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在陶家,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样的一个道理,那就是,宁可得罪小人与君子,也不要得罪掌门人的四个徒弟……

轩辕子青,薛正直,朱英明,唐方,这四个秉性各异的少年,更象是四只可以随意扼住你喉咙的手,只要他想,就可以令你在下一秒,或者是下一秒的下一秒,根本就没有办法呼吸……

“好了,滚……”一个低低的字眼,仿佛还带着令人心寒的喑哑的气息。蹲倒在地下的少年们,不用抬头,就知道对着他们说话的,正是陶心然的二徒弟,那个向来惜字如金的薛正直。

要知道,相对于一向沉默内敛的轩辕子青,还有调皮捣蛋的朱英武,甚至那个柔顺乖巧,动不动就来水漫金山的小唐方来说,薛正直则真是另类中的另类。

他不喜欢说话,更不喜欢听人说话。如果说必须要说,而他又恰巧不想说,那么,他甚至不在意用拳头代替字眼。

那次陶心然外出,只留下四个徒弟在陶家庄,有无聊的人,曾经细心地统计过,那一天的时间下来,薛正直一共说了一句半另一个字,而且,保持这个纪录,一共三天——那是因为,陶心然回来了……

作为一个听话在徒弟,薛正直是不会在陶心然的面前,保持绝对的沉默的,可是,整个陶家庄,除了陶心然之外,任何人若想在薛正直的嘴里套出一句话,那都是难于登天。

所以,为了沉默寡言这个特性,薛正直不知道被调皮的朱英武和小唐笑了多少次。并从此,赐予他“闷葫芦”,“闷罐子”之称。

可是,这薛正直却还真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任你巧计万千,他绝对是我行我素。

可是,相对于四个徒弟中武功最好的轩辕子青,还有一不留神就被会被他整得哭笑不得的朱英武来说,那些纨绔子弟们,更加畏惧这个冷心冷面,“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薛正直。

薛正直平日是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反驳。可是,你若真惹到了他的头上,他就敢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来——这就是,一物降一物,不讲理的,最怕碰到不要命的……

“是,是我们滚就是……”此时,一听到薛正直赶他们走,如获大郝令的少年们,连忙站起身来,想要抱头鼠窜。

是非之地啊,是非之地……可以说,掌门的徒弟叫你今天倒霉,就绝对不会拖到明天——所以,这些深受其苦的少年们,一听到可以离开,便喜色涌涌,想要一走了之。

瘟神啊,绝对是瘟神——可是,你若看到了瘟神,又能有什么办法啊?当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人同此言,人同此心。此念一起,那些个脸浮喜色的少年们,身子一动,一边千恩万谢,一边便快速地想要向外院移去。

然而,酷烈的阳光下,射得令人发晕的热气暑气里。这些个少年们的身形才只一动,院子那棵老树的阴影下,便有一个阴恻恻,而又一个戏谑的声音顺着炎炎烈风,冷冷地响起:“怎么?你们个个是不是都聋了——没有听清楚,我二师兄叫你们滚,而不是让你们走吗?是不是不会啊……滚,给小爷滚着出去……”

“会,会……”

“是,是……”

“对,对,我们马上滚……”

一听到这次说话的,原来是那个整死人不偿命的朱英武,这些个少年们,心里更加的惊惧,于是,他们连忙鸡啄米一般地点头,然后正要跨出去的脚,微微地顿了一下,再互看一眼,然后,毫不迟疑地俯下身去,个个抱紧脑袋,小球一般地滚了出去……

看到这些少年如此的听话,四人中,有人低低地冷笑了一声。然而,笑声未歇,那个仿佛想起了什么,立马换上一副沉默寡言的表情,冷然不语。

数十个颜色各异的小“小球”,在碎石铺成的路面上,发出闷闷的声音,然后快速地“滚”了出去。

可是,或坐,或站地立在树荫下的几人,此时,却早已不再理这些事不关己的少年们了。或者说,相对于这些个在他们的眼里,蝼蚁一般的少年们来说,他们的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眼前的师兄弟们身上。

方才说话的,正是朱英武。可是,他的嘴里虽然说着命令牟话,眼神,却始终落在静静地默立一侧的薛正直的身上。

有风,轻俏地掠过身边,将少年们一脸,一身的汗水,全部都吹干,衣衫飘摇的树荫底下,年轻的三弟子双手抱着肩,斜斜地靠在那棵粗砺沧桑的树干之上,一只腿高高地翘起,踩在面前的石凳子上。他眼神轻佻,神色冷漠,以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挑衅一般地望着沉默得仿佛一块坚冰一般的薛正直。

看到薛正直冷冷地望了过来,朱英武薄唇轻轻地扯了扯,冷笑:“二师兄,你也别瞪我,就算是师傅来了,也拿我没辄——要知道,我只不过是将你的原话里的意思,更清晰地传达给他们而已——”

“又或者说,是我刚刚听错了,莫非二师兄说的,不是这句‘人’话……”

那一个“人”字,被重重地提示了,仿佛挑衅一般。那充满戏谑的声音,在说到最后时,蓦地塞满了火药一般的浓烈且危险。如火七月,绿荫如盖,可是,在这个院子的唯一的遮荫之处,那两个方才还同仇敌忾、手足情深的师兄弟之间,却蓦地有说不出的冷间和杀意,一闪而出。

薛正直冷冷地,冷冷地、深深地,睨了朱英武一眼,然后起身,抬脚,扬长而去。任他的身后,传来一声毫不掩饰的冷笑。

看到朱英武一言之下,就气走了“闷葫芦”薛正直,旁边早就睁大眼睛,准备看一场热闹的轩辕子青和一直冷眼旁观的唐方,都显得颇为失望。

轩辕子青向来沉默寡言,看到薛正直转身而去,只是抿了抿唇,眼神一闪,默不作声。可是,那个向来心里藏不住话的唐方,可就忍不住了。

他摸了摸鼻子,静静地望着薛正直渐去渐远的身影,忽然之间喃喃了一句:“唉,还以为会有一场热闹看呢——这个闷葫芦,倒真的是名符其实……”

唐方从一侧的矮墙上移了移身子,懒懒地坐了起来,摇头:“我真的想敲开这闷葫芦,看看他这脑袋瓜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自言自语的话,自然是没有人接口的。事实上,在薛正直走,朱英武发出冷笑的一霎那,轩辕子青就早拍干净了身上的土,离开了这个浓浓深深的树荫。

树荫底下,倒还剩下了一个一脸玩世不恭的朱英武。可是,他的望着薛正直的,那陡然冷得仿佛如三月寒流一般的眼神,怎么看,也不象是想要和小唐聊聊天,说说笑话的样子……

对着树顶的话,自然是不想得到什么回音的,事实上,小唐的话才一说完,就抖了抖自己的衣襟,越过还在冷眼沉思的朱英武,旁若无人一般地,冷然而去。这样的闹剧,几乎每天都会上演一两次,所以,这一段日子下来,唐方几乎都可以推演出事情的下一步,以及下下一步了……

此处没有热闹看,还是去祠堂附近走走吧,顺便看一下,那些人被师傅整成什么样子了……

要知道,师傅昏迷十日,有人暗中制住他们师兄弟四人,不让他们四人接近心然居半步。从那时起,唐方就在心里暗笑——这些个人啊,看来还真没有见识过师傅的手段,也还真不知道,这个“哭”字,究竟是怎么写的……

所以,他就顺手“帮”了师傅一把——可是,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这“帮”之一字,只不过意在搅乱一池春水,然后将那些人的不满,全部都发泄出来而已……

只有跳出墙壁的狐狸,才更容易揪到尾巴,似师傅这样患得患失,左忍又让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