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妈妈抹着泪,拉着我上上下下一番打量,道:“自得了姐儿的信,早早的就候在院子里……不说了,不说了,姐儿,那王爷对你可还好?住得习惯吗?”

我连连点头,不待回话,李妈妈道:“可不是老糊涂了,院子里日头大,也不怕晒着姐儿,还不快些请姐儿进屋去,有多少话问不完?”

方妈妈急忙道:“是,是,看我果真是糊涂了,走,姐儿,咱进屋说话去。”

回到熟悉的屋子,屋子里打扫的干净清爽,一应物件、陈设,还是我走时的摆设,满屋子馥郁姜花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深呼吸。

“长姐,王爷姐夫对你好吗?大婚之后第二日,只有玲儿跟那个什么管家一起回来,说长姐随王爷姐夫一起外出游玩了,是真的吗?”

再三的请两位妈妈坐,才坐定了,美如抓着我的手,美目泛泪急问道。

我拿帕子递给她,打趣道:“多大的姑娘了,还这么爱哭?”

见美如不好意思,屋子里众人也都期待的等着我的答案,我一笑,道:“当然是真的,不然我能这早晚才回来看你们?本来刚回京时我就要回来的,只是,那时候事多,册封、拜亲,再加王爷事情多,挪不开空,就到了今天。”

听了我的话,美如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道:“那就好,我就担心王爷姐夫把长姐拐到哪去了。”真是个心思单纯的姑娘。

“姐儿,王府的人好吗?你初进府,婆婆又不同住,下人们管得了吗?我听说……”李妈妈看了方妈妈一眼,后者也是一脸的担心,只拿眼望着我。

我安抚的拍拍李妈妈的手,道:“还是好的。我明白妈妈们的担心,放心,王爷都交待下去了,自我进了门,这王府内宅里的事就是我说了算,两位侧妃也是知书达礼的人,都好相处。”

至于婆婆不同住,对于我来讲可算作是天大的好事,且不说太后的身份摆在那里,便是普通人家,这婆媳之间难相处可是自古就有的,能够不住在一起,对双方来说都是最好不过的。

可这话我只能心里想,真要说出来可就是大不敬了,遂看向梅书,转了话道:“这该是要叫蓝姨娘了,怎样,大哥对你好吗?”

梅书红了脸,绞着帕子泫然若泣,“大姑娘,您这是要跟奴婢生分了。”

我无奈,撑额道:“看看,看看你们几个,美如,梅书,还有小敏你,你们这一个个哭天抹泪的,是怪我没给你们带礼物回来吗?平儿玲儿,你们先去将她们仨的礼物搬进来分发了,省得她们在这里哭得大伙儿没法好好说话。”

说是说,撑不住自个儿先笑了,一屋子人也跟着笑起来,气氛才轻松了些,大伙儿一起说些离别的话,大多是绕着问我婚后的生活,我也一一的跟她们细说了,至于太后那里的事,大家没问,我也没提,没得让大家跟着担心。

用了午膳,我和思聿一起跟着景琛往明辉院里去,天昊的规矩,嫁出去的女儿不可再在自己的闺房里住,女婿也不可进媳妇在娘家的闺房,所以梅书早就收拾了我们暂时午歇的地方。

梅书摆好茶点水果,又往冰盆里添了冰,就带着平儿玲儿等人出去吃茶,留着景琛陪我们说话。

思聿见冰盆正对着窗口进风的地方放着,起身牵着我往暖阁里去坐着,落在景琛眼里,皱着的眉头舒缓了些,恭敬开口道:“属下有一事,要禀王爷、王妃商量。”

我脸一红,赶紧将手抽出来,端了杯茶掩饰,道:“哥哥,既是回了家,就别这么生分,哥哥是哥哥,我是妹妹,哥哥坐下,咱们兄妹俩好好说话。”

景琛抬眼看思聿,见思聿仍是微笑没有反对,景琛也不是那种拘泥的人,坐下道:“王爷与妹妹大婚时,海宁李氏族中来人送贺了。”

我一奇,接话道:“怎的从前没听你提起?”

景琛道:“起先我并未以为他们真能赶到,毕竟海宁离京城不近,婚期又很紧。”

思聿皱眉,看了我一眼,问景琛:“你想迁回海宁?”

景琛坦白道:“我与大伯商量了,想将母亲和二妹妹迁回海宁。”

长孙夫人与世祖皇帝之间的纠葛景琛原本就知情,为了保护我与李府众人的安全,思聿将太后对长孙夫人的心结也悉数告知景琛,所以景琛一提起海宁来人,思宁马上就知道他的想法了。

我有点难过,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若不是我要跟思聿在一起,太后就不会知道李府的存在,美如自小在京城长大,海宁的老家对于她来说不过只是亲戚,还有二夫人,这把年纪了还要承受奔波之苦,景琛要如何跟她们解释?

思聿将我的手包在他的掌心里,看向景琛道:“你知道,若真有事,迁回海宁也保不得她们安全。”

景琛点头,道:“我明白,但隔得远些,总能避开一些事。二妹妹到了年纪,现在开始议亲,顺利的话,明年就可嫁人,三弟跟着景王去了,她姐弟俩原本是继母所出,想来保安全无虞。”

又道:“我托大伯在海宁置了田产,京城里的庄子铺子,近月来陆续的有人来接洽,价格很公道,我都做主转让了,到时候全部折成银票给母亲带回去。”

看来,这件事景琛已经是定下了,如今告诉我俩,也只是让我们知道而已。

“哥哥,那你呢?你怎么办?还有二哥?”我急问。

景琛温和的看着我,道:“你二哥不必担心,便是我都不能确定他此刻在哪里,且他是跟了慈丈方丈的,身在三寸之外,无人会去为难他。至于我,我身为王府客卿,自是要守着你。”

“那梅书呢,梅书怎么办?哥哥,你要守着的人不是我,是梅书啊。”说到梅书,我脑子里突然一闪,快得让我抓不住,此刻我急得快要跳脚,就顾不得深想,不管是哥哥还是梅书,他们都是我拼死要护着的人。

景琛无奈,道:“我自然是要问过她的意思的,若她不愿跟母亲回海宁,我自然也是要拼死护她周全。”

思聿拉着我坐好,见我急得鼻头冒汗,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的帮我擦去,将自己的茶杯放在我手里,轻轻的拍拍我的手背,道:“什么事值得急成这样?有我呢。”

转头对景琛道:“晴儿说的没错,你要守着的人,不是她。景琛,我且问你,你与怀箴的事情准备如何处理的?”

怀箴?思聿的妹妹?这会儿这么混乱,思聿提这个做什么?

呃,我突然回省过来,抓住方才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是了,不是还有个怀箴公主吗?若是景琛做了驸马,做了太后的女婿,那么,为着怀箴公主的幸福,太后是不是就会放了景琛一马,放了梅书一马?

抬眼看向思聿,思聿捏捏我的手心,看来,我想到的也正是他所想。

听到思聿的问话,坐在对面的景琛一愣,似乎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就转到他与怀箴身上,有些不自在的清咳:“王爷的问话,属下不懂。”

我急了,一把从榻上跳下来,气得直想拿东西敲他的头:“唉呀我的亲哥哥喂,我都快急死了,你还有闲在这揣着明白装糊涂,明明两人都有情,偏偏有人瞻前顾后拖拖拉拉,你就说你准备怎么办吧。”

景琛呐呐,小声道:“我哪有?”

瞬间又黯然,道:“还能怎么办?她是公主,是金枝玉叶,我不过一个小小长随,怎能配得上她?”

顺手一把拿过榻上的软枕砸到景琛怀里:“哎哟我这爆脾气,都什么节骨眼了,你还在纠结身份的问题,哥哥,往日我怎么没发现你竟是这般没有主见的人呢。”

景琛被我说得臊红了脸,不知如何接话,还好思聿起身给他解了围,“晴如,往日我怎么也没发现你这爆脾气呢。”

我后知后觉的收了声,呐呐的顺着思聿坐下,未等我再说话,景琛咻的一下站起来,指着我道:“你,你是想……不行,这绝对不行,我绝不会同意。”

景琛毕竟聪明,见我与思聿突然提起这个话,刚开始是因为不好意思,这会儿也想到了。

思聿道:“你为什么不同意?”

景琛怒道:“我为什么要同意?你身为怀箴的兄长,竟也会出这等利用她的主意?亏她那么信任你,若是怀箴知道了,她该多伤心?”

思聿瞟了景琛一眼,凉凉道:“在你心里,你的妹妹就是个利用别人解决困境的人?不用若是,她已经知道了,你问问看,她伤不伤心?”

景琛一缩,方才胆子里升起的怒气在思聿瞟来的一眼里已失了大半,这会儿听到他说妹妹会伤心,剩下的那一小半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搓着两手,看着妹妹又笑又好气的瞅着她。

思聿却似满意了些,看着景琛道:“怀箴对你如何,我看着眼里,从前不说,是自知感情的事儿外人干涉不得,也干涉不了。方才你说二妹妹到了议亲的年龄,二妹妹今年十七,那怀箴呢,你还要她等多久?”

见景琛低着头不说话,思聿叹了口气,又加了一把火,道:“即便是有先皇赋予她的特权,可是,景琛,怀箴快满二十了,皇室的公主,到了她这个年龄还未嫁,你有没有想过她的压力?我想,过不了今年,太后就会命皇后议怀箴的婚事了,或许还不用等到过年,下个月是太后的千秋,天昊的名门将后、各国的皇室贵胄都会进京朝贺,太后要给怀箴选驸马,这将会是个最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