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子默走到她身边,说:“童童,你别难过!”说完顿了一下又说:“等到暑假我们一起去兴台看旭尧吧!”

“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书小童神色黯淡。

“我记得我爸爸有个朋友是和岑爸爸一个单位的,我让我爸爸打听一下,也许能打听到。”舒子默说。

“真的吗?”书小童抬起头,眼里依然有泪泫泫欲滴,但嘴角却弯起了好看的弧度。

“嗯!”舒子默点了点头。

不久后,舒子默的爸爸果真的打听到了岑旭尧舅舅家的地址。

刚放暑假,书小童和舒子默便一起去了兴台。

几经周折,两人终于找到了岑旭尧的舅舅家。

岑旭尧的舅妈正端着一盆水走出来,看到他们愣了一下,她感觉那女孩有几分眼熟,但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书小童扬了扬嘴角。

舒子默问:“你好,请问岑旭尧是住在这里吗?”看岑旭尧的舅妈不说话,又道:“我们是岑旭尧以前在伊里的同学。”

说起伊里,岑旭尧的舅妈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个有几分面熟的女孩曾在伊里见过。她把水泼到门前,没好气的说:“他不在这里!”

“那他去了哪里?”书小童问。

岑旭尧的舅妈没说话,转身进了屋。哪知书小童跟了上来,又问:“他去了哪里?”

被一个孩子这么逼问,这让岑旭尧的舅妈很是窝火,她把书小童推到门外,说道:“他死了!死了!”说着“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七月炙热的阳光下,书小童感觉手脚冰凉!

岑旭尧翻看着这条街道的最后一个垃圾桶,他已经整整四天没有找到任何吃的东西。这里也没有,他直起身来。

他的四周均是喧闹繁华的景象,高耸入云的办公楼,洁净的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人头攒动的商铺,有漂亮的小姐从他身边走过,余下一股幽幽的清香。

岑旭尧在一旁的石阶上坐了下来,前方商铺门前有个20来岁的女孩正在挑选遮阳伞,她手里攥着一个粉色钱夹,他看到她拿了一把伞后从钱夹里掏出了一张一百元的钞票递给了卖主。卖主找零后,女孩便离开了商铺。岑旭尧站起身,跟了上去。

他本是早已饿得手脚无力,但女孩手中的钱夹支撑着他跟在她身后走了好几条街。

他需要钱,需要用钱换吃的,否则,很快,他便会饿死街头,可他一直犹豫着,迟疑着,迟迟不敢下手。

他也想,如果被抓到了怎么办?可是他又想,大不了就是被打一顿。

饥饿让他丧失了理智,尊严变得一文不值。

终于,在一条相对人迹稀少的街道,他冲上前,抢了女孩的钱夹,之后他转身向马路对面跑去,他听到身后传来女孩的惊呼声。

岑旭尧跑到马路中央,路上一辆正驶来的银色桑塔纳眼看就要撞上他,随着一声刺耳的紧急刹车声,银色的桑塔纳转头撞上了另外的车辆,“砰”的一声巨响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人们的惊呼声。

站在人群外的岑旭尧听到围观的人说:“人快不行了,快打120。”他攥着粉色钱夹的手有些颤抖,他慌乱的跑开了。

岑旭尧跑进了一个隐蔽的小胡同,他靠着在斑驳的水泥墙上,胸脯剧烈的起伏着,他感觉心脏似乎下一秒便会从嘴中蹦跳出来。

他想,刚才那辆车里的人会不会就这样死掉?想了一下又在心里说:不会的!不会的!像是在安慰自己。

待心跳稍微平缓了些,岑旭尧打开了手里的钱夹,里面有三张一百元的钞票外加一些零钱,他把钱掏出来放进裤兜,把钱夹仍到了地上。

他转过身,想要走出胡同,却看到前面走过来几男孩,为首的约莫20岁左右,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领口开得很低,脖颈上带着略微显粗的银制项链,胸口左侧隐约可见不知什么动物伸出的一支利爪,他嘴里叼着一支香烟,一边的嘴角微微上斜。

感觉到来者不善,岑旭尧转身向胡同另一端走去,身后的男孩没有立刻追上来,只是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

走到尽头,岑旭尧才发现,这竟然是一条死胡同!

无路可走,他转过身,看着他们离他越来越近。

退无可退,岑旭尧反倒平静下来,他早已预想过这样的流浪生活将会遭遇到的种种不幸,他甚至想过,或许有一天,他会因为饥饿或者疾病死在这个繁华的城市,他已经没有家人,找不到哪怕是小小的依靠。

他曾在垃圾桶里翻找残羹冷炙,遭到人们的唾弃,驱逐,短短2个月的时间,尝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体会到从未有过的绝望悲伤。就在刚才,他还做出他一直以来最为鄙视的行为。

既然走到这一步,还有什么可畏惧的。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以一种连自己都深恶痛绝的方式苟活于世。他抢劫时所产生的所有畏惧均来自心底深处未被磨灭的良知。

他们走到他面前,停了下来,一个头*得金黄的男孩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说:“把钱交出来!”

“我没有钱。”岑旭尧冷冷的说。

“小子,别他妈装蒜,我们都看见了!”

“那我凭什么给你?”

男孩大概没想到岑旭尧会这么说,不免愣了愣,随即咧开嘴笑了,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他一边笑一边转头看向为首的男孩:“航哥,他问凭什么?”

为首的男孩抬手拿下嘴里的香烟,然后抬起头向天空吐出一圈白烟,才慢悠悠的说:“告诉他!”

为首的男孩话音刚落,黄头发的男孩便狠狠一拳打在了岑旭尧的肚子上,巨大的痛楚让岑旭尧弯下了腰。

黄头发的男孩甩了甩自己的手,刚才太过用力,他的手隐隐作痛。

一会后,岑旭尧刚咬着牙直起身来。男孩并伸手抓住了他的付领:“交出来!”

岑旭尧推开他的手,同样狠狠一拳打在了男孩的脸上,男孩感觉鼻孔里瞬间有温暖的**流出,他抬手一抹,一片鲜红。

男孩彻底怒了,他上前掐住岑旭尧的脖子:“你他妈敢打我!”

岑旭尧背抵着墙,被掐的脸色涨红,喘不过气来,他想掰开男孩的双手,怎奈男孩双手紧紧钳制着,毫不松动。

岑旭尧情急之中抬腿踹向了男孩,这一脚正中目弱点,男孩疼的立即松手捂住了下面。岑旭尧趁机补了上去,男孩被补倒在地,岑旭尧骑在男孩身上挥起拳头又是狠狠几拳,男孩被打得晕头转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着斑斑血迹。

但岑旭尧感觉四周有人围了上来,他瞥见地上有一块尖利的玻璃片,他迅速拾了起来,拽起男孩后用手肘箍住了男孩的脖颈,另一只手里的玻璃片抵在了男孩的脖颈处:“谁再往前一步,我杀了他!”

那些男孩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以为他不过是在吓唬他们,所以他们互相看了看后,继续向岑旭尧逼近。岑旭尧手一用力,黄发男孩的脖颈处便流下了一股鲜红的血液。

男孩们愣了愣,踌躇着不敢再上前。

为首的男孩一直背靠着墙,此时瞥了一眼岑旭尧,他看到这个男孩眼里有一种几近残酷的冷静。他把烟头丢在地上,问:“你叫什么名字?”

岑旭尧没有回答,为首的男孩又说:“你放开他,我们不为难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

男孩冷哼一声:“我方正航从来说一不二!”

“那你们让开!”

为首的男孩示意了一下,岑旭尧周边的男孩便让出了一条路。

岑旭尧盯着为首的男孩,一会后松开了箍在黄发男孩脖颈处的手,拿着玻璃的手也放了下来,之后从那些男孩中间穿过,向胡同口走去。

走了一段,他听到身后传来为首男孩的声音:“喂!小子,想不想每天都有饭吃?”

岑旭尧停住脚步,犹豫了一下,他心里多少是明白的,这些人肯定做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但是,如果可以,他不想继续在肮脏腥臭的垃圾桶里翻找食物和衣物。况且,找不到吃的他不也得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吗?岑旭尧转过了身。

方正航看着转回头的岑旭尧,嘴角有隐隐的笑意,他把周边大部分的男孩打发走了,只留下了刚才和岑旭尧打架的黄发男孩。

他们走到了岑旭尧面前,方正航看了看黄发男孩说:“认识一下,这是仇明。”顿了一下问:“你呢?”

“岑旭尧!”岑旭尧看到叫仇明的男孩把脸转向一侧,一副不服气的样。

方正航带岑旭尧去了饭店,两个月来,岑旭尧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热饭,加上他本就极饿,所以菜一上桌便开始狼吞虎咽,中间被噎了好几回。

饭后,方正航带他回了“家”,所谓的家,便是在一个极其隐蔽的敝旧幽暗的地下室。地下室里有好几间房,方正航推开其中一个房门走了进去,岑旭尧也跟了进去,狭窄的房里摆放着两排三层床铺,方正航指着其中一个床铺说:“你以后就住这里。”

“可以洗澡吗!”岑旭尧问。

方正航看了看岑旭尧,他的衣服不知从哪弄来的,明显的大,裤子却又短了好大一截,球鞋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其中一只前面还破了,露出五个脚趾。他说:“你跟我来!”

岑旭尧跟在方正航身后走进了另一个房间,这房间里没有床铺,却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手表、手机、钱夹、衣服、鞋子、裤子、自行车……

方正航说:“自己找一套。”

岑旭尧随便拿了一套衣服和一双鞋子便出了门,他没有问这些东西的由来,但心里大概也是明白的。

方正航说:“你走到尽头,那里有个卫生间,里面可以洗澡。”

岑旭尧朝方正航说的方向走去了。

地下室尽头的卫生间狭窄且暗黑,还好岑旭尧在门口处发现了一个灯掣,他摁了一下,卫生间明亮了不少。

长时间没有洗澡,清亮的水由岑旭尧身上流到地上时,便变的浑浊不堪。

晚饭时,白日里那些男孩全都回来了,仇明倒了两杯酒,一杯给方正航,另一杯递给了岑旭尧,并说:“敬航哥!”

岑旭尧从未喝过酒,但这种情况下,他只能端起了酒杯,方正航也端了起来:“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大家都是兄弟,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说完一仰头喝下了酒。

看方正航喝下了,岑旭尧不好再端着,他也照方正航的样子喝下了酒。一股灼热感由喉咙直至肠胃,他不由得蹙了蹙眉。

这时,门被推开了,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走了进来,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她化了浓艳的妆容,一双大眼睛甚是妖媚,酒红的长发披散在肩上。身着一件短款蓝色皮衣和一条只包住了臀部的白色短裙,露在外面的柔软腰肢盈盈一握,两条修长白皙的腿更是让人浮想联翩。但她的表情却像极了寒冬里的冰。

“我打火机不见了。”她看向方正航,连声音都是冷的。

方正航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扔给了她,她伸手接住火机时岑旭尧发现她两只手都涂上了艳红的蔻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