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枫历1638年,冬,

牧鲁城西郊,一场冬雨从天而降,将鲁峰山笼罩在迷蒙的烟雨中,好像一副受潮的水墨画。

半山坡,疏阔的松柏林之间,一位少年牵着一匹枣红色的战马,沿着小路向山坡下走去。

少年十三四岁,穿着粗麻布棉袍,头戴斗笠,面颊枯瘦无肉,颧骨高高凸起,越发显得眼窝深邃。

那匹矍铄的老马,看到山脚下山坡下清亮的河水,不禁发出一声长嘶,忽然加速,向着山脚下跑去。

少年手中缰绳一紧,脚底下一滑,噗通摔倒在地,咕噜噜滚了下去。

砰!

他滚到了山坡下,浑身裹着泥浆,颧骨被磕破了,鲜血汩汩向下流淌,他挣扎着站起来,还没站稳,噗通一声,再次摔倒在泥浆里。

清亮的河水中,十几个的孩子们见此一幕,不禁发出轻笑声,看向少年的眼中,充满戏谑。

这些孩子只有七八岁,最大的也不过十一二岁,他们上身,平举双手,蹲着马步,他们所在的河道坡度极大,水流湍急,而且冰冷刺骨,但孩子们显然已经具备了一定的修为,幼小的身躯不但稳若磐石,头上甚至还冒着蒸蒸热气。

河岸上,鲁峰山庄的锻脉师——鲁劲松,肃立在一块巨石上,他皱皱眉头,鄙夷看了泥地里的少年一眼,转而看向河水中的孩子,眼中闪过凌厉之色。

“锻脉之道,在于以脉养身,以身修脉,只有从小刻苦修炼,才有可能突破自身极限,成为光武战士!”鲁劲松高声说罢,环视众人,冷冷道,“三个月来,你们都在这条河里泡着,我要告诉你们,这既是对你们意志的磨练,也是对你们身体的考验,这,绝不是一件无聊的事!”

“你,过来!”

鲁劲松见放马的少年从地上爬起来了,便伸出大手,打出一个过来的手势。

少年紧张不已,顾不得穿上破烂不堪的草鞋,急忙向着鲁劲松走去。

“你,站到他们中间!”

鲁劲松的话简短有力,不容置疑,少年不敢违背,硬着头皮,哆嗦着,战战兢兢走进河水中。

呼的一声,湍急而冰冷的河水好像蛇一般,从少年的腿间滑过。

少年的双腿颤抖起来,突然失去平衡,噗通跌倒在河水中,好像一具空壳般向着下游飘去。

鲁劲松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看着孩子们,淡淡道:“你们现在知道了吧,如果不想成为废物,就要从这条河开始,认真修炼!”

孩子们看着在河水中翻滚呼救的少年,不禁哈哈大笑,纷纷用力点头。

如此鲜明的对比,胜过无数说教,他们可不想成为废物,他们可是鲁峰家族的未来!

失足少年在冰冷的河水中翻滚着,脸色冻得铁青,因为喝进去的水太多,他的肚子高高鼓起,仿佛是怀孕一般。

喧嚣的河水,孩子们的笑声,水流灌入耳朵带来的轰鸣声,肺部积水发出的晃**声,水面上幻灭交错的波光,让他的神智开始变得恍惚,死亡的恐惧已然将他淹没。

“娘,我,我要死了……”

少年在失去意识的一瞬间,从河水深处,一道红光猛然窜进他的脚心,同时一道白光钻进他的脑海中。

鲁劲松看着少年翻了肚皮,也怕出了人命,便低喝一声,指尖激射出一道红光,化作一道柔软的绳索,倏地一声卷起少年的身体,将少年湿漉漉的身体扔在泥泞的河岸上。

哗啦啦的掌声响起,鲁峰家族的孩子们,兴奋地小脸发红,崇拜的望着教官,使劲鼓掌。

他们浑然不觉,作为反面教材的少年,苍白的脸庞浸泡在泥水中,已然停止了呼吸……

“娘,娘,我,我死了……”一个孱弱的声音响起,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回**在少年的脑海中,余音袅袅。

“我,鲁莽,人称跛霸,五岁开始在道上混,纵横江湖二十多年,犯过几宗国际大案,潜过几个一线女明星,这辈子值了!狗日的,一起上吧……”

少年躺在一张干硬的床板上,攥紧双拳,嘴里一边吐着水,一边说着胡话。

床边,一位穿着青灰色长衫、头上裹着手帕的少妇紧紧抓着少年的手,眼泪滚滚而下,一滴滴落在少年冰冷的手背上。

“儿子,你没有死,可是你傻了!”

就在母亲黯然落泪之际,少年终于停止了呓语,缓缓睁开双眼,神情木然地四处看。

这个房间面积不大,是用松木屏风隔开的一个小空间,空气中涌动着潮冷的空气,斑驳的墙壁上长着墨绿色的苔衣和菌丝,散发出陈腐的气息,倒是房间中的一些摆设,古香古色,带着浓厚的生活气息。

眼前的少妇,身材娇小,头发有些散乱,清秀的面容透着病态的苍白,让她眼角的皱纹更加细密而明显,虽然她穿着破旧的衣衫,但依旧残留着大家闺秀的楚楚动人的风韵。

“我这是在哪?”

少妇急忙擦干眼泪,露出一丝微笑:“儿子,这是咱们的家啊,你不记得了?!”

“你才是儿子呢!”少年楞了一下,警惕瞪着少妇,“说,我究竟在哪?!”

母亲看着失心疯的儿子,心如刀绞,眼泪再次哗哗流淌下来,抽噎道:“儿子,你倒进河水里,差点被淹死,你真不记得了?”

少年看着母亲,又看看周围,脸色再次开始发白,同时挣扎着,用手摸着自己干枯的身体。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身在一个真实的环境里,而且就在他和这位自称母亲的人交流的时候,分明用的是一种与前世截然不同的语言。

这副身体似乎也不是自己的,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死了又重生了?

鲁莽最后的记忆,一片混乱,他只记得自己的别墅被大批杀手包围,一片混战中,他突然失去知觉,再次醒来,便来到了这里。

母亲充满怜爱看着儿子,微笑道:“儿子,你知道吗,你刚才一直在说胡话,说什么自己叫鲁莽,又叫波霸……

“错,是跛霸,第三声!”少年严肃纠正道,缓缓闭上眼睛,沉声问道,“那我究竟是谁?”

母亲擦干眼泪,柔声道:“你是我鲁天秀的儿子,你叫鲁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