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辇缓缓驶进王宫,烟雨与慕容子音共乘一辆,宇文琰与林婉清则是乘在最前面的步辇里。

烟雨垂首玩弄着手腕里的镯子,想到慕容子音挖坑让她跳下去的事,她索性就把手腕横递到他的面前,“你既有办法能把镯子取下来,那……你把它给取下来吧。”

慕容子音睁开眼眸侧首注视着她,犹豫了会儿,他抬起手来拨开她脸颊处的秀发,指尖摩挲在伤痕的边缘。

“老实告诉我,这伤到底是怎么弄的?”伤口细小斜长,他一点都不相信烟雨的那番说辞,好端端的,怎么可能说碰伤就伤到了呢。

闻言,烟雨把头往后一仰,躲开他的触碰,重新用发丝遮挡好,上药的时候,她有偷偷打量过伤痕,因还有些红肿,就像是条虫子爬在上面,异常的难看。

原先就貌不惊人了,现在又成了这副模样,她都怕会影响到慕容子音的胃口。

“不小心弄伤的,不要再问了,好不好?”她避开他投射过来的视线,风吹起帘子,她看到外面的景致,已经进入到王宫里面了,应该再过不久就能达到后宫。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宇文懿,烟雨顿时觉得不安起来,如今她的脸弄成这样,会不会吓到他。

“你在担心?”慕容子音瞅见她眼眸深处的那抹焦虑,看到她不停的捋着头发,不消作想就猜到,她是在介意现时这副姿容。

烟雨咬了咬唇瓣,十指纠结得扯着衣裳,低头道:“我现在变得这么丑,会不会吓到懿儿,我怕他……他不愿相信我是他的娘亲,怎么办?”

话落,她没听到慕容子音的答复,以为他也认同她的鬼样子会吓到人。

刚要抬头找他想办法掩盖下伤疤,眸前一道黑影倾洒落下,一只手托起她的下颔令她不由仰高了螓首,她专注着用手遮住伤痕。

“在我眼里,你一点都不丑。”

烟雨一愣,瞳孔里他的面容慢慢放大,她眨了眨眼,被他俊美的容颜吸引住

全部的目光。

直到他倾身上前亲吻着伤痕,冰凉的触感从脸颊处传入心扉,意识到他的举动后,回过神来的烟雨忙不迭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她很不习惯与他如此贴近,整个人不住得往后仰去。

慕容子音覆上她的手背,扯唇笑了笑,“十一,你心里还怨怪着我吗?”

他们两人间有着太多的问题没有讲开,这次她的离开,让他彻底想明白,问题堆积到一定程度,到时候,饶是他想说,她未必愿意听。

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晶亮的眸光渐渐黯淡,她往后坐去,低声道:“该怨你什么?放眼整个天下,又有谁是从一而终得待我好呢?即使是年幼时最难以忘怀的小哥哥,转眼成了如今可怕的凤溪,曾相信会与宇文琰一生一世,到最后,他还是抵不住江山的**。你告诉我,我该拿什么来怨你、怪你?”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以前害怕你追来,会破坏我的所有计划。现在,幸好你来了,我真的快要撑不住了。所有的亲人一夕间都舍我离去,哪怕……哪怕他告诉我不过是后宫争宠的牺牲品,也好过得到现在的答案。”

泪水如断了线似地掉落下来,她极力压抑着情绪,蜷缩起的身体不住得颤抖着。

为什么她要生来就是圣女,她肩负不起整个北朝的兴亡使命。

她只是希望她的孩子能够像普通人一样无忧无虑得长大,难道,这也算错了吗?

慕容子音搂住她的身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那些是苏童的过往,不是你的。十一,你就是你,即使没有亲人,你还有我,我不想就这样放开你的手。”

烟雨趴在慕容子音的怀里嚎啕大哭着,连马车停下来都没有察觉到。

站在外面的宇文琰脸色愈加阴郁,当年的一念之差,令他做了错误的选择,现在他想弥补对烟雨的亏欠,她却不想要了。

“君上是动心了吗?就算眼前这个人不似当年,你还是想留她在

身边吗?”

林婉清漠然得瞧着宇文琰,这颗心从烟雨出现后就好像不知道该如何运作了,一下一下的跳动着,却不像是在她的身体里。

待烟雨哭够了,慕容子音替她整理好妆容,扶着她慢慢地走下步辇,看到林婉清独自等候着,俨然不见宇文琰的踪影。

烟雨顶着红肿的眼睛打量起熟悉的四周,三年间没有任何的改变,甚至连花坛里栽种的花朵,还是当初她离开前的那些。

她记得,宇文懿的宫殿应该是在上西宫,历代太子的住所都是在那里。

若有所思的瞥了眼林婉清,她不觉得,她们间还有什么话好说的,下毒害她的那些人中,难保不会没有她。

拉着慕容子音便要离开,步子才迈开,就听得林婉清半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爷爷来了,他要见你。”

法场的事早已闹得人尽皆知,百官们不约而同得进宫上书,就连隐退朝堂多年的老丞相都不可避免得走了这一趟。

林婉清唤住烟雨的脚步,不疾不徐地走到她的面前,“你不是想要见他们吗?现在好了,他们都知道是你回来了,苏童,既然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来打搅活人的生活呢?这里,还有什么是你的?”

“至少,懿儿他是我亲生的,那就足够了。”烟雨淡瞄向林婉清,她知道,当初要她嫁给宇文琰是爷爷的意思,而最为反对的自然是早先入宫的林婉清。

若不是林婉清难以怀孕,她又怎会被推进这个火坑呢。

“我回来,不是跟你抢男人的。所以,你没必要针对我。”

话音落定,烟雨当着林婉清的面执起慕容子音的手,她笑了笑,牵着他就往上西宫走去。

上西宫殿门外,几抹人影迎立在风中。

纵然隔着有着数米远的距离,烟雨还是认出了站在前面的老人正是她的爷爷,三年未见,光阴荏苒在他的两鬓又添上许多银发,以往挺直的腰板亦渐渐的弯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