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是逃出来喽,小姐安全了!”身后的城门已经看不见了,小敏才敢开口说话:“小姐,刚才可吓死奴婢了,幸好王婶子反应快,要给那官兵撩开帘子就糟了。”

“是啊,真没料到如此惊险,从前跟大少爷出门时,也见过这阵仗啊,吓死我了!”梅书也是一脸后怕的开口。

我看了梅书一眼,朝着小敏笑笑,“不用怕,就算是官兵见了我们也没关系,我们又没犯事,见了我们也不能认识,不过是白给人看去了,也掉不下块肉来。”说着,我敲了敲车顶,就听得车“吱呀,吱呀”的停下来了。我撩开布帘,对着赶车的王七两公婆说:“王大叔,王婶子,谢谢两位了,蒙此大恩,日后见着大哥,定要好好酬谢二位。”见我开口,王七立刻转过身去,王婶子朝我答话:

“小姐言重了,奴婢二人本就是李府家奴,长孙夫人在世时赏了奴婢夫妻二人庄上田地养活,平日里只需供给李府新鲜蔬菜,一家人吃穿用度除去,还能供两个小子念书,奴婢全家人都感夫人恩情,大恩无以为报,终日里总是惶惶,现在好不容易有此机会给大小姐出点薄力,送大小姐寻大少爷去,大小姐再说感谢的话,倒叫奴婢两口子脸没处躲了。”

果然!又是夫人的旧人!

心下有数,我又开口问道,“既是这样说,我也不再外道,只是,刚你说你还有两个孩子,如今送我寻哥哥,孩子们怎么办?地里的事情呢?”

那王七婶子说话倒是爽利,接话也快,“倒不劳大小姐牵挂,奴婢家的两个小子寄信我二叔家里,平日里也只在学堂,只一旬里一天耽搁他婶子照应着,地里的事儿亦托了人管着,平日里奴婢夫妻二人也常有帮着邻里,所以大家都愿意帮奴婢家暂时看管田地,大小姐此去若是顺利,倒不出月余即能找到大少爷,并不会误会很多时间。”

“既如此,那我们赶路吧,到了下站休息时再细说。”

“是。”

————————————————————————————————————

京城,李府

“夫人,夫人,不好了,夫人。”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丫环模样的姑娘跑进院子,一面跑,一面喊着。

“一大早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没见着夫人正用早膳吗?在外面候着,下次再如次冒失的,拉下去打板子。”屋里,一位贵妇打扮的正在慢调斯理的用着早膳,忽听到外面丫头子的叫唤,一道不轻不重的眼神扫过旁边立着的妈妈,那位妈妈立时点头,走到外面喝道。小丫头立刻噤声,立在一旁不敢吭声。

那坐着的贵妇慢条斯理的吃完碗里的粥,接过丫头递过来的茶水漱了漱口,又接过另一个丫头递过来的帕子净了净手,方说道,“好了,说吧,是什么事如此惊慌?”

先前那个丫头站出来,揖了一下,回道:“回夫人的话,大小姐不见了,连同大小姐屋子里的人,都一同不见了。”

张夫人“蹭”的一下站起来,“什么?大小姐不见了?你们都找过了?晴如小筑里没有?那花园里呢,花园里没有找过?”那张夫人声调一扬,“还有谁不见了?”

那丫头一看夫人发火了,赶紧的跪下去,“回夫人的话,奴婢一大早去花园里采二小姐要戴的鲜花,发现晴如小筑院门开着,却不见人影,往日此时正是梅书那丫头侍候大小姐用早膳的时候,总有些欢声笑语飘出来,今天却是静悄悄里,就连小厨房也不见炊烟,奴婢心下奇怪,就走进院子,试探着叫着小敏,却发现睛如小筑里一个人都没有,小厮们也不见影子,走上绣楼一看,上面也是一个人都没有,丫头婆子们一个都没见。奴婢觉得事有蹊跷,就赶着来禀报夫人了。”

张夫人扶了扶额头,对身边的人吩咐着,“张妈妈,你去晴如小筑看看,多带几个人,花园里也找找,美如的娉婷阁也去问问,问她有没有看到他们。”

张妈妈甩了甩帕子:“是,夫人,奴婢马上去找。走,你们几个都跟上。”

一时间,满屋子的人倒去了大半,那夫人不太相信的坐下来,狐疑的看了看身边的丫头,“几个丫头,还能凭空的不见了?”

过了约半盏茶工夫,张妈妈带着丫头婆子们回来了,前面急匆匆的还有个嫩黄色的人影冲过来:“娘,娘,她们说晴如那丫头不见了,怎么回事,她逃走了吗?好好的,她干吗逃走啊?”

“姑娘家风风火火的像什么样子,你能不能学着稳重些,眼看说人家呢,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拿不出。”那张夫人斥着,拉了女儿的手,又帮她正了正跑歪了的发簪。

“娘,人家也是急嘛,平时我都是很稳重的,是吧,张妈妈?”那姑娘看了身边的张妈妈一眼,又摇着母亲的手臂,一摇一扭的撒娇。

“好了,美如,你且去后面坐坐,娘一会儿去找你。”那穿着嫩黄轻衫,外罩一层云纱的姑娘就是美如了,只见美如噘着嘴,想站在一边听,又见自己母亲脸上严肃,不敢造次,不情不愿的进里间去了。

“张妈妈,怎么回事?”见女儿进去了,张夫人才朝着眼前的人问着。

“回夫人的话,那大小姐确实是不见了,晴如小筑里三个小厮现下在明辉院里,没有夫人的话,奴婢也不敢硬闯大少爷的院子,其他的人就不见踪影了,奴婢问了角门的人,说那李妈方妈并方妈的儿媳妇今天都没来府里,她们原本也不是府里领着差事的人,之前在大小姐院里做事,也是没有从公家出俸的,所以没处儿打听去,只有一处透着怪,那李妈的外甥女,昨晚就跟凌管家告了假,说是家里人病了,急急的出去了。如此一来,偌大个晴如小筑,倒是一个人都没有了,您说这事儿怪不怪,奴婢寻思着,难道,昨天阮夫人的事透出去了?”张妈妈低着头,俯在张夫人耳边低低的说着。

张夫人想了想,“倒没有别的缘故了,想不到这丫头眼耳倒是灵醒,这事儿回头你再去查查,看看谁透了风,给我剥了皮紧着教训。眼下顶重要的事情是追查那丫头的下落,千万把人给我逮回来了,阮夫人那里也是要先去交待一下的,所幸还不曾收着她什么,但也别告诉她具体,只说先等等。”

“依夫人所见,该往哪里追查?”张妈妈又问。

张夫人低下头,思索着,“嗯,我估摸着,她们十有八九的往南边,奔着景琛去了,你着人一路往南追,准没错。”

“是,奴婢这就叫人去追。”

“等等,别用府里的人,请外面的人吧,府里的人眼杂,心也杂,别弄出什么麻烦了,花多点银子没关系,一定要把事情办干净了。”张夫人叫住他们,又叮嘱道,

“还有,此事唯快,一定要在他们找着景琛之前把人带回来,否则连我都不好交待,景琛发起疯来也是个狂人。还有景铭,也不见得会站在我这边。”

“那,若是她们抵抗呢,怕是一路追赶,若她抵抗得狠了,也不好办啊。”那张妈妈又低声问道。

张夫人沉吟了一会,“那就直接处理了吧,反正到时候一应不认,只要没抓着证据,想来也没人能怎么着。”

“是。”

————————————————————————————————————

“小敏,你先去帮王婶子赶赶车吧。”梅书对小敏吩咐道。

“好的,梅书姐,那小姐就请您照顾了。”小敏紧了紧我的衣裳,又捋了捋我额前散下来的一缕头发,退出车外去。

梅书却并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心知她肯定是要我跟说什么了,既然她不开口,我也不着急。静默了一会儿,梅书见我并不开口问她,嗫嚅着说话了:

“小姐,奴婢知道您心里边怨着奴婢,奴婢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之前没有拿出戒指,确实是奴婢的私心了,那个连心戒,确实是夫人留下来了的遗物,夫人临终前,再三叮嘱晴如小姐小妥善保管,说是此戒关乎晴如小姐一生的命运,先前小姐您跟我坦白您的来历,奴婢不敢欺瞒,奴婢的确是存了私心,想让您延续晴如小姐的生命,自从二少爷离开,夫人又过世,晴如小姐就是大少爷心尖尖的肉了,奴婢不敢想象,若是大少爷知道晴如小姐没了,会是怎样的打击,会不会活得下去?大少爷在奴婢心里的份量之重奴婢从不曾掩着,小姐您亦是清楚,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大少爷在奴婢心里的确是重过您,所以,对于夫人留下来的遗物,奴婢不敢随便交给貌似陌生人的您,所以,此事,奴婢不敢请求您的原谅,奴婢只希望您能理解奴婢的情非得已。”

连心戒?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戒指还有一个这样好听的名字,从袖袋里摸出戒指,我轻轻的抚摸着上面的莲纹,并没有接她的话。

顿了顿,梅书再次开口:“小姐心里或许还有疑惑,为什么看似仓促的逃离却井然有序,一环扣着一环,奴婢也一并都老实交待了吧,小姐的逃离,却是十五年前就注定了的。十五年前,慈丈大师来带走二少爷的时候,留下了小姐手里的这个戒指,并留下一段玄机:‘缘是缘,缘非缘,缘尽时,缘归时’。大师告诉夫人,晴如小姐十六岁上逢大劫亦逢大缘,金鲤不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所以,夫人很早时就预料了可能有这么一天,并嘱咐下来,如有不测,着人立即护送小姐离开,只是,夫人计划中送小姐去到计划中的地方的人的是大少爷,阴差阳错里,小姐要逃离时,大少爷并不在身边,所以,奴婢才大胆联络一直隐在李府人视线之外的王七叔和七婶,一路护送小姐去滇云找寻大少爷。”

“哦?这么说这个戒指原是保你家小姐一命的宝物喽?只是,如今看来,这个连心戒也没有保到你家小姐的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