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
小葵一下子睡意全无了，惊疑不定的瞅着崔越，若是平常也就罢了，偏偏他今日如此的反常，挪了两步过去，她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他忽然会对她做什么，或是又怕自己做了什么，惹他不高兴。
可从头至尾，崔越俱都老老实实，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一夜里，只除了他夜间让她倒了一次茶水，也再无别的事。他如此，倒叫她看不透了。
这样的公子，时而让人觉得极其的容易亲近，时而，却又让人觉得，他将人挡在千里之外。时冷时热，捉摸不定。
可越发这样，小葵竟觉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公子看书的时候，走路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她都会趁着他不注意，偷偷的在他身后看他，看着看着，整个人就陷进去了。
甚至于，就连他叫她的名字，她都会觉得心跳忽然加快。
崔越不动声色，却也任由她胡思乱想。
平城，崔云微笑着送走了父母亲，转身笑意一收，眸色清冷，“走，入宫。”
梅香兰香不敢怠慢，即刻的便吩咐了下去。
皇宫一如往常，宫廷威严，崔云穿着的是正式的朝服，无人敢怠慢。她来求见皇帝，皇帝却依旧不肯见她。
可这次，她却没有轻易妥协，只面色不变的将一锦盒呈上，吩咐宫人，“务必让陛下亲眼看到，否则耽误了事，定不会轻饶你！”
北魏帝正在批阅奏折，听着宫人来报还是崔云，挥手就要让宫人退下，可宫人却是先开了口，“回禀陛下，崔府女郎方才命奴才将这锦盒呈上。奴才本是不想的，可又怕真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本想直接让宫人扔掉，可稍一顿，他咳了两声，开了口，“拿来吧。”
声音有气无力，他的身体早已垮掉，如今只是强弩之末。两旁伺候的宫人，垂首而立，锦盒呈上，拓跋嗣亲手打开，里面只有一封芷兰贴。
淡淡香气弥漫。
芷兰贴上，仅仅一句话，却让他立刻神色大变，气息不稳。半响
，拓跋嗣怒极反笑了，锦盒被重重的盖上，“好一个崔云！让她进来！”
崔云进来的时候，不卑不亢，仿若平常的觐见，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手是有些颤抖的。
锦盒里的芷兰贴，只写了一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北魏帝瞧着底下跪着的小女子，她那一句话，是想说他是昏君吗？宁为玉碎？
崔云行的是大礼，跪地磕头，等了许久，未曾听见北魏帝让她起来，不禁的，她唇角一弯，直起腰，柔声道，“陛下万福金安。”
北魏帝手中的芷兰贴，便那么迎面扔了过来，轻飘飘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崔云将芷兰贴拿在手里，轻笑，“陛下，宮宴之上，给我酒里下五石散的人，已经认罪。”
拓跋嗣不动声色，反问，“你为一己私利，置江北百姓生死于不顾，这就是你的宁为玉碎？”
“回陛下，臣女从未那么想过。同为北魏子民，臣女怎么会伤害自己的同胞？”说的很是温婉。
“水运一事，实则是崔府底下出了以权谋私之人。如此，这就是我今日面圣的第二个原因，前来认错，没有管好族中之人。”一句话说完，她抬眸，极其真挚的望向拓跋嗣，“陛下，大司尉一族是因被我拖累才入狱，本身并没犯错，若是一直关押，天下人未免会说陛下处事不公。”
说的欲言又止。
拓跋嗣狠狠的咳了两声，一旁的宫人即刻反应迅速的捧上了冰糖雪梨，他抿了一口，才缓了过来。
崔云垂眸，“说起来，源头全部在臣女，臣女愿以手中水运之权……”话音戛然而止。
她温婉一笑，眉眼弯弯，“臣女愿以九河水运之权，换取郑氏一族出狱。”
皇族对世族的忌惮，不过就是因为他们手中水运及盐业的商业霸权，世族控制着国家经济命脉，势力更是盘根错节，他们若有二心，将是国难。
可刚刚崔云却主动说，要放弃九河水运之权，北魏帝非但没有放松，反而越发的起疑了，“你在和朕讲条件？”
崔云默，“臣女怎敢，大司尉郑仁因为五石散一事被牵连，如今罪魁祸首既已找到，他本该就被放了的。至于九河水运，上交皇族，全是阿云一片拳拳爱国之心啊！”
她这一句爱国之心，倒让拓跋嗣说不出什么了，难道他要说，不信你爱国？
“下五石散的，是南齐贡献来的舞姬，名唤丑女。她素来不喜臣女，所以敢在宮宴上动手。她如今就在宫门外，陛下可要见上一见？”一口气说完，她眼皮都没眨。
可大可小的事，全看拓跋嗣想要个什么结果，她已经明确表明，若不肯彼此都退让一步，大不了鱼死网破。
拓跋嗣又咳了两声，本还是正值壮年的身子，却已经被病痛折磨的虚弱太多。
他还是有些不信她的，眼眸微眯，“崔氏一族同意交出九河水运之权？”
崔云依旧是眉眼弯弯的模样，“陛下，我是崔氏一族的郎主，我的意思，就是全族的意思。”
九河水运一交出来，崔氏的势力便会大大削弱，她如今这样做只为救郑氏一族？
拓跋嗣望向她的眼眸里，不禁闪过深思，他倒真小瞧面前这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了。
做事利索，该断则断，懂得如何顾全大局。
崔云知道北魏帝正在打量她，她也不别扭，只不动声色的微微笑着。
半响，拓跋嗣咳了两声，开口，“郑仁原就是无罪的，你不来，朕也会放了他。”
宫人们皆都噤声，殿内静的连呼吸都不可闻。
崔云听着北魏帝在上面说场面话，只附和道，“自然，陛下一向深明大义。”
她眼神里分明有疏离和淡漠，拓跋嗣一时竟觉得面前这小姑娘让人心生不安与焦躁，挥手，“退吧。”
崔云又是恭敬的施礼，起身走到大殿门口的时候，她忽而却回头，微微笑着开口，“既然陛下不见那下五石散的人了，那阿云就直接将她送到司法寺了。”
今日，她就要送一个人进去，接一族人出来！她倒要看看，谁敢拦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