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聿眼神一凛,看来晴如这个二哥很不简单,尽管初来乍到,许多事却没能瞒过他的眼睛。那么,还有多少人知道那人怀着这样一份龌龊心事?看来封藩的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得要尽早谋划才是。

心思既转,思聿温柔的搂着怀中人,轻声道:“这天大的喜事,当然是要告诉所有人知道才好,只是,我听老人们说过,说女子有孕的三月不稳定,太多的人知道恐惊了胎神,为慎重起见,要不我们就等三个月之后再公布,如何?”

是了,这一点倒真是没错,头三个月里本就着胎未稳,即便不是为了什么胎神之类的传说,安心静养却是一定要的。我点点头,放下心头最后一丝疑虑安心的靠在思聿怀里闭目养神。

“王爷,童夫人到了,已进了仪门。”

睁开眼睛,思聿已挥手让来人退下,看到平儿含笑快步上前,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我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坐在思聿怀里的这一幕已叫思梅园里的人全看了去,闹了个大红脸,挣扎着要从思聿怀里跳下来,却不想纤腰仍扣在他手里,瞪了他一眼就要去掰他的手,思聿知我面皮薄,不再逗我,轻轻的将我放在地上,牵着我的手往垂花门等着。

“我们还是去外面迎着吧,这样多失礼呀!”我有些不安,自与思聿成婚以来,这是第一次见到童夫人,思聿的母妃不在了,童夫人是他最重要的长辈,长辈登门,我们却只在内院的门口迎客,会不会被人闲话?

思聿轻笑,“无妨,在这里迎姑姑就很喜欢了。”

话说着童夫人就到了花门门口,一手将我拢在怀里,一手拉着思聿上下打量,未语泪已先流:“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玲儿上前敛礼:“童夫人,花厅里已备下清茶,请。”

三人进屋坐下,童夫人擦了泪,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给贼人伤到?传话的人说得不清不楚的,差点没把我吓死。”

思聿简短的将事情经过述说一遍,至于他昏迷之后的凶险就一言带过,饶是如此,童夫人仍是听得胆战心惊,丢开手里快要绞碎帕子就要去检查思聿背上的伤口,思聿为免童夫人胡思乱想,少不得顺从的让她查看了,又引得童夫人落泪一阵。

“晴如,累了一早上了,你先去休息,这里我陪着姑姑就好。”思聿见我眼圈青黑,努力的坐直身子端笑着,不由有些心疼。

“不不不,我不累,倒是姑姑连着坐了这么久的车赶路,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知道姑姑今天到,我已将漪园收拾出来了。”我急忙摆手,探着身子欲要去扶童夫人。

童夫人摇头拒绝,思聿朝玲儿吩咐道:“扶王妃去休息,吃点东西再躺一下。”玲儿点头应下。

我明白大概思聿有些事情要跟童夫人讲,反正他也不会瞒我什么,再说闹了这么一上午人确实有些累了,我顺从起身,朝童夫人歉意一礼后随着玲儿出了花厅。

“看来我猜的是真的了?”见晴如的身影已在门口消失,童夫人转过身子,口里问话,语气却没有半分疑问,“他竟敢……,看来,他真的是在那个位子上坐久了,什么都理所当然了。”

思聿眼神晦暗,自当日婚礼上那人的失态起,就已经料想一切不会平静,只是没想到那人能做到如此出格,当真是不顾一切了。

童夫人皱着眉,道:“你有什么应对?总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三月里从陇西回京时已开始筹划,各项准备俱在进行中,只是,不到没有退路,我不想走到那一步。”思聿紧拧着眉回道。

童夫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天昊始终是宇文家的天昊,你和他都是我的亲侄子,无论谁得那个位终究是于我无涉。只是,思聿,你自小与我亲厚,我知你仁心,亦知你长才,你们兄弟几人,你最像太祖,正是因为姑姑相信你一定是位好君主,能够给天昊的百姓带来富足与安康,当年才会……,可是,当年那么好的机会你尚且不作他想,姑姑哪能不明白你心里所想。固然,太祖与你父亲都是受限于此不能与心爱之人相守,你心有戚戚亦属长理,姑姑不勉强你,姑姑只是怜你失怙失恃,希望你能真正的得到幸福。既交了南军,朝里可有议你藩属的事情?”

“前几日夏太傅提起过,若是没有意外,太后千秋过后可成行。”思聿轻笑一声,显然连他自己都不信事情会很顺利。

童夫人低下头暗忖,是了,下个月太后千秋,是时天昊各处实力彪柄之人皆聚集,各外属藩王将会进京朝贺,无论借时成行,还是借势成事,一切都要等待时机。

“是两湖?”

“西蜀。”

“什么?”童夫人惊怒之下,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面色赤红的指着思聿,“这真是欺人太甚!你父皇遗嘱封藩,早已指定了你的藩地,是谁这么大胆竟敢随意篡改?”

见童夫人气得手指发颤,思聿忙起身安抚,扶着童夫人坐下,自个儿轻轻的房中踱步,边走边思考道:“若是能顺利的离开京城,便是西蜀亦无妨——当年父皇之所以会将两湖封给我,无非也是因为姑姑你的要求。其实我们大家都明白,那人向来多疑,不可能真的让外家成为我的助力,两湖是江家的发源地,就已经注定了我不可能就藩两湖。且,”

思聿负手而立,窗外明媚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光影交织,映得如松如玉的身形有如谪落,童夫人一阵恍忽,似这般如仙的人儿,为何要为此等俗世所扰,命运于他何其残忍。

只见他唇边含着一抹讥笑:“且,西蜀于我未必不是一块福地。西蜀东接两湖,西临藏地,接力两湖富庶,掌控西疆咽喉,他们只道是天下未乱而西蜀乱,却不知从来富贵闲王不好做,尤其是似我这般怀璧其罪,不乱,如何能让他们相信能困住我?他们只知天下已定而西蜀未定,却不知向来蜀地易守难攻,我若是到不了西蜀便还罢了,真让我得了西蜀,那才是龙游大海、虎归山林。”

“假吾时日,”思聿回转身,眸中一片坚定:“假吾时日,吾必亲手为吾妻吾儿建立一个太平盛世,许他们一世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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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正是传统的七夕,又叫女儿节、乞巧节,我本意是留下童夫人一起过节,只是她再三言道家中还有事情,实在苦留不住,况且下个月即是太后千秋,少不得大家又能一起玩乐几天,我与思聿依依不舍的别了她,期待下次再见。

思聿的身体已经好很多,皇上和太后赏下许多名贵伤药,效果确实很好,昨晚我请景逸仔细的诊视了,说是体内的毒素已完全清除,身体恢复的相当好,背上的伤也结了痂,除了会留下一道疤,其它的没什么大影响。

确认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思聿立即就忙开了,虽然我也想整天的腻着他,让他陪我,但我如今情势的微妙我也不是完全无所觉,只是思聿他好意不想我担心,我也就承了他的意装作不知道。况且衙门里已积了太多的公务,副官已多次上门探视,再不去处理真说不过去了。

“小姐,你看这个花灯好看不?”

我正窝在阁楼小憩,玲儿轻笑着提着个花灯过来,蹲在我腿边:“想起年初时一起做灯,一切彷若眼前。对了小姐,晚上要不要去河边放灯?记得小时候,虽然家里穷,母亲每年七夕也会扯几尺红绳教我和姐姐织缨络,然后带着我们去河边放灯,母亲说,巧娘娘看到我们的灯,就会满足我们的愿望。”

我笑道:“你想去便去了,有什么打紧的,还作个正经事来问。府里今日有什么活动?”

玲儿道:“活动还不少,比赛结缨络呀、剪纸呀,还有做七巧之类,女孩子们都做了灯,相约晚上一起在湖边放灯。原本孙夫人准备办个花会,王爷说近日府里事多,今年的花会就免了,清静些好。”

我点点头:“有孙夫人与周夫人准备,想来是不错的。”

玲儿撇撇嘴,竟是十分的不以为然:“那是因为王爷心疼小姐,怕您太辛苦,不然,有她俩什么事儿?”

我敲了一下她的头:“什么她俩?吃了亏还不长长记性。”

叹了一口气,我道:“其实我很明白,若论当家拿主意,我自是不会输给她们,只不过终究我受的教育与这里不同,很多的礼仪场合虽然有人恶补,到底比不过她们自小耳濡目染,不管是孙意汝还是周娉,当初在闺中无不以未来的一府主母来教育,办这样的活动于她们自是手到擒来、轻松无比。”

玲儿犹不服气,还要辩解,眼见得安儿领着王嫤上来,只得收了心思起身行礼,安静的站到我身后。

王嫤是带着试验品而来的,按照前些日我给她的材料方子,她带着几个伙计试了好些天才得了这么几块方方的东西,却不知到底是个什么阿物。

我让安儿取了一盆水过来,示意王嫤将手湿水,再将她带来的东西涂点在手上,似平常一般净手。

王嫤一一完成,既惊且喜的看着白嫩光洁的双手。玲儿和安儿见状,也好奇的跟着试了一遍:“哇,好香、好干净呢。小姐,这是什么东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