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老家

记得那时候也没有汽车,我爷爷家又是农村,我和妈妈是半夜下的火车。顺着火车道一路往我爷爷家走。

因为快到夏天了,铁路两边全身半人高是蒿子草,风一吹东倒西歪的。本身走夜道心里就紧张,这一紧张我就四处乱看。

因为离最近的人家要七八里地,所以这一段都是荒地,我感觉到妈妈也害怕了,握着我的手上都是汗。

就在我四处乱看的时候,前面忽然出现两个绿点,当时我就吓炸锅了,我说:“妈,你看那是啥啊,咋那么吓人呢?”

我妈一瞅,冷汗也下来了,因为那时候农村还没啥污染,也没啥重工业,狼还是不少地。我妈一看就知道,完了,这是碰见张三了(东北土话张三就是狼)。

我妈妈紧紧的抓着我的手,小声告诉我说:“儿子,听妈妈说,前面有个大狗,一会它要是冲出来妈打他你啥也别管一直顺着铁道跑,跑到人家就进去听见没?”

我那时候小,也不懂,真就以为是谁家的大狗,我乐呵呵的说:“没事妈,我不怕,咱邻居黄老鞋(我家邻居修鞋匠)家的狗见我就跑,一会大狗来了我打它。”

我妈一听就火了,说:“小X崽子,告诉你跑就跑,哪那么多废话,你要不跑一会上你爷爷家看我不拔了你的皮。”

我一看她真火了,我就颂拉个脑袋跟着走吧。

说到张三,在东北关于它们的故事可太多了。

俗话说好虎架不住一群狼,一只狼没啥可怕的。因为啥呢,人家都讲究集体作战。一般不是饿急眼了,一只狼不敢对人发起攻击。毕竟我们的祖先拎着大棒子打天下的时候给它们也留下深刻的印象。

尤其到了后期全国人民扛枪打狼,更是打压了它们嚣张的气焰。

我妈弯下腰捡了块石头撰在手里,那两个绿点就一会这一会哪的跟着我们母子。走着走着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沙沙的响声,接着呜呜的狼叫声此起彼伏。

这时妈妈的衣服都被汗水打透了,衣服上都能感觉到薄薄的水汽。

那绿点由两个变成四个四个又变八个,我隐约都能看见离我们最近的那只狼脑袋了。这时妈妈也知道凭我们娘两想跑是够呛了。

可是甭管您是啥玩应,一定要记着千万别惹护崽子的母动物,护孩子的人类您就更别惹。

我妈这时也是彻底火了,把外衣脱了下来把石头裹进外衣,弄了个简易流星锤。奔着打头的那只就轮了过去,都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还真不假,面前那几只狼掉头就跑。

可我妈这一冲出去,后面的狼可就奔我来了。这时候妈妈回头也看见我后面扑上来的狼群,妈妈离我也就十来步远,可就这十来步想救我也不赶趟了。

我一回头就看着几只大狗呲着牙留着口水的奔到我脸前。就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刻,我身边忽然出现两个人影,说是人影是因为我根本看不清她们,无论你怎么看,她们始终是模模糊糊的。但凭感觉就跟过年烧纸看到的那两人是一样的。只见这两人对着狼群发出一种刺耳的尖叫,到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那尖叫声就在耳边。那是一种哭到极点或者笑到极点才能发出的声音,刺耳震心。狼群听到这声叫喊吓的头也不回都钻进草科子里了。

眨眼间两人也不见了,整个铁路道上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这时妈妈也跑到了我跟前,一把抱住我就哭开了。

哭了一会,妈妈心情平复了,看了看四周,仍然能听见远处狼跑动的沙沙声,妈妈知道这些个张三是饿极了,也不愿意放弃到嘴的肥肉。

于是急忙领着我快步的向前走去。

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咋的,走着走着妈妈就大声唱起歌来。到现在我还记得妈妈那时候唱的那首geming二人转,叫啥《县长下乡到俺家》。

不过这招挺管用,剩下的路途也算太平。我也害怕了,毕竟这是一帮大狗啊,小时候上黄老鞋家玩,他家狗老追我,后来我弄个二踢脚才把那狗吓破胆的。妈妈更害怕,毕竟她知道这是啥,这玩应可真不惯着你啊!

还有那两个黑影,天知道那到底是人是鬼啊!妈妈的嗓音在这样漆黑寂静的夜晚显得特别响亮,连那种微微发颤的声音都能听的真切。

我们母子就这样唱着走着,终于看见人家了,那伙张三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妈妈带着我急忙跑到那家人家门前敲门。

因为农村睡觉早,大半夜的都没有亮了,老半天才出来个老头,哑着嗓子问了声谁啊?妈妈说:“大爷不好意思,我们娘俩刚下火车,去前面谢家村,路上遇见张三了,来您家躲躲。”

要不说咱广大农民伯伯的觉悟高呢,老爷子急忙开了门说:“快进屋,快进屋,你个女人家大半夜的领个孩子,不要命啦。在车站住半宿明早在走呗,这条铁路线经常闹狼,连寻道的都几个人一起走。你这闺女也真是的也不怕喂了狼去。”

妈妈说:“这不是着急嘛,孩子病了去公公家里住段时间,来这寻些蓖麻油治病,这一着急就连夜走了,也没想那么多。”

老爷子说:“你公公家哪个村的?叫啥?前面谢家村的,叫王某某。”

农村就是这样,一个镇子的基本都认识。老爷子说:“得嘞,你是老五媳妇啊(我爸在家排行老五),这大黑天的,来我送你娘两回去。老爷子拿出手电筒,领着我和我妈就去了爷爷家。”

到了爷爷家自然少不了对那位热心的老爷子千恩万谢,爷爷也少有的说了我妈几句。由于这一夜连坐车再打狼的遭遇让我和妈妈心力憔悴,赶紧洗吧洗吧睡下不提。第二天上午我们刚起床,住在同村的大姑小姑二大爷就拖家带口的来到了爷爷家。

要说东北亲戚见面那叫一个热情,那个年代两个姑姑家的鸡鸭鹅下蛋一年到头都不舍得吃一个,我们去那天一下子煮了一洗脸盆。

小姑姑从小就喜欢我,抱着我就不撒手。带我去小卖店告诉我看好啥买啥,那时候农村小卖店哪有啥零食啊。找了半天买了袋江米条(油炸的面段撒上白糖)。等我回到爷爷家的时候大姑把蓖麻油都拎来了,看样是妈妈跟他们说了我的病。

之后的几天里我就受到了非人的待遇,每天早一碗晚一碗蓖麻油。肚子里那叫一个有油水,连**上都天天油汪汪的。你要问为什么?你天天喝油试试,放个屁都能带出油花来。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小姑给我起了个文雅的表字,“窜稀”。我的大姑家有两个孩子,一个闺女一个小儿,也就是我的表哥表姐,和我差不多大。

那时候也不长去农村,去了也忘了肚子疼的事了。天天跟个钻天猴似的,上窜下跳。

那天一早上,我和我表哥表姐还有一群村里的小孩上山玩,东北种地要到5月份了才给地里拉粪,我们一群小伙伴就跟着拉粪的牛车一会坐上去一会跳下来,正玩的不亦乐乎,这时候路过了我家的坟茔地(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那是我家祖坟)。坟茔地里种着几棵松树,一看就是有年头的。

我恍惚的看见树林里上次帮我吓唬狼的那个老太太跟我摆手。我就跟我表哥说:“哥,你看哪有个老太太,你认识不?”

我哥听我说完往树林里看了看,回头给了我一下说:“哪有人?”我仔细一看,确实没有了,难道是我眼花?揉揉眼睛再看,哎呀我去咋说没就没呢?这老太太跟我玩藏猫呢?上次帮我吓唬狼,吓唬完就跑。这次跟我摆摆手又没影了。我心里想,下次,下次我一定要抓住你,看看你到底是谁。