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越迟迟不回北魏,不回平城,如今,有密信送回崔府,上面所书,崔越被俘一事,言之凿凿。

另外,上面提到的另外一个关键人物,便是太原王七郎。

兰香不知发生了何事,却也立刻的吩咐下去准备马车。

一路之上,崔云的身上都是散发着寒意的,若有人真敢动崔越,她必定要将那人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芷兰车停在楚居门口,却被告知珵美侯不在府上,稍一顿,崔云下车,冲着门口守卫不带感情的笑,微挑眉,“不在?好,那我进去等着。可否?”

虽是问了可否,她却已经抬脚,无人敢拦。

小方亭内翻到一半的书被风轻轻撩动,一把琴,一把筝,入口处放着一双男子木屐,一双女子木屐。

崔云不动神色,换了木屐,入内,坐到焦尾琴前,手在琴弦上轻按,半响,忽而忆起崔越此刻的生死难料,不由得,胸口生起一股怒气。

手指动,杀戮之音弥漫。

征征沙场男儿怒,斩尽天下负我人!

她一贯受的贵女教育,所奏之音必得端庄大方,温婉柔和,少有如此时候。守在外面的兰香,闻听此音,不由得胸口震动,似感觉到了其中的杀意。

琴音越来越急,手指越来越快,浓厚沙场之气扑面而来。

良久,崔云手指重重一勾,琴曲结尾,余音绕梁,弹完这一曲,仿佛与人大战一场,情绪稍稍释放,额头细汗密布。

她盯着自己有些红肿的手指,眼眸稍敛,微微喘气。

“《将军令》?”王七郎从远处走来,墨发如瀑,白衣飘飘。他的眼神落在崔云身上,只因她身上的杀意太过明显。

那杀气,几若笼罩了整座楚居。

兰香向着王七郎施礼,退居一旁,王七郎挥手,楚居的侍女也纷纷退后。

他到她面前,隔着古琴,随意而坐。

崔云抬头,唇角一弯,声音清脆,“是,侯爷好耳力!我概以为自己此生都奏不好此曲,刚刚竟是灵感突发,一气呵成。”

她望向他的眼神,意味不明。

王七郎随手摘下一旁挂着的长玉笛,拿在手中把玩了两圈,音色温润,“阿云跑到楚居,单为我奏《将军令》,不如,我也赠阿云一首,以作还礼。”

倾一城,美人兮。

倾一国,美人兮。

倾天下,美人兮。

倾城倾国倾天下,乃邦媛兮。

他在缓解她身上的杀气,崔云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弄,等着他一曲完了,忽而便是轻笑,“侯爷之乐音,本是千金难求。浊音换天籁,如今算来,我还是占便宜了。”

本是该热的时节,她的手指却有些发凉,面无表情的将手收回,正襟危坐,微微偏头,“侯爷,该知我有胞弟,名崔越。”

王七郎正低眸,仔细擦拭长笛,闻言应声,“自然知晓。”

崔云不由得想要扯一个冷笑了,“父亲如今隐退,我母亲向来又是个良善的主。如今有人欺我崔府幼女当家!绑了我胞弟,还扬言,若芷兰印不按照他们所说下令,便会一点一点毁了他。”

王七郎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望着她,“这就是你今日一反常态的原因。”

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崔云手心握紧又放松,面无表情,“他们说,会先打断阿越的腿,再折断他的手,如此小人行径。我本是不信的,可侯爷啊,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稍顿,她扯了扯唇角,“唯有我能认出的,阿越独有的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是?”

王七郎将笛子重新挂起,望着她,笑容浅浅,“哦?那阿云来楚居,希望我做什么?”

崔云不禁又想要冷笑了,忍了忍,十分温和的开口,“侯爷当真不知?”

王七郎神色未变,“若有需要的地方,阿云尽管开口。”

崔云的眼神从他面上一扫而过,半响,跪坐起身,声音低缓,“侯爷还且放心,清河崔氏虽不如太原王氏,但也不至于被人掣肘,还无动于衷。”

他们绑了崔越,就该知有什么后果。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阿云一贯心狠,我自然知晓。只是如今,令弟在旁人手中,你既然来我楚居,想必定与我有所关联。”冷静如斯,王七郎轻易就看穿她。

崔云手指微动,亦然冷静,“九河水运,侯爷想要吗?”

只是转瞬间,王七郎忽而轻笑出声,“阿云,你是怀疑我,命人绑了崔越?”

他笑意渐消,脸色冷了下来。

九河水运之权,便是条件,放崔越回北魏的条件。

他们让崔云将九河水运之权交出来,交到珵美侯手中。

如今北魏江北之地,已因崔云的命令,整个陷入困境。若水运再不通,势必成大患。

崔云未有迟疑,弯着唇角,点头,“是怀疑呢。侯爷一向忧国忧民,如今为了江北百姓,使点无伤大雅的小手段,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寻常人,无人敢绑崔府嫡子。

但凡想到崔越如今在歹人手中,崔云整个人都觉得难受至极,不由得,她一字一顿的开口,“侯爷,阿越之于我,如同精舍心脏,伤他一分,我痛百倍。”

王七郎望着她,缓慢俯身,直越过古琴,将她迫到身后的圆柱上,眸色深深,“你不信我?”

崔云背后靠着圆柱,却也不敢动,只因王七郎是用自己的双臂将她困了住,他逼得她,唯有与他对视,收敛呼吸,崔云低声开口,“王楚,你让我如何信你?”

他身上温热的气息,似将她完全的包围,让她呼吸困难。

崔云甚至不敢确定,会不会有人看到这一幕,瞬间的慌张过后,她伸手挡在他的胸前,稍稍撑开些距离,抬眸瞧他,“珵美侯,你的君子之仪何在?”

她的怀疑,激怒了他。

但很快的,王七郎便低笑出了声,“崔云,你慌了。”

崔云一怔,着实有些懊恼了,被一个大男人如此逼压在柱子上,不能动,不能叫,哪个女子不慌?

王七郎望着她不断变化的表情,忽而低笑着叹息,“阿云啊,你慌了,我很欢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