活口都不留一个,平白失去了太多的线索和先机,让她此时没有任何的头绪。

“这仇我们一定要报。”

“对,一定要……萧木和达木阔脸色铁青,异口同声。

莫雨妍听言挥了挥手,沉声道:“这仇肯定要报,但是不是这个时候,他们既然敢动,那么就一定有准备,冒然去,不妥,你们放心,这事情,我自会拿个主意。”

萧木和达木阔对莫雨妍谋略是相当佩服的,听言咬紧了牙,却真没有在吭声。

大殿内,顿时陷入微微的静寂。

“明日就是年尾,按照惯例,飞尘宫要摆大宴,宴请所有宗亲氏族,文武百官。”一直跟着萧太后的内府总管陈宫此时插了一句道:“这事情本应该是王上出面办理,以前是太后执掌,今年事情仓促,亲王耶律楚极接了过去承办,摄政王,你看?”

莫雨妍听言嗯了一声后道:“既然他办好了,就由他主持,明日本王自去就……”

“摄政王,可能不妥。”莫雨妍的话还没有说完,达木阔突然冒了一句。

莫雨妍听言转过头来看着微微皱眉的达木阔道:“怎么说?”

达木阔看了一眼莫雨妍,在看看大殿中就莫雨妍,陈宫,楚飞扬和萧木这几人,沉吟了一瞬间后道:“我发现南院枢纽处兵马在调动,已经封锁盛京四处。”

北辽执掌兵权的,一为萧木,二为达木阔,三就是南院枢纽处,而这南院枢纽处则是属于亲王耶律楚极调动的,维护盛京安危的京兵。

听着这话,莫雨妍缓缓的朝后靠在了身后的龙椅上。

两日前,她接过摄政王的时候,就感觉到耶律楚极的不服,只是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快的给她一点准备的功夫都没有。

“他要造反?”萧木顿时凝了眉,南院枢纽处兵马调动封锁盛京四处,没有王令擅自调动兵马,这根本就是造反啊。

而他和萧阔所执掌的兵马,虽然绝对比耶律楚极多,但是他们都驻扎在边关和盛京外,仓促之间……

“那明日不去?”内府总管陈宫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不,不能不去,一旦露了惬意,凶多吉少。”楚飞扬摇摇头,并不赞同。

莫雨妍听言点点头,这也是她想的,耶律楚极执掌盛京安全,所有禁卫军兵马全在他的手上,要逼宫是轻而易举。

现在她威声远播,他还提兵布阵而来,而若她露出怯意,本来心中还有三分忌惮之意的耶律极,恐怕马上就会利刃加身而来。

“明日照常赴宴,本王自有对策。”莫雨妍面色冷沉,唰的站起身来,袖袍一挥,转身就走了出去。

楚飞扬见此眉眼微动,眉间微皱,也跟着莫雨妍走了出去,萧木和达木阔对视一眼,脸色沉了。

而此时,殿外阳光正好,兵动,马繁,国宴杀机四伏。

时间如梭,转眼既失,幕黑天幕过去,转瞬黎明重来。

金色的阳光从天际洒下,万物被耀上一层金光之色,那抹暖暖的阳光,在晨起之时,已经肆意的散发出炙热的热度,光芒万丈,实在是这么多日中,最好的一个暖日。

而在这光芒万丈的金光中,盛京北辽皇城那装点上的丝丝淡红,映衬着这金光耀眼,与肃穆中散发着喜庆。

由于萧太后遇刺,国宴不可太隆重和喜庆,以朴实为基调,不过,在被设为主宴地的呈览殿,奴仆宫女往来如织,人人脸上都带着微笑。

从来没有那一年北辽有这么发财,这吏部和吏部还有户部的官员,早已经全部去接手。

那么多人去,传来的消息居然说还远的很,粮草,牛羊,太多,一时间根本走不快,无法回来过年。

但是,这实在是无法影响他们的好心情,等粮草牛羊黄金入了宫,到了北辽,就算是他们这些奴仆宫女,也肯定会有大份的礼钱。

真盼望他们是走的越慢越好,那么说明东西越多,他们的年钱就会越多,因此下,虽然今年太后遇刺,一切都该肃穆和从简,但是根本不影响皇宫中所有人的心情。

一种压抑着的欢快,而在这压抑着的欢快中,一种暗潮汹涌也在快速的涌动。

宫门换取侍卫,呈览殿的护卫由南院枢纽处全面接手,三大宫门全部换成南院枢纽处的人。

整个皇宫中的侍卫,禁卫,全部换成了南院枢纽处的兵马,皇城内入夜就封禁,所有百姓不得出门,以今年太后遇刺为由,所有平民不得点放烟花,一项一项的变革,飞速的变动着,暗流汹涌而来。

明面上一切都热热闹闹的,不过瞒不过许多明眼人,自然看见了那下面的杀机暗伏,不过,满朝文武众臣,没有人提点,没有人多话,所有的人都在看着。

两日前虽然叩拜了莫雨妍这个摄政王,但是那只是表面,坐不坐的稳这个位置,不是一纸圣旨就能说明什么的。

现下,两虎相争,他们静观其变,胜者为王,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到时候他们只需要对胜利者参拜就好了。

草原直率,但是并不表示他们就是笨人,而且,在这崇尚武力的地方,实力才是一切,否则,什么都不是。

晨光耀金,一切都在稳步的进行中,而莫雨妍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事好像也没做,一身的从容,一身的沉稳。

那是一种绝对的倨傲,一种十足的胸有成竹之态,没有人知道莫雨妍的胸有成竹从那里来,但是所有人都不敢小看了这个几月时间内,从一默默无闻的中原人,一登而入北辽王庭第一权臣的女人。

这让本来极看好耶律楚极的所有人,小心的辨认了一下方向。

盛京所有兵马都是耶律楚极的,萧木和达木阔的兵马远在盛京之外,莫雨妍空有虎符,这本是一场毫无悬念的争夺。

不过看起来,一切还是小心为上,站错了队伍,那可是一项灭顶的大祸,因此所有人都保持着雾里看花,花里看雾的状态。

时间飞速的过去,莫雨妍拉着北辽王耶律洪基,按着北辽祖宗的规矩,拜天神,祭祖宗,飞尘宫中接受百官恭贺。

那种微笑自信,让人越发的看不透了。

夜色,很快的就降了下来,耶律楚极准备的国宴,终于隆重登场。

莫雨妍一身绛红的长袍,裹住纤细的身躯,看上去大方而又爽朗,拉着一身王袍的耶律洪基,在耶律楚极来相请的护卫军中,一身傲然尊贵的朝呈览殿而去。

天幕中群星闪烁,一轮明月高挂,银辉洒满大地,一片银光飞舞,难得的好月色。

呈览殿,灯火通明,细小的声音缓缓的在夜色中飞扬。

站定在呈览殿前,莫雨妍看着眼前灯火辉煌的大殿,黑漆漆的围墙中透露出红色的灯火。

但是如此多的灯火耀目,却没有丝毫的明快之感,只让人感觉到阴森,就如一张黑色大口,蹲立在黑夜里等着吞噬一切。

静静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黑色大口,莫雨妍的面上在黑夜里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只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严肃,从她的身上散发了出来。

“想不到才表白心迹,就要陪着我的未婚妻上刀山,唉,头疼,头疼。”尾随着莫雨妍的楚飞扬,看了望着漆黑宫墙的莫雨妍,突然轻笑一声,压低了声音在她的耳边道。

满身无意识中流露出严肃的莫雨妍,顿时眉眼微沉,冷冷的道:“我没让你来。”

楚飞扬闻言伸手抚了一下眉毛,摇头佯装叹息道:“是啊,这脚贱的很,它自己要跟着来,我也没办法啊,都怪我未婚妻魅力太大了。”一边说一边作势敲打了两腿两掌,满脸的无可奈何之意。

莫雨妍见状,不由朝楚飞扬翻了个白眼,这个人,神经病。

“姐姐,你有未婚夫啊?”楚飞扬声音虽然小,但是一直紧贴着她身边的耶律洪基,却是听了个清楚,当下扬起小脑袋,满脸惊讶的看着莫雨妍,插了一句嘴。

莫雨妍闻言嘴角**,立刻道:“没有。”一边扭过头狠狠瞪了轻笑的楚飞扬一眼,眉色中蕴藏着一股杀气:“再敢在我面前提一次未婚妻这三个字,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楚飞扬听言笑眯眯的脸,顿时垮了下来,耷拉着两条眉毛,叹息道:“真是不友好。”

回应他的则是莫雨妍越发凶

的狠眼。

而紧紧拉着莫雨妍的耶律洪基见此,点点头,看着莫雨妍,相当正色的道:“不是就好,姐姐你等我长大,我要娶姐姐。”脆脆的话声,换来短暂的两秒静寂。

紧接着楚飞扬噗的一声笑出声来,指着耶律洪基笑的说不出话来。

莫雨妍则无语的拧了拧眉头:“小孩子话。”一边说一边拉着耶律洪就朝那杀机四伏的呈览殿走去。

“真的,姐姐……”

“闭嘴……”

微小的声音交替而来,楚飞扬站在莫雨妍的身后,看着满脸无可奈何中夹杂着薄怒的她。

身上早已经没有了刚才的严肃,那种让人一见就知道她在戒备的气势,取而代之的则是平稳和自若。

今日这杀场,全部都是敌人,周围隐藏在暗夜中的杀气和呼吸,几乎是密密麻麻,重重叠叠,不知道隐藏了多少人。

莫雨妍只要一步走错就是全盘皆输,他们输不起,那怕只是气势的问题,收敛了脸上虚假的大笑,楚飞扬嘴角缓缓勾勒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这般的莫雨妍就对了,当下抬步紧跟着她朝呈览殿内而去。

灯火辉煌,满殿宾客。

“王上到,摄政王到。”

高声的大喝立刻打断了呈览殿里的细细的交谈之声。

所有在座的官员,就如那浪花一般,从外殿到内殿层层迅速站起身,朝着耶律洪基和莫雨妍躬下身来:“臣等叩见王上,叩见摄政王。”声音有先有后,连绵开去,蜿蜒在整个呈览殿上空。

莫雨妍握着耶律洪基的手,面带微笑,一身从容,缓步从那阶梯正中朝着那最高一层上的虎皮大椅走去,沿途,所有百官躬身相立,执意甚恭。

火堆噼里啪啦的燃烧着,暖暖如夏。

袖袍轻挥,轻轻从阶梯边上的火堆上掠过,不带一丝风声,莫雨妍袖袍中一物,滑落至火堆之中,快速的消融,快的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烟火缭绕,丝丝飞扬与大殿之上,缓步上得最高一层高台,莫雨妍拉着耶律洪基落座在那虎皮大椅上,自己则侧身坐在那豹皮大椅上,楚飞扬斜斜的站在莫雨妍身后。

妙目扫过下方的群臣,国宴,乃满朝文武携带自己夫人同往,而今日只见一身彪悍的文武大臣,不见一个妇孺之辈,尤其是这第三层高台之上,全部是北辽耶律皇族宗室之人。

哼。

“众臣免礼,今日年关,普天同庆,众臣不必拘礼。”耶律洪基小手一挥,脆生生的按往年说的,道下一句。

“谢王上。”齐声高呼,众臣缓缓落座。

伸手端起身前案几上的酒杯,莫雨妍举杯朝着众臣缓缓道:“旧的一年已经过去,适逢年关,本王多余的话也不多说,只以此酒恭祝我北辽越来越好。”话音落下,莫雨妍再度举了举杯

下方,一些大臣立刻举起了杯子,莫雨妍此祝乃是祝北牧,站在王权的角度说话,要全臣共饮才是。

稀稀疏疏有少数莽臣举起了杯子,另外一大半朝臣却看着高坐第三层高台左边第一顺位的耶律楚极。

那少数的举起杯子的莽臣见此立刻就缩回手来,眉眼四转。

整个呈览殿,瞬间一片诡异的寂静。

莫雨妍扫了一眼面色各异的群臣,嘴角缓缓的勾勒起一丝冷笑,真是不给她面子,一上来就是下马威呢。

心中的念头才一转而过,果不其然,那第一顺位的耶律楚极在众人的注视下,倨傲的抬起头看着莫雨妍,开了口。

“恭祝我北辽,不是任何人都有这个资格说这个话。”

“喔。”拖长了声音,莫雨妍举杯就口,慢条斯理的饮了一口,朝后靠在椅背上,看着耶律极笑笑道:“本王没有这个资格,那亲王认为什么人才有这个资格?”

耶律楚极见莫雨妍眉色平淡而自若,丝毫的恐惧之色都没有,不由冷哼一声,反正已经撕破脸,他不怕在破脸。

当下袖袍一挥,一身站起,不朝莫雨妍,朝着下方的诸臣道:“我北辽王年幼,摄政王自然有这个权力和资格,不过,我北辽不是任何人说当摄政王,就能当摄政王的,那必须是众望所归,为我北辽出生入死过,有大功与我北辽,有资历,有能力的北辽人,才有资格当。

否则,就是上了这个台,也坐不稳这个位。”洪亮的声音响彻在整个这呈览殿上空,远远的传扬了远去。

下方,立刻有不少北辽朝臣暗暗点头,有几个与耶律楚极一伙的,更是大声鼓噪:“说的对……”

“亲王这话说的极是……”

“对,我北辽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摄政……”

鼓噪声四起,整整三个高台上的朝臣,有应和的,有不动声色暗自观望的,有莫测高深的,一时间,各人的脸到精彩纷呈的很。

五岁的耶律洪基见群臣鼓噪,他那里见过这样的场景,不过自从被劫持过一回后,这胆气倒是壮了不少,当下只微微缩了缩身子,就转过头看着莫雨妍。

莫雨妍见此朝耶律洪基笑笑,伸过一只手轻轻拍着耶律洪基的小手,一边另一只手把玩着手指尖的酒杯,转眼看着站起来的耶律楚极,慢条斯理的道:“亲王的意思,那就是不认萧太后的懿旨?不尊王令了?

慢悠悠,好似什么份量也没有的话飘**在空中,却让鼓噪的一些人立刻静了下来,这可就是直指耶律楚极想造反,想夺位称王的意思了。

萧太后虽然重伤,却还未死,若此时耶律楚极不听她的命令,那就不是要对付莫雨妍这个摄政王,就是谋反,就是逆臣贼子,这一项罪名,可就不是等闲事情了。

大殿上,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眼睛都看着耶律楚极。

辅政和造反,概念相差太远,一则是功臣,一则可就是千古的骂名,就算以后政绩惊人,国泰民安,那也永远背负着乱臣贼子的恶名。

鸦雀无声的大殿上,耶律楚极转过身看着微笑着看着他,一丝惧意都没有的莫雨妍,漆黑的眉头一扬,冷冷一笑。

转身,对上他正对面坐着的一须发皆白,一身蟒袍的老人,恭恭敬敬对其一躬身,高声道:“三爷爷,我北辽耶律皇族中,以你为掌尊,今日,请你来说个公道话。

我耶律楚极一心只为我北辽,此心天地可鉴,今萧太后垂危时候,神智不清,误下圣旨,虽一片心为北辽,但外人岂可轻信,我耶律江山岂可托付外人,这可是我们耶律一族和着北辽几大氏族,以鲜血和无数生命,打下来的江山,我绝对不能让它流落在外人的手上。

本着一片丹心,我耶律楚极不惜自荐,这摄政一职,我耶律楚极可为北牧赴汤蹈火,可为我北辽王披荆斩棘,代管几年,只要北辽王成年,我耶律楚极绝对二话不说,立刻还政与北辽王。

自然,三爷爷和众位大臣,如果有更好的人选,我绝对不说二话,只要是为我北辽好,只要是我北辽人,耶律楚极就绝不反对,若是外人,那就算下地狱,拼着得了个逆臣的名,我也绝对不允许。”话说道这,耶律楚极简直慷慨激昂之极。

一番激烈的陈词下,四方众臣依旧支持的支持,沉思的沉思,不动声色的不动声色,话说的再漂亮,还是实力最有依据。

伴随着耶律楚极的话音落下,那耶律皇族中最大的三皇爷,沉吟了一瞬间后,极缓的道:“这话,也说的过去,原萧太后执掌朝政,她是我北辽先王的王后,是我现任北辽王的母后,自然是毋庸置疑,但是,今日,若是由一个外人,这个……”

话还没有说完,莫雨妍突然一挥手,打断三皇爷的话,微笑着道:“不用多说,这意思本王明白,说来说去,不外乎就是我是个外人,北辽是个不论贤明,不论能力,只论是姓什么,什么出身,就能入主权位,本王明白了。”话音一落,大殿中人瞬间脸色有点难看起来,这话说的……

莫雨妍却笑的更优雅了,撑起身放下手中的酒杯,莫雨妍笑看着那三皇爷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话可说,既然我是外人,好,我也真不稀罕做这个内人,那我看就这么吧,就把我这个外人为北辽带来的东西,都还给我这个外人,我带走就是,这摄政王谁愿意当,谁拿去。”话音还没落,下方的诸臣面色又是一变,面面相觑起来。

那一直站在莫雨妍身后的楚飞扬,此时缓缓的一步上前,眼中藏着笑意,脸却正色之极,看着下方的众人道:“北辽王,是我们救的,我们带走就是,一个人我们还养的起,那几百万担的粮草,那几十万的牛羊,那几百万两的黄金,布匹,那以后将会繁荣之极的枯河十城和枯纱草原,都是我们为北辽带来的。

既然是外人的,你们北辽不稀罕外人,我们也不为难大家,好聚好散,我们带着我们的东西走就是了。”说道这里,楚飞扬相当做作的转身,朝莫雨妍微微躬身,满脸正色的道:“那我先下去准备,带走这些东西很简单,一个飞鸽传书知会枯河十城的五十万兵马就好……”

“那,先等等。”楚飞扬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三皇爷脸色相当迟疑的朝莫雨妍开口道。

莫雨妍听言,那脸上的笑容不收,眼却冷了起来。

一眼扫到那三皇爷,莫雨妍配合的相当默契的开口,有点尖锐的道:“等?不要告诉我,准备让他这个外人下台,却不准备让我这个外人带走我自己的东西吧?早先闻草原汉子直爽真诚,敢作敢当,说一不二,千万不要告诉我,那是我理解错误,不要我这个外人,却想要留下我这个外人的东西?”尖锐的话音飘散在空中,下方的北辽众臣和北牧耶律皇族中人,一个个面色都难看起来。

那么多的好东西,他们怎么不想留下,何况,北辽很多地方还等着这么多救命的东西去,若是被莫雨妍带走,这……

若是不准莫雨妍带走,那个,跟他们鄙视的中原人又有什么区别,见利忘义,过河拆桥,这向来是他们草原所不耻的行为的。

当下,有不少保持中立的北辽朝臣,都有点迟疑和羞愧起来。

夜风微凉,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的更旺盛,那缕缕青烟飞扬而上,盘旋过整个这呈览殿各个角落。

高台上的耶律楚极也没想莫雨妍居然如此对答,所有关于权力的争夺,全变成空准备,现在反而被莫雨妍这么给引着鼻子走。

当下,那眼扫过开始迟疑的众臣,人逢急处,脑筋转的到快。

眉间一蹙,耶律楚极突然眉眼一亮,大声道:“你能有这么多粮草,全是因为有我北辽五十万大军开路,要是没有,你从什么地方得到这么多东西?既然是我北辽出了力,自然就是我北辽的东西,你就算有功,得其一份已经是我北辽仁慈,其他,休想。”强词夺理的话,说的理直气壮。

这话一出,有不少北辽群臣,同时微微皱眉,若没有莫雨妍救北辽王在先,那里有枯河十城在后,那就更加不用说枯河十城的兵力,去夺取这么多的粮草,牛羊和黄金了,这话怎么说的出口的。

冰冷的光芒扫到耶律楚极的脸上,莫雨妍突然冷冷的一笑道:“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要权,又想要钱,耶律楚极,这世界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耶律楚极听莫雨妍如此样直言不讳的说话,顿时老羞成怒了,脸色整个的一黑,手一挥,大喝道:“你这中原人能言善辩,本王说不过你,不过本王认定了,耶律氏族的江山,绝对不能给一个外人,你今日自己罢手,本王好车好马,黄金白银,你能带多少给你拿多少,若是你不识趣,那就别怪本王为了北辽的江山稳固,背负这恶名了。”

话音落下,那隐藏在黑夜里,那端酒倒水的宫女侍卫,齐齐从黑影中闪了出来,手中弓箭在弦,利剑出鞘,整个呈览殿在一瞬间,就被围了个密不透风,一片狰狞杀气。

耶律楚极立刻快速的朝后退去,准备退入重重保护圈里,莫雨妍的厉害他可是见识过的。

大殿上的有些大臣,见此不由面色禁皱,满脸不予,他北辽是铮铮男儿,是胸襟磊落的汉子,不是贪利谋财的阴险小人,这一出,简直太辱没北辽熊熊威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