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姑娘,没买着这清莲酥,你们回去不会受气吧?”大嫂听得那小丫头哭诉,忙问我和梅书。

我和梅书对看一眼,均笑了,梅书答她,“大嫂您放心,我们小姐人很好,不会因此怪罪我们的,只待会儿买些其它好吃好玩的给小姐带回去就可以了。”

“那敢情好,这侍候人呀,最怕就是碰见脾气不好的主子,多受气多受苦多受累呢,两个姑娘命好,碰着了好主子,看着不像丫头,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了。”那大嫂一脸感慨,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又看看我和梅书,脸上净是笑了。

“大嫂说笑了,承蒙主子怜惜,也只比其他姐妹们多着些见识,哪里就敢像个小姐呢。”我亦笑着对那大嫂子说,“天也不早了,既是没买着这清莲酥,我们姐妹俩还得去给小姐买些其他的东西,就不扰大嫂了,先走了。”

“好好好,两位姑娘好走,我也要走了,回见。”

我牵着梅书的手,继续往前,此时人群散去,清莲坊的门店就在前面了。走到店门口,我抬眼望去,那‘清莲坊’的牌匾悬挂在门口,字体遒劲、飞扬,自有一番王霸之气,不说这糕点铺生意怎样,单是这牌匾,就衬得这小小的店面也跟着不凡了,心里愈发的对那店主人好奇起来。

走进店铺,就看见前方有个三层十八格的柜台,格子里排着各式各样的点心,这倒平常,让我移不开眼睛的是柜台上、前、左、右四面,竟是透明的,这是玻璃?我疑惑着,走上前去摸摸看,这触感,这透明度,分明就是玻璃,我依稀记得玻璃是宋元时代出现的,初中的历史书上的介绍过,当时的玻璃产量很少,只有小量专门供给皇室贵族使用,平常的人家,有钱也是买不到的,看来这店主人还真是不简单呢,绕到柜台后面问那掌柜:

“掌柜的,你这柜面倒是漂亮,以前没见过呢,是什么稀罕的贵重物什吧?”

想是好奇这柜面的人多了,那掌柜对我的问题也没甚在意,只笑着答,“这位客人,您可问着了,这东西叫‘玻璃’,贵重不贵重的,小老儿不好说,稀罕倒真的是了,附近这十里八乡的,也只有咱们这里有了。”

“您知道这玻璃哪里有卖的吗?我也,我想我们家小姐应该也会很喜欢的,她一向喜欢这些稀奇的物什。”我继续问着。

“哈哈,这位客人您可真说笑了,卖?有银子没处买去。咱这店里的‘玻璃’本是上供,宫里特用的,只因咱们皇上爱极了咱店里的清莲酥,特赏下来的,以彰天恩。”那掌柜的一脸自豪,朝外拱拱手。

我点点头,想来应该也是。不经意里,瞟了一眼掌柜的放在柜台后台面上的账本,大惊:“掌柜的,您这是......”

那掌柜的见我看到了他的账本,急忙的收了起来,恼火的瞪了我一眼。

我的心开始怦怦的乱跳起来,刚刚那不经意的一瞟,我似乎看到了一连串的阿拉伯数字,若说玻璃奇怪,倒也不难寻,这数字?也顾不上那掌柜的恼意,急急的问道:“掌柜的,这是您的账本吧?可以借我瞧瞧吗?”

“你这丫头真是无礼,既是知道这是账本,怎能要求给你看呢?账本岂是能随便给人看的,真是岂有此理,去去去,谁家的丫头,买点心请去外面。”那掌柜的拂袖转身,看样子是真恼火了。

我一想也是,怎能要求看人家的账本呢,可是,那一串的数字,分明就是现代的阿拉伯数字。按照之前梅书给我找来的书上所说,这个时空的历史自五代十国后,开始跟我所熟知的历史有些错位,按照我所接触的教科书所说,五代十国后,宋太祖赵匡胤结束了混乱的政权交替,建立了北宋王朝,而后的南宋、元、明、清等,直至中华人民共和国。而此间记载,结束五代十国混乱的却是大陈国主赵衍,四世传宗,至末代陈主赵东阳,前后九十五年,于顺景十七年被燕所灭,随后靖历皇帝建下这大燕王朝,现在是第三世,也就是我现下所处的时代。

这样算来,五代十国的结束至今不过一百四十多年,照理说,这个时候阿拉伯数据远未传入我国,更别提民间使用了。初知穿越到这里的时候,我特特在我所能找到每一本书,包括大少爷李景琛的书房,我全部都找了一遍,并没有见到一个阿拉伯数字,甚至连现代汉语里的一、二、三都没有看到,为不显怪异,我还逼着自己练习繁体字,平时有用到写字的地方,全都写繁体字。而,眼前惊见这些熟悉的数字,让我觉得非常的奇怪。

“好好,掌柜的,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我不看账本,我只问一件事,您记账用的这些数字,是阿拉伯数字吗?您是从哪里学会这些数字的?”我顿了顿,换了个方式问他。

“什么阿不阿的,不知道你在讲什么,至于我记账用的什么,也不消姑娘您操心,您还是出去吧,买东西在外间,不买东西您请便。别打扰我老儿做事。”那掌柜的背对着,还是不愿理我。

我急得脸直发热,还得按捺了,一番解释加请求,并朝那掌柜的盈盈拜下去,“对不起,真对不起,刚刚是我的冒失,掌柜的,您放心,我并没有要打探什么的意思,只是刚刚不经意里看到您记账用的符号,神似我家乡的人们用来记账的数字,我自来了此间,再也不曾见到过,我问您是哪里学习的,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是否有家乡的人也来了这里,我自离了家乡,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一个人在这里,心里边惶惶不安,常常夜里哭到天明,现在好不容易见到家乡的数字了,怎么能不一时激动非常,不曾注意冒犯了您老人家,请您见谅,并告知于我,小女子在这里谢过您老人家了。”

梅书见我面红耳赤,急得直冒汗,虽然不解,但也朝了掌柜的拜下去,“掌柜的,求您了,您看,我姐姐急成这样子,您老就帮帮她吧,我们会一辈子感念您的大恩的。”

那掌柜的转过身,看看梅书,又看看我,说:“罢了,两位姑娘请起吧,这里面也没什么要紧的,看你们如此着急,小老儿我又一向心软,告诉你们也无妨。这些个符号,本是我们家主人教与我记账用的,除了我,这里上一任掌柜的,也是用的这个符号记账的,自这店铺开业至今,东家就一直要求掌柜的以此符号做账,说是更方便看账,倒也真是,记起账来快得多了,也清楚。夫人在教习的时候,好像也是说了这个叫什么‘数字’之语,小老儿在此以前也没见过,更没听过,是不是姑娘你所言的家乡用的‘数字’,就不是小老儿能知道的了。”

“那请问贵主人在吗?听掌柜的您说起,贵主人应该就是我同乡之人,或者,至少也是识得我的同乡之人,能不能麻烦掌柜的您代为引荐?”我收起自己急切的情绪,怕又惹翻了眼前这位老掌柜,轻声问道。

“我们主人平日里倒是平和,也没什么不可见的,只是不凑巧,前日里主人携了家小去往京城,并不在家。”那掌柜的答道。

“那贵主人什么时候回来?”我又问。

掌柜的摸了摸胡子,答道,“那就说不准了,京城里主人家也是常去的,有时三五日可回,有时月余也说不准。只此次连同小姐和少爷都一起去了,想是要顺便游玩,或者会晚点回来吧。”

一番话,说得我心里顿时凉了下来,我在陇西城也待不了许久,后有追兵,在找到大哥之前,此身并非自由,且,还有性命之忧,并不能随心所欲。眼前这个让我从在书上看到时就兴趣莫名,初进店又熟悉无比,眼下里更是怪异连连的糕点铺,它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会不会,真的是穿越的前辈?一时间,我是悲喜无状,眼睛里泪水再也忍不住,无声的哭了起来。

“姐姐,姐姐,您怎么了?”梅书在旁边扶着我,急急的拿帕子帮我擦着眼泪,我抬头一看,那掌柜的也一脸奇怪的看着我。

“没事儿,”我拍着梅书的手,轻声的安慰她,又转头对那掌柜的说:“既是如此,也没有办法,掌柜的您看这样可好,借您的纸笔,我想给贵主人留书一封,如果贵主人真的认识我的乡人,看了我的书信,他一定会联络我的。”

“哦,那好的。”掌柜的想来平日里也是和善之人,见我言词可怜,应了下来,又拿出纸笔递给我。

我接过纸笔,走到桌旁坐下来,想了想,直接提笔从左至右横排开始书写,如果这里的主人真的穿越的前辈,我赌他不用看信的内容,只一看这书写的方式(这里的人平时里都是自右向左竖排书写的),就会知道给他留信的我这个后辈的心情。并没有多写什么,或者说此刻一切未定,我也不知道能写些什么,只是留下话,顺利的话月余后定会返回这里,到时候若是主人家没甚大事,还请一定赐幸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